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菲菲環抱著吳博,把頭枕在吳博的肩膀上,淚如雨下。


    這個正處於花樣年華的女孩肆意地宣泄著自己的情緒,從事發後到今日,沒有人知道她心裏到底承受著多大的痛苦,沒有經曆過的人大概也不會懂她此時此刻的委屈與悲喜。


    她此刻抱住的這個男人,是她能堅持到今時今日的最大動力。


    在多少個無法入睡的夜晚,在好幾次想要以死解脫的時候,劉菲菲都是依靠著這個男人的身影驅趕著那揮之不去的噩夢,都是憑借著當初他那一句“對不起,我來遲了”將她從輕生的邊緣再度拉了回來——


    她不想他再來遲。


    而這一次,他也真的沒有來遲。


    吳博任由這個已經哭成淚人的女孩緊緊地抱住自己,他沒有說話,隻是用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無聲地安慰著。


    他本就不善言辭;


    他也知道,有些時候,語言的力量太過於渺小。


    在至今為止的人生裏,吳博已經經曆過太多傷痛,也見過了太多傷悲,他很清楚,有時候言語上的安慰更像是一種變相的提醒與諷刺,甚至還是一種惡毒,就像——


    你揭開了別人的一道傷疤,然後為其撒上一層細細的白鹽,以為能為其消毒,結果卻隻會讓對方更加痛不欲生。


    所以——


    你若無法對一個人的不幸感同身受,就不要輕言安慰。


    時間也許無法治愈一個人的傷痛,但它也不會因此止步不前——


    劉菲菲抱了很久,也哭了很久,一直到她聽到吳博的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她才慢慢地鬆開了手。


    電話是林雪兒打來的,吳博沒有接,隻是掛斷後回了她一個信息——


    他無法做到在此時此刻轉身離開。


    吳博知道自己隻是劉菲菲人生旅途上的一個過客,他也希望自己會是她生命中一個可以遺忘掉的過客,因為隻有這樣,她才有可能從那晚的陰影當中走出來。


    但此時此刻,他也希望自己能找到幫她向前邁出這第一步的方法。


    劉菲菲看到吳博的舉動,故作堅強地說道:“你有事的話就先去忙,不用管我,我沒事。”


    吳博從口袋拿出了一包紙巾,抽出來一張遞了過去,聲音溫和地問道:“我不忙,我能陪你在這裏坐坐,說說話嗎?”


    劉菲菲點了點頭,臉上甚至有了一抹紅暈。


    兩人並排而坐,中間隔著合適的距離。


    劉菲菲偏頭看著吳博的側臉,這個男人的身影無數次在她被噩夢驚醒後都能給予她勇氣與溫暖——


    這張臉,她要記一輩子。


    園內很清靜,偶爾有微風吹來,拂動著枝葉。


    無聲地坐了好一會後,吳博率先開口問道:“我可以抽煙嗎?”


    劉菲菲點了點頭,小聲回道:“可以。”


    征得同意後,吳博隨即點燃了一支香煙,他需要一支香煙來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因為他需要理智地去權衡接下來跟這個女孩所要說的每一句話。


    一支煙抽完——


    吳博將煙頭碾滅後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隨後長出了一口氣,吐出嘴裏最後一口煙霧,淡淡的煙霧隨風飄散,他淡淡地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離開,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


    對於劉菲菲來說,這所高等學府、甚至於這座城市,都已經是她的傷心之地,離開這裏或許才是她最好的選擇。


    離開——


    也許是一種逃避的選擇,但也有可能是一種新生的方式。


    吳博知道自己沒辦法為她做到更多,他可以幫她一次兩次,甚至見一次幫一次,但他沒法幫助她一輩子。


    所以勸她離開,或許就是他現在對她最大的幫助。


    劉菲菲點了點頭,說道:“我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告訴了我爸媽,他們知道後,就和我商量了移民的事,他們想帶我去國外重新開始,我沒有答應。”


    “為什麽?”吳博不禁問道。


    “為了你。”


    劉菲菲看著吳博,直視著他投來的疑惑目光,她的聲音很輕,卻說得很認真:“因為我真的很想再見你一麵。”


    “我也不知道這樣做還能不能再見到你,但這裏至少是你曾經出現過的地方,所以留在這裏,至少還能讓我心裏看到一絲希望。”


    希望——


    是她現在最缺乏的東西,卻也是她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吳博能理解,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樣做,值得嗎?”


    值得嗎?


    為了一個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陌生人,為了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陌生人,留在這個傷心之地忍受著觸景生情的煎熬,承受著無恥肮髒之人的欺淩…


    可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裏,除了劉菲菲她自己,大概也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怎樣堅持下來的,更不會有人能體會到她為了這個虛無縹渺的希望而熬得有多麽的痛苦,所以——


    值不值得,也隻能由她自己來說了算。


    “值得!”


    有一絲苦盡甘來的喜悅爬上了劉菲菲的臉頰,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卻不失堅定地說道:“因為我現在見到了你。”


    值得就好——


    這個世界上又還有什麽能比值得更為重要呢?


    吳博沒有再說什麽,他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來了一個吊墜。


    說是吊墜,其實原本隻是用一塊粗布縫成的三角包,裏麵包著一張黃紙護身符,外麵用水晶做了鑲框,是吳博自己後來找人鑲起來的。


    吳博用手輕撫著這個陪伴了自己十幾年的護身符,他的神色有些複雜,其中有悲傷,有不舍,但更多的還是思念,他輕喃道:“這是我十二歲那年,我媽幫我從一個老道士那裏請來的護身符。”


    “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希望它也能護佑你的平安。”


    說完,吳博將護身符放到劉菲菲手中,隨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溫和而又堅定地說道:“去吧,跟你爸媽一起去國外生活,我相信你一定會讓你的明天變得越來越好。”


    明天會更好?


    吳博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他以前從來都不願意相信這一句話,但為了這個女孩,他願意相信一次。


    劉菲菲緊緊地握住手中的護身符,淚水再一次決堤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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