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裏說了什麽?”


    見白澤乖乖上藥,斯越抬手斟茶,水汽作煙狀緩緩上飄,茶香四溢。


    “他說,沒見到他,然後就是……”


    看著白澤眼底肉眼可見的嫌棄,斯越遲疑收手,並開始回憶自己這幾天有沒有做什麽惹白澤生氣的事。


    “從孟大人一家走水開始,上個月一個月,每隔幾日就有人被暗器殺害,他說他害怕。”白澤說完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而後極嫌棄的嘖了一聲。


    “這種話……也可以不用跟我說的。”斯越哭笑不得,“闕大人偷偷送信本就是怕丟臉,還要被你嫌棄。”


    “叫淮景準備一下,等會兒隨我一同去。”白澤沒接茬,重新封好藥膏,說著將瓷罐遞回給斯越。


    “不是明天走?我瞧著今夜或許會下雨。”


    “來不及。”


    見白澤不準備具體解釋,斯越自覺拿著瓷罐起身推門出去。


    日光漸收,餘暉將樹影拉得極長,天邊雲層深如墨,緩慢逼近西下的夕陽,似要將最後一縷光也吞沒。


    階邊人的影子沒入樹影,融做一體。遠處雀鳥飛來,乖順落肩,任其輕撫背上軟羽。


    “副院大人。”


    少年拎著包袱與劍小跑著過去,衣擺隨動作飛揚。


    “走吧。”


    白澤頷首以作回應,而後抬踝率先向下走去,江淮景默默跟在後頭。


    “副院大人這次進京是為了……?”


    坐上馬車後,江淮景再三猶豫,還是選擇開口詢問白澤。


    這趟進京,他還是得小心江丞相,萬不能功虧一簣。


    “上早朝,順帶瞧瞧,乖徒藏哪裏去了。”


    見著那溫和笑意落眉眼,江淮景微愣,心底生幾許羨豔。


    “那我……”江淮景低下頭,期待著白澤能隨他去。


    “早朝後我需單獨麵聖,你與我一起去,”白澤側過頭,指尖繞一小縷發玩弄著,“江丞相近來幾天都不在京城,放心。”


    路上雀鳥歡快啁啾,一隻雪團飛入窗來,落在白澤指尖,嘰嘰喳喳叫得很是歡快。


    “這隻小雀……?”江淮景驚訝看著那隻雪團。


    “負責給我送信的。”白澤抬眼看了一眼江淮景,伸手將雪團遞近。


    “很、很可愛。”看著小雀歪著腦袋,江淮景試探著伸指輕輕撫了撫那小腦袋,雖見它似不排斥,江淮景還是自覺收手。


    看著白澤將雪團放飛,江淮景有些恍神,抬眼看看窗外,天邊黑雲漸壓近,不多時,雨珠落,悶雷隨之亦落。


    聽著雷響,白澤眉心微跳,抬手輕按額角,末了吐息又歎。


    “副院大人放心,師弟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這話說出口,江淮景自己都不信。


    這次的事他多少有聽說,皇帝麵前的紅人,這一下失手……隻能祈禱言舟不會被抓住。


    白澤搖了搖頭,沒說話,抱臂闔眸假寐。


    日月方交替兩輪,馬車已入京,分明午膳時,道旁卻無人。


    看著麵前府邸大門,江淮景愣了。朱紅大門兩側落石獅,門楣之上,牌匾題金字,好不奢華。


    白澤熟練抬手推門,江淮景跟在後頭,跨過門檻,仔細打量周圍,院內一幅常新模樣,不禁又疑惑。


    “副院大人,這裏是?”


    “慶安侯府。”白澤伸手推開正廳的門,卻沒進去,扭頭又往東院走去。


    “你隻需要知道,這裏絕對安全,沒人會認識你,就可以了。”白澤一邊解釋著,一邊隨手推開一間房間的門,“這裏,暫時在這裏住,明日早朝前,會有人來叫你。”


    “副院大人還沒說需要淮景做什麽。”


    江淮景站在門口,沒急著進去。如果隻是上朝,他不必非要他一起來。


    “嗯,到時見到皇帝,就說你是言舟。”白澤點點頭,應答的話卻言簡意賅。


    “但是,相貌對不上吧……”江淮景攢眉瞧著白澤,稍用力捏了捏指尖。


    “到時,你隻需低著頭,別叫他看見你的眼睛。”


    話音剛落,門外喧鬧傳來,江淮景剛想出去,卻被白澤拉住。


    “不必去,人應當已經去他處了。”


    “……看看,是因何事而起的喧鬧?”江淮景停下步子,不放心又看了看門外。


    “罷,去瞧瞧也無妨。”白澤搖搖頭,轉身向外走去。


    等他們到時,隻見一人躺倒在地,一婦女正翻看著手中荷包,官兵也已到,正在詢問著周圍人。有人注意到白澤,立刻喊了一聲“慶安侯”,周圍目光瞬間都落在白澤身上。


    “發生什麽了?”白澤點點頭,看向領頭人。


    “方才有人被順了錢袋,等我們追過來時,這賊人已經倒在這裏了。”圍觀的一位青年搶先答道。


    “周圍可有異常?”白澤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賊人,隱約感知到神力,唇角微壓。


    “沒有,我們隻看到了他倒在地上。”


    “我剛剛好像有看見一紅袍人往南街去了,行色匆忙,有些可疑。”


    “誒,你有沒有注意到,他腕間的手鏈是從沒見過的款式。”


    白澤抬頭看了一眼南街的方向,但除了數不清的人,他什麽也看不見。


    “東西未丟就好,你們按規矩報給陛下便是。”聽見領頭人詢問意見,白澤搖搖頭,說完領著江淮景又走了。


    “南街,醉月樓也在那裏,副院大人覺得是否有幹係?”


    “也不是隻有醉月樓,若做好事,不必這麽遮遮掩掩,越不想讓人發現,越容易被注意。”


    白澤說著拐進一家茶樓,江淮景連忙跟上。


    茶樓的一樓頗為熱鬧,高聲交談,或交易買賣,或江湖軼事,或噓寒問暖。白澤繞過喧鬧,往三樓走去。


    三樓都是獨立廂房,跟隨店小二的引路找了一間落座,點過熱茶與糕點,白澤又兀自闔目養神。


    神力似在外泄,江淮景抬頭看著白澤,靜靜感受溫和的神力縈繞周身。


    淺金的氣息如熱茶的水汽,稍稍模糊了視線,將一切都變得朦朧。


    他承認,他羨慕言舟了,擁有師父的全部關注與精力。如今再看,應還有不少信任與偏袒。


    他知曉大長老不差,卻也不敢賭那份信任,除了他,大長老座下還有不少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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