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萬物不生,隻要進入冥河,所有活物都會被淨化,從世間消失。


    緩緩抬起手,唐落羽看到自己的手也在慢慢融化,就那麽直接消融在冥河水中,慢慢閉眼,她的心裏卻是一片平靜。


    她沒看到,被她摘下的小紅花,在冥河之中旋轉著,越來越大,花瓣伸長,原本單薄嬌柔的花朵,頃刻間生長成妖異的暗紅巨型花朵,如果唐落羽看到,就能認出來,身邊盛開的,是一朵巨型地獄花。


    下一瞬,花瓣驟然合上,將白發蒼蒼的唐落羽包裹進去……


    唐落羽落進冥河的一瞬,兩道身影便是同時撲了過來。


    敖玥乍能動彈,便像是瘋了一般驟然撲向冥河,毫不猶豫朝下撲去,下一瞬,卻是砰一聲被打的倒飛回去,驀然抬頭,就看到宮洺冷冷瞥了他一眼,狹長的眸中滿是冷色,接著便是一頭紮進冥河中。


    冥河中不像黃泉水一般滿是鬼魅,而是異常幹淨,無與倫比的幹淨。


    沒有生命,也沒有靈魂。


    宮洺進入冥河的一瞬便是猛然一聲悶哼,可是他卻沒有絲毫停頓,在水中睜著眼尋找著,就在這時,另一道身影驟然出現在他身邊,飛速朝前遊去。


    敖玥冷冷看了眼宮洺,顧不上再理會他,隻是飛速朝前想要尋找唐落羽。


    就在這時,敖玥忽然覺得心口驀然抽痛,一股劇烈的疼痛仿佛從靈魂深處扯動,他驀然一聲悶哼,眼前出現一幅畫麵。


    “你親手殺了他,或者我殺光他的族人,你選。”


    紅衣男子滿身尊貴,看著眼前的少女,聲音柔和至極,可說出的話卻是一字一句滿是寒意。


    “殿下哥哥……”少女渾身顫抖看著紅衣男子,上前想要像往常一樣哀求。


    “乖,做選擇吧。”紅衣男子微微附身看著少女:“我告訴過你,你是我的,可是你不聽話,非要跟他一起,惹我生氣,所以,這是你的懲罰……”


    少女眼中滿是驚駭,看著眼前將自己從小養大的人,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她終於知道,為什麽別的人看到他都是噤若寒蟬,隻有她不害怕他,原來,隻是因為他可怕的一麵從未在她麵前出現過。


    少女咬唇上前還想做最後的掙紮:“殿下哥哥,你養棠棠長大,棠棠是你的妹妹,他是棠棠喜歡的人,這不一樣,我……”


    少女話沒說完,就見紅衣男子驀然傾身上前,一向溫潤如玉的麵上帶著詭異的陰鬱戾氣,緩緩吐出的字更是陰測測。


    “我知道不一樣……你怎麽就不明白,唐小棠,我想讓你在我身邊,不是要當你的爹爹、娘親、哥哥……任何你的長輩或者親人,我要的,是你真正屬於我,從身體,到靈魂,我要的不是妹妹,是屬於我的女人……你還不明白嗎?”


    紅衣男子字句輕柔卻寒氣蝕骨,看著眼前麵色慘白的少女,驀然勾唇笑了:“所以,這是你不聽話的懲罰,你必須做這個選擇。”


    “殿下哥哥……殿下,殿下棠棠求求你好不好,你不要殺他也不要殺他家人,棠棠不去見他了,以後聽你的話不去見他了,永遠呆在這裏陪著你好不好?”


    “陪著我……做我的女人?”紅衣男子語氣輕柔後仰靠到椅子上睥睨著已經跪倒他腳邊的少女。


    少女微怔,接著便是咬唇定定點頭:“好。”


    “嗬……”紅衣男子驀然笑了,頓時萬千芳華卻又滿是冷漠:“棠棠準備怎麽做我的女人呢?”


    少女渾身一震,怔怔看著眼前自己從小依賴的男人,渾身顫抖……


    半晌,她緩緩起身上前一步,彎腰閉眼,強壓著滿身的顫抖朝他緊繃的薄唇吻去。


    紅衣男子沒有躲避,也沒有回應,隻是冷冷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少女精致的臉上,顫抖的睫毛上麵微微濕潤,他的眼底忽然間滿是翻滾的戾氣,接著卻是猛然伸手,一把將少女按到自己懷裏,閉眼狠狠吻上去。


    原本唇齒間的攻城略地應該滿滿都是蝕骨柔情,此時,卻帶著濃濃的陰戾之氣。


    就在這時,身後門被一腳踹開,另一道身影驟然出現。


    敖玥心裏猛然一震,後麵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因為……站在門口的就是他,他也記著自己當時看到那一幕時的震怒,自己是如何冷言冷語將她貶低的一文不值……


    隻是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已經落入宮洺手中,也不知道……那個自始至終都很蠢的女人,是想救他。


    畫麵一轉,冥河畔,紅衣少女赤腳抱著膝蓋坐在河邊,麵色慘白,神態滿是驚惶無助,她的身邊是開的正豔的地獄花,腳下臥著一頭小小的犼獸,提溜著眼珠在少女腳邊撒歡。


    “妞妞,你說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殿下騙我,他不會放了他的,我必須救他,可是,我不能讓他家人都死,那樣我就再也沒辦法麵對他了,你說我該怎麽辦……我不想他死啊……”


    看到那熟悉的麵孔,敖玥便是渾身一震,他已經意識到,這應該是唐小棠的回憶,可是,為什麽……他能看到。


    畫麵一轉,冥河邊的少女麵色慘白,卻是一片歡喜。


    “我想到辦法了妞妞……”少女抱起外邊人人聞之色變的犼獸像是抱著一隻溫順的寵物,而那犼獸在她手中也的確溫順至極,少女高興的像是在跳舞。


    “妞妞,我可以用自己的本體保護他的神魂,讓他的魂魄在地獄中淬煉,等到他不得不死的時候,他的魂魄就能留下來,這樣我就能救了他家人,也能救他了……我是不是很聰明啊妞妞……”


    接著,少女麵上又是露出落寞:“可是他會恨我的,對吧?”


    少女看著手裏乖巧的犼獸,接著就是用袖子抹抹臉露出個無謂的笑:“沒關係,等到救了他,我再跟他解釋,然後,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嘻嘻,真好……妞妞,到時候我也帶上你出去看看好不好……”


    少女慘白的麵上滿是堅定的亮光,對未來幸福的期待和信心……那亮光讓她看起來炫目至極。


    而敖玥……心裏卻已經被驚濤駭浪震得幾乎心神俱裂。


    這就是當年的真相嗎?


    他想到地獄熔岩中她冷眼看著他在裏麵嘶吼,寒冰裏麵她麵對他的厭惡和辱罵咬唇承受,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個字……那時候,他隻以為是自己在受折磨,可是卻忘記,為什麽自己在十九層地獄折磨那麽久,魂魄卻沒有絲毫損壞,反而變得越發強大。


    而且,最後被她引來天雷劈成碎片,還被挫骨揚灰……即便是這樣,他還有完整的魂魄讓他重生,他原以為,這是因為龍族種族上的強悍,可是……不是,根本不是!


    都是她,是她用自己的本體護住他的魂魄,所以,被天雷劈的灰飛煙滅的……是她的本體。


    也是因此,他才能在神魂回歸後,看到屬於她的記憶……


    難怪,難怪她對前世沒有任何記憶,他甚至還因此恨她,可是……她是冥河裏生出的地獄花靈,本體是她賴以生存的東西,她連本體都失去,能轉生已經是奇跡,哪裏來的記憶,怎麽可能……


    敖玥眼睛赤紅幾欲出血,這一刻,他恨不得殺了自己,將自己千刀萬剮!


    沒有本體就等於她沒了輪回,一旦死去,麵臨的就是魂飛魄散永遠消失在世間。


    無論她為什麽能重生,她肯定是沒了本體的,否則也不會沒有以前的記憶,可是……她能重生,這本來應該是他再找到她好好對她的機會,可是……他都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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