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雨天,今已臨近秋末,而玄暉城地處江南,並不太冷。


    言舟坐在桌前,支著頭,望著門外的雨簾出了神。


    言舟怕冷,即便是這樣的天氣,他也需要時常披著一張薄薄的毯子。


    “師弟?”


    杯盞被人放到桌角,言舟應聲回過神,道了聲“謝謝”才伸手拿過。


    “再多半個月,就能回去了。”江淮景舒了口氣,本欲倚在桌邊,末了又些許生硬的收回手,說完低首抿了口茶。


    “辛苦了。”


    言舟這話說得沒頭沒尾。


    這兩個月,江淮景和言舟多數時候都沒怎麽睡,白日忙著,夜裏還要檢查藥材、藥方,若藥材不夠了,第二天又要去采。


    看著對方眼底的烏青,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笑。


    是了,都辛苦了。


    “這兩天,沒腰疼吧?”言舟轉了轉手中杯盞,開口問道。


    “若是不搬重物的話……但現在下雨,我自己也分不清是腿疼還是腰疼了。”江淮景搖了搖頭,無奈道。


    江淮景的腰和腿在入白及院之前就落了病,隻是,那時都沒太在意,江淮景自己也為了母親他們少操心,強行忍了不適。


    直到大長老發現了不對勁,給他調理了一下,才不至於影響平日的生活。


    大長老其實已經給他治好了七八成了,隻是來到玄暉城,突然忙得那樣厲害,舊疾這才複發。


    “那你還幹站著,回屋躺著啊。”言舟說著就站起身要去關窗。


    “沒什麽大礙。”


    喏,太醫院的人在這,言舟又懂些。所以複發當晚就被他們發現了,晚膳還沒來得及吃就被言舟摁在床上強行紮了幾針。


    “今天應當不會有人來,你完全可以放鬆些。”言舟說著探出頭看了看門外,不出預料,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這不是看你在這發呆,我過來問問,又在想什麽。”


    言舟卻搖了搖頭,伸手解下束著頭發的發帶,任由長發散下。


    他更多的還是在意白澤,上次與白澤說話還是剛來到玄暉城那會兒。


    必要的證據?是什麽?他一族能有什麽證據?


    “我猜猜,在想副院大人?”


    “倒也不全是,好了,快回屋躺著去。”言舟說著合上門,回過身推著江淮景往房間走去。


    玄暉城的情況比預料中好得多,江淮景說的半個月都是保守估計了,才過了五六日,太醫院的幾個醫者便告訴他們這次瘟疫控製住了。


    “這麽說,我們能先回去了?”言舟說著看了眼剛剛被自己扶著過來的江淮景。


    “是啊,你們可以先回去了。”為首那醫者點了點頭。


    “也麻煩你們順道同陛下說一聲。”


    “那你們呢?”江淮景自覺無視言舟的目光,略僵硬的別過臉去。


    “我們在這裏再等一段時間,將藥方分給其他醫館,還有些身子不大好的百姓需要再多檢查檢查。”


    “……”


    江淮景和言舟幾乎同步陷入沉思。


    本不該這麽揣測他人,但隻怕萬一他們走了之後,出了些“意外”,欺君之罪可就落到他們頭上了。


    “在外,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人。”


    這話是某次和大長老的單獨談話時,大長老跟江淮景說的。


    “藥方還有嗎,想來白及院似乎沒有錄入過這類疫病的藥方,我順路帶回去。”言舟說著順手摁住江淮景的肩膀。


    就算言舟沒這個動作,江淮景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若他們有迂回的意思,那便好歹也要與他們一道回去。


    白及院就好像是屬於百姓們的太醫院,每年除了送進來求學的學子,還有不少前來尋醫問藥的人。


    若鬧出些事,難免要影響到白及院的名聲。真要處理起來,也會麻煩很多。


    “有。”


    見為首那人去翻藥方,兩人暗自鬆了口氣。接過藥方後,言舟垂眸大致看了兩眼,順勢再遞給江淮景。


    “多謝。”


    言舟道謝的功夫,江淮景就看過了藥方,見上麵的藥材都無誤,江淮景順手將藥方收好。


    “幾時啟程?”


    “不急,院中也無要事。”江淮景說著站起身,稍稍理了理衣擺。


    見江淮景不動聲色的將手放在腰上,言舟無奈搖了搖頭。


    “沒有要事也早點回去,我可治不好你這腰。”言舟沒等他們接話,說完就直接將江淮景往房間推。


    “好好好,早些回去。”江淮景如此無奈應道。


    回到房間,江淮景順手把門合上,言舟也頗自覺在桌前坐下,注意到桌上那掛著粉色劍穗的長劍,揚了揚眉,扭頭看向江淮景。


    “江師兄會想沈師兄嗎?”


    “想他做什麽?我還是擔心擔心我的結業測試好了。”江淮景說著伸手將亦瑤從桌上拿下去。


    “是嗎。”言舟瞧了眼江淮景,末了抱臂搖頭,“不信。”


    “……”


    江淮景停了動作,回過頭與言舟對視片刻,隨即也搖了搖頭。


    “我師父說,當你想念一個人時,你的某些習慣,會被那個人同化。”


    麵對言舟這話,江淮景沒接,隻是勾了勾嘴角,些許勉強的笑了笑。


    細細想來,也確如此,他現在慢慢和沈子聿一樣更相信自己的力量,更相信事在人為。他平日習慣將佩劍倚在窗邊,如今他與沈子聿一樣,總會順手橫放在常坐的位置前。


    “明早走?”言舟又問。


    “對,明早,離開醫館。”


    翌日兩人醒來時,醫館裏其他人都還沒醒,臨出門時,言舟扭頭看了一眼門內,順手將符紙歪歪貼在窗上。


    拐了彎,見江淮景正好和車夫說完話,言舟加快了些腳步走近去,仰頭看向他:


    “去哪吃早膳?”


    “我看那邊有店,可以去看看,師弟有什麽忌口嗎?”江淮景朝車夫揮了揮手,任其將東西搬上馬車,自己負手淺笑低首應道。


    “除去辣食,其他都可以。”言舟停下步,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襟,確定衣襟沒弄亂才開口應江淮景的話。


    兩人走進店門時,那兒的夥計似乎剛擺好桌,兩人一人要了一碗麵,端菜的夥計認出了兩人,頗熟絡的與兩人搭話。


    言舟沒接兩句,隻是低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麵,末了,江淮景也頗無奈示意夥計可以先去忙。


    言舟隻吃了小半碗和兩口湯就停了筷子,對他來說,這家的麵不太好吃,他有點吃不下去。


    “吃飽了嗎?”


    江淮景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抬頭關切問道。


    言舟隻是點了點頭,站起身去付過銀兩後跟著江淮景出去了。


    兩人在玄暉城一直停留到酉時才找馬車離開。


    這回離開白及院長達兩個月,忙來忙去也搞得兩人身心俱疲,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兩句,其餘時間幾乎都在淺睡。


    趕了兩天,兩人還是選擇找個客棧落腳直接用傳送符。


    “真是白費銀兩。”


    言舟無奈搖頭摸符紙。


    江淮景也讚同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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