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雨勢較白日小了不少,但仍淅淅瀝瀝的,這個時候外麵還很熱鬧,吆喝聲、嬉笑聲融入雨聲中。


    熱鬧得很。


    “……”


    房間內靜得可怕,江淮景說完就沒了下文,白澤也沒接話,隻留下攬霞閣的幾個弟子如坐針氈。


    “看見誰了?”


    “闕雲昭。”江淮景幾乎脫口而出,心下五味雜陳。


    一來這個時候不應該能見到他,二來為什麽他一來就直衝他的靈丹。


    “……先好好休息吧,你的修為回頭我會讓清胤想辦法的。”白澤沉默許久,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白澤這話一出口,眾人才又將注意力放回江淮景的修為上。


    如此修為,就這麽全廢了,即便是修煉速度比常人快數倍,可那終究是一點一點累積起來的。


    “小友別太沮喪,至少、至少性命還在。”梁惜枝些許慌張,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安慰江淮景。


    “對啊對啊,定是來人太狡猾。”


    “往好的想,至少現在還能重新修煉,時間也不晚。”


    “是啊是啊,而且你的手串也沒丟。”


    ……


    看著他們一人一句的安慰,江淮景沒接話,隻是些許木愣的點頭,提到手串他急忙扭頭去找,如死水的眸子被驚慌激起漣漪。


    啪嗒一聲,原壓在他衣袖上的手串隨著他的動作掉到了床下,江淮景剛要下床去撿,言舟攔住他。


    “你好好躺著,先將傷養好了再說,修為一事恐怕無力回天,我們都擔心你,我想沈師兄也不希望你一蹶不振。”言舟半跪在床邊,將手串放回江淮景手中,終於也開口勸江淮景。


    “……至少,我現在與他一樣了。”江淮景看著手中的手串,扯扯嘴角,半晌才啞著聲音艱澀道。


    言舟輕輕拍了拍江淮景緊緊握著手串、略略發顫的手,站起身,扶著江淮景重新躺回去。


    “師父說,你皮外傷不重,但是現在最好是躺著,若有哪裏不適,可不能隱瞞。”


    “……好…”


    “小友好好休息,我們也先走了。”梁惜枝自覺帶著弟子離開房間。


    “……”言舟抬頭看看幾人的背影,又看看江淮景。


    江淮景內裏是要強的,除了沈子聿,他就沒見過第二個能讓江淮景軟下語氣的人。


    “你也先回去吧,小心染了風寒。”江淮景瞥了一眼言舟微濕的衣角,主動開口。


    “你才需小心,哪裏不適可一定要說,若你說不出口,你就把我單獨叫過來。”言舟蹙著眉,不放心道。


    “知道了。”江淮景拉長了尾音,末了又道,“與你沈師兄一樣,愛操心。”


    言舟沒像沈子聿那樣接茬,皺著眉歎了口氣,也轉身出去了。


    “江公子。”


    言舟走後,亦宸化出人形,站在桌邊,神色複雜。


    “嗯。”江淮景合上眼,而後抬起手,“扶我起來。”


    “您為何不與他們說實話?”亦宸依言小心翼翼的扶起江淮景。


    “還不是時候,等回去之後,我會與師父說的。”江淮景搖搖頭,借著亦宸的力費勁站起身,全身力氣卻被抽空一般,就連站都站不穩。


    剛想鬆開手試試,卻險些栽倒,好在亦宸沒敢真的鬆手。


    “…像個廢人啊,江淮景……”江淮景搖搖頭,勾唇自嘲道。


    亦瑤也化出人形,皺著眉看著江淮景,又看看他手上換了新線重新串好的手串。


    她記得,他們交戰時,手串並沒有被刀刃挑斷。


    夜裏,亦瑤帶著亦宸離開客棧,外麵的夜市此時正熱鬧著,亦瑤走在前頭,亦宸跟在後麵。


    “你主子出事了。”


    亦宸剛想開口,亦瑤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麽一句,亦宸驚訝停下步子。


    “你怎麽知道?”


    “廢話。”亦瑤也停下步子,回過身白了他一眼,隨後又沿著街道繼續往前走。


    “可他出事了,我也無能為力,我現在也趕不過去。”亦宸垂下頭,些許沮喪。


    他能感受到,沈子聿出事,他的心口也會悶悶的,就像堵了塊大石頭。


    “你趕過去了也做不了什麽,你要相信他能解決所有問題,隻要不丟命,什麽都不是問題。”亦瑤說著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立刻扭頭往回走,“該回去了,這個時候,他應該要醒了。”


    “你溜出來什麽都不買,就為了說兩句話?”亦宸嘴上這麽說,還是跟在亦瑤後麵往回走。


    “那不然呢?呆在客棧說保不準被我主子聽見,他要聽到你主子出事了,八成要瘋。”


    如亦瑤預料,江淮景還真醒了。


    隻不過,比她猜的要早了些。


    “……”


    亦宸自覺進門就去點燈,亦瑤站在門口和江淮景幹瞪眼。


    “去幹嘛了?”江淮景看著她一副做錯事但不改的樣子,無奈問道。


    “我心情不好,叫他陪我出去走了一圈。”亦瑤一邊說著,一邊關上門,走到桌邊,“喝水嗎?”


    “不用,不渴。”


    “不行,你渴。”亦瑤倒好水,端到江淮景麵前,見他抬頭,又別扭移開視線。


    江淮景無奈接過,抿過一口後無奈歎道:“放心,修為而已,隻是擔心他拿了我的金丹之後,會做什麽。”


    “而已?五年的努力,你說而已?你的結業測試怎麽辦?”亦瑤立即炸毛,末了也覺無力。


    能怎麽辦?要麽重新修煉,要麽另尋出路。


    可他會甘心就這麽重新修煉嗎?


    “……”


    亦宸看著兩人,些許恍惚,他記得沈將軍也是這麽對他主子說的。


    “也不過多他一年而已,隻是……那時的他是否也這般難受。”江淮景搖搖頭。


    沈子聿不會甘心,他也不甘心。


    可到底無力回天。


    “我沒事,放心,我還沒實現心中理想,還沒見到他攜滿身戰功成為大將軍。”江淮景淡笑又抿了一口,將杯盞遞回給亦瑤,“當務之急是如何從這重重迷霧中突破,早些休息,放心,隻要我還在,你們便不用再入封印。”


    看著江淮景重新躺下,亦瑤歎口氣,放下杯盞吹滅燭火,與亦宸一同任由身形隱沒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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