沉默——


    是無言的交鋒。


    範家別墅的大廳內,表麵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早已暗流湧動。


    眼前的這杯茶,就是最好的證明。


    吳博伸手拿起了這杯茶,聞了聞,又重新放回到茶桌上,輕輕歎氣道:“真是一杯好茶啊!”


    “可惜不是我想喝的那杯茶。”


    範成毅瞳孔一縮,不動聲色道:“你想喝一杯什麽樣的茶?”


    吳博抬眼看向了這位商界大佬,淡然道:“一杯不懷惡意的茶,一杯賠禮茶,一杯公平公正的茶。”


    範成毅也在看著眼前這個波瀾不驚的年輕人,神情寡淡道:“你說的這杯茶,未必好喝。”


    吳博笑了,淺笑道:“範老板,這杯茶好不好喝,應該由我來說了算。”


    範成毅嘴角往旁邊微微一扯,冷笑道:“你認為你有這個資格嗎?”


    “至少,我現在還坐在你麵前。”吳博淡淡道。


    就在這時——


    坐在範成毅左手邊的中年男人開口了,他說道:“這位小友,我請你喝一杯。”


    說完,這個中年男人也不管吳博是否願意,順手從還泡在開水當中的一眾茶杯裏拿出了其中一隻。


    水很燙,可這個中年男人似乎並沒有感受到它的溫度,他甚至還用兩根手指捏住這隻杯子在這滾燙的開水裏蕩了蕩。


    杯子已經放到了吳博的麵前,中年男人又拿起範成毅麵前那個上好的紫砂茶壺,慢慢地將壺嘴對準了茶杯。


    茶壺慢慢傾斜,甚至已經看到有茶已經流到壺嘴,眼看著就要傾倒進茶杯中。


    可就在這時,吳博卻伸出了右手,用一根手指頭按住了茶壺。


    頓時——


    手停住了,茶壺也停住了,就連那快要溢出壺嘴的香茶也同樣停住了。


    這兩人就像突然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施了定身術一樣,一動不動;


    又好像是被某種魔法瞬間奪去了生命一樣,變成了兩具雕塑。


    環繞在他們倆周圍的空氣仿佛也在這一瞬間凝固住了,一種無形的窒息感逐漸擴散開來。


    “都別動!”


    這句話是老廖喊出來的,然後他自己也就真的沒有再動。


    範成毅沒有動,那四個分別守在四個角落裏的保鏢也沒有動,就連那四條惡犬都因為老廖這一嗓子後趴在了地上。


    這間寬敞的大廳內似乎一切都已經靜止了下來,就好像有人按下了暫停的開關。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著,五分鍾後,十分鍾後,二十分鍾後……


    半個小時後——


    老廖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微的汗珠,仿佛此時此刻在場的所有人當中,隻有他的壓力最大;


    範成毅也好不到哪裏去,他那原本不動聲色的神色當中已經泛起了一種莫名的焦躁不安,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在扼住他的脖子一樣,讓他心生一種即將窒息的恐慌感。


    這種壓力與窒息感還在擴散著,而處於風暴中心的兩人也並不輕鬆。


    拿著茶壺的中年男人一開始很是從容,甚至還帶著一點不屑,但現在卻已經有了很明顯的變化,變得異常驚異,變得非常不耐;


    而按住茶壺的吳博看上去好像也沒占到什麽便宜,他那根手指看上去像是因為用力過度而開始發白,原本狀態鬆弛的身體看上去似乎也已有些僵硬。


    可即使這樣,這兩個人依然一動不動。


    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現在絕對不能動,誰動誰輸。


    這是一場絕對靜止的較量,比拚的是耐力、定力和體力。


    當然,還有內家高手最重要的一項比拚——


    內力。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隻知道老廖額頭上那細微的汗珠已經變得如豆大小;


    而範成毅的呼吸聲也已經不受控製的變得粗重起來,甚至於他的臉色都已經憋紅,就像真的要窒息了一樣,要不是旁邊的老廖從一開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應該早已經跳起來跑到屋外去呼吸新鮮空氣去了。


    此時——


    中年男人似乎終於有些拿不穩茶壺了,在燈光的照耀下,他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眼角和嘴角的肌肉也在輕微地抽動著。


    突然——


    這個中年男人拿著茶壺的那一隻手微微一顫,隻聽“啵”的一聲響,他手中的茶壺忽然就四分五裂地碎裂開來,壺中的茶水也瞬間打濕了他的手掌,流落在了桌子上。


    吳博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右手,輕舒了一口氣。


    中年男人喘了一口長氣,目光落在了那些茶壺碎片上,坦然道:“是我輸了。”


    說完,他竟然起身對著吳博抱拳道:“多謝手下留情。”


    在剛剛的交鋒當中,隻有這個中年男人自己心裏最清楚——


    其實吳博還沒有盡全力。


    因為與他不同,吳博不僅要用與之相對的內力維持著茶壺不破,同時還要分心戒備著周圍隨時有可能伺機而動的其他人。


    至於吳博為什麽會手下留情,那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中年男人也沒有問,隻是在道完謝以後,又說道:“廖師弟,為兄已經盡力,就不留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他說這話時,甚至連看都沒看範成毅一眼。


    因為他本就不是因為範成毅而來,他隻是為了自己的師弟而來,也是為了與自己師弟口中的高手比試而來。


    從一開始,這個中年男人身上就沒有帶著同仇敵愾的氣勢,更沒有帶著一絲一毫的殺氣。


    吳博之所以會手下留情,也正是因為他感受到了這個中年男人的目的。


    在海市生活的這段時間裏,他的內心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柔和了許多。


    見中年男人要走,老廖急忙喊道:“聶師兄!”


    中年男人停住了腳步,但沒有回頭,隻是說道:“如果你想跟師兄一起走,從此遠離這種世俗的爭鬥,我相信這位小友不會為難你。”


    “倘若你選擇留下來,那就生死由命,你若是死了,為兄自然會來替你收屍。”


    中年男人說完等了一會,等著他師弟的選擇。


    老廖看著自己師兄的背影,神色中似有掙紮,但最後都化作了一抹釋然,他緩緩坐下道:“師兄,範先生曾有恩於我。”


    他做出了選擇。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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