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哪個殺千刀的偷了老娘的東西?!”


    最裏頭先是傳來女子尖利的怒罵。


    緊接著,一道又一道的驚慌聲在不同的方位響起。


    “有小偷?哎呀!”


    “我身上的碎銀子,竟然全沒了!”


    “哎?我的鐲子、鐲子呐?王八羔子的,缺大德的東西!那可是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呦!”


    “老子的銀票呢?!誰偷的?給我滾出來!”


    丟了東西的人翻找全身之後確認東西是真的沒了影兒,然後就開始懷疑昨夜睡在自己身側的人是賊!


    “說!是不是你?!昨晚就你睡我的旁邊!”


    “你滾犢子!你說丟東西就丟了?我還說我丟了百十兩呢!那是不是你偷去了?就因為你離我最近!”


    “你放屁!”


    “那你還噴糞呢!”


    反正大家都是流放犯,也不熟悉,更沒有什麽情分,出事自然就原地翻臉。


    隻是,偷東西的人雖氣憤,可沒偷東西的人被冤枉也惱火,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


    因為丟東西的人都在不同的地方,整個流放的隊伍瞬間就有好幾夥在吵架的。


    一時間吵得熱火朝天,鬧哄哄的,根本沒有要消停的跡象。


    “怎麽辦啊!相公?我、我們也被人偷了!”


    李開榮的手臂被媳婦搖晃八百遍了,兩人此時正頹廢的坐在原地低聲痛哭。


    李家三房連糕點都有藏,私房錢自然也有。


    張氏將藏著貴重物品的包袱壓在身下睡覺,可剛剛被人吵醒之後,聽說有小偷她就立刻翻找自己的東西。


    結果這麽一翻,張氏傻眼了!


    她的包袱好好的,什麽厚衣服啥的都沒丟,偏偏夾在衣服裏的銀票全沒了!


    幾千兩的銀票,一張都沒留下!


    張氏的心都在滴血,可偏偏她還不敢像旁人那般大聲的找,一個是怕老李家的人聽見,知道他們藏了私房錢;


    另一個則是……


    他們昨夜擔心野獸還會襲擊,特意找了幾個身強體壯的犯人挨著,這些人家瞧著就都凶悍無比,臉上還帶著刺青。


    讓二人像旁的那般上前質問是不是對方偷東西?


    這兩口子連勇氣都沒有!


    “別慌!這麽多人都丟了東西,等下看衙差怎麽說!”


    李開榮看了看正在吵架的人群,覺得如此吵根本吵不出個結果,還是等等看。


    張氏再心急,也沒別的辦法,此時隻後悔昨夜如果睡外頭或許就沒事了。


    因為她隔著人群看到老李家的人都一臉慶幸的表情,定然是什麽都沒有丟。


    這個該死的小偷,一定就藏在自己身邊!


    張氏偷偷打量身邊的幾個壯漢,不經意的看到一個壯漢正盯著自己,她覺得對方很可能便是小偷,於是想瞪又不敢,最後瞪了半截,心虛的將目光轉移到別處。


    張草兒沒覺得有什麽,可在那身負人命的莽漢看來,這小娘子剛是不是在勾搭他呢?


    李開榮夫妻原地不吭聲暫且不說,犯人們鬧哄哄的瞬間吸引了衙差們的注意。


    衙差到底是衙差,流放路走多了,和犯人們的認知自然有區別。


    犯人們隻覺得丟東西的人不在一處,定然是好幾個手腳不幹淨的人同時偷盜。


    可賀承誌哪裏有心思管這些閑事?


    得知丟得都是銀錢和貴重的物品,且如此之多,就知道這次的犯人裏有個厲害的賊!


    一夜之間就偷了這麽多人,不是高手是什麽?


    他暗罵晦氣,心裏想的則是等下得提醒所有衙差們收好財物,切莫大意被偷。


    至於犯人們丟的東西?


    那些東西都是無主的,且謝家好像沒有損失,便不需要費力氣尋找。


    於是賀承誌果斷的在空中甩了幾鞭子,混亂的場麵當即就安靜了下來。


    “吵夠了吃飯,沒吵夠的吃鞭子!”


    賀承誌的態度明顯不管盜竊之事,讓那些倒黴丟東西的人大為惱火,於是有人站出來說:


    “差爺,此事您怎能不管不顧,這成何體統?!”


    還不等別的犯人幫腔應和,賀承誌扭頭一鞭子打了過去,那人身上當即出現一道血痕。


    “你們都是抄家流放的!若是有銀錢,就是抄家的時候沒抄幹淨,要不要本衙差再幫你們搜一搜?”


    賀承誌說這話的時候,是環繞所有犯人一圈講的,顯然不是對丟東西的人說,而是對所有犯人說的。


    眾犯人……


    這家夥也太無恥了吧?!


    賀承誌雖然無恥,可跟在他身後的兄弟們各個激動的摩拳擦掌,老大就是威武,若是需要他們動手,怎麽都能撈一波油水。


    便是張立那夥人顯然也來了精神,站起身都立在賀承誌的身後。


    雖然不是一組的,但是賀承誌這個家夥在路上就是有手段折騰出犯人的錢財。所有衙差都出力的話,也是所有衙差平分,因此這個時候,衙差們的立場都是一致的。


    眾人可不想被搜,畢竟丟東西的人隻是小部分,絕大多數人是沒有損失的,尤其是家中有女眷的人,更不想遭受那無妄之災。


    衙差們是怎麽搜劉佩蘭的,眾人可還曆曆在目呢!


    女犯要是想保全清白渡過,那便得給衙差好處!


    如此又得掏錢出去,怎麽都是虧!


    再說,丟東西的人不是銀票就是鐲子什麽的,這銀票和碎銀子上邊又沒有記號,搜出來自家的銀票,要是旁人說成自己丟的,那不是白白被冤枉嘛?!


    空口白牙兩片嘴的事,根本扯不明白!


    所以,很快就有沒丟東西的大聰明站出來當和事佬對著賀承誌說好話,


    “請差爺息怒!我們不吵了,誰在吵,您就拉誰出去搜,還請差爺手下留情。”


    其他人也趕忙附和,對著衙差們一陣討好。


    那些被冤枉的人雖然有氣,但也不再和丟東西的人糾纏。


    賀承誌這才頷首點頭不計較,警告所有人一番道,


    “昨日,老子兄弟死了一個,你們誰若是在這個時候鬧,別怪我手下無情!”


    賀承誌的臉陰沉可怖。


    衙差和犯人們瞧了,都當他是因劉鐵的死而悲痛。


    但實際上,賀承誌不過是拿劉鐵死當個由頭故意給眾人施壓,畢竟犯人們真得一窩蜂都鬧起事來,衙差們也不好控製。


    這鬆弛有度的分寸,賀承誌向來會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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