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睜開的眼睛灰蒙蒙一片沒有眼珠,直勾勾看著自己身前的道路……莫小野心裏浮出不好的預感,然後她就看到,那些人皮燈籠緩緩動了。


    搖搖晃晃著,離她最近的人皮燈籠竟是緩緩離開橋麵,升至半空……裏麵的火焰燃燒的逐漸猛烈,莫小野看到,燈籠裏麵的人從頭頂開始往下燃燒,就像是真正的蠟燭一樣。


    隨著那排左右兩個人皮燈籠緩緩升到空中,她就看到,那一處的橋麵上竟是出現了裂痕,開始朝對麵蔓延。


    莫小野頓時大驚,連忙就是朝身邊三個小夥伴疾呼一聲:“快點!”


    再顧不上會驚動那些人皮燈籠,他們飛速朝對麵飛掠過去……而隨著他們速度加快,橋兩側,那些人皮燈籠升空的速度也是驟然加快。


    張顯宗跑到橋邊的時候,橋這頭已經斷裂開來,正在朝對岸蔓延……身後就是那幾十隻腐屍,張顯宗毫不猶豫就是飛身躍起,落到斷橋上,毫不停頓就是再度朝對麵飛掠。


    他身後的橋緊隨著他的步伐斷裂,張顯宗頭也不回朝身後的同門弟子大喊:“跟上來,留著是等死!”


    兩名弟子冒著**萬丈深淵的危險學他一樣高高躍起,落下去剛好是橋的斷裂處,連忙再度躍起……那橋始終在他兩人腳下斷裂,再晚上瞬息,他們就要跌落下去。


    可身後那幾個就沒這麽幸運了,緊跟著的兩人直接跌落下去,瞬息間就沒有了聲音,後邊的眼看著來不及,隻好回頭想要從那些腐屍旁邊突圍出去,卻已經被腐屍直接逼到了懸崖邊,後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就在張顯宗踩到對麵實處的時候,回頭就看到,身後隻剩下麵無人色的兩個弟子,而對岸,隻剩下那些還不斷朝這邊嘶吼著的腐屍。


    還沒抓到人,跟班就差不多死光了……張顯宗知道,除了因為自己大意被騙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這**氹,的確不是好像與的。


    隻說剛剛那些腐屍,任何一個放到外邊,都是能夠為禍一方的大邪祟!


    前麵那兩個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可道路隻有一條,想到自己再次被那個女人戲弄,張顯宗就是冷哼一聲,再度咬牙追了上去。


    而此時,莫小野已經和黑鴉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四周已經沒有道路,對麵不是萬丈深淵,而是……一條暗黃的河流。


    當然不是普通河流,莫小野看到那河水中穿梭者的一道道鬼影,還有水底那淒厲的鬼哭狼嚎,就已經猜到了這到底是什麽。


    “小黃泉!”


    她看著黑鴉緩緩解釋:“之前在哪裏聽過,**氹之所以能進不能出,是因為,這裏隱藏著一處小黃泉,現在看來,竟然是真的!”


    所謂小黃泉,就是仿照陰司地獄建造的另一個小規模的陰司……現在看來,的確沒錯。


    如果她沒猜錯,剛剛那道許進不許出的石橋,就是黃泉路,黃泉路上莫回頭,所以,在他們走過來後,那道橋就坍塌了。


    而眼前的,就是黃泉水……河麵上那道跨越兩岸的,就是奈何橋。


    看起來像是一道普通的橋梁,可莫小野知道,這的確應該是奈何橋了。


    想到奈何橋的一瞬,莫小野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危險,而是想到那個說法:站在奈何橋上,能看到前世。


    她的前世根本沒有什麽好看的,自己就知道是怎麽回事……那打黑拳的日子,還有傭兵生涯,不用奈何橋,自己都能一件件細數出來。


    腦中忽然浮出一個想法……莫小野想到,她不需要看自己的,那能不能……看看別人的前世今生?


    她在這裏,是不是就能看到,秦梟的以前……還有那個小九,到底是怎麽回事!


    怔怔朝橋上走去,剛走出兩步,黑鴉就是連忙在後邊出聲提醒。


    “奈何橋能看到以前,可是也會吞噬人的心智。”


    莫小野微微一頓,然後就是點頭:“我明白!”


    下一瞬,她就是抬腳,向前一步,跨上奈何橋。


    踩上去的一瞬,莫小野覺得自己像是猜到了平靜至極的水麵上,一腳下去,就有細密的波紋散開,在她眼前匯聚成漣漪……漣漪一道道散開,在她眼前形成水幕一般。


    隨著她緩步朝橋上走去,那水幕上的波紋越來越平靜,水麵也越來越清晰,裏麵的畫麵也開始清晰的浮現在她眼前,清晰到莫小野覺得自己都走進了畫麵裏麵。


    眼前,到處都是鮮血和燃燒著的斷壁殘垣,耳邊是**,隱隱還能聽到遠處的哭叫聲,四周,花園裏麵的花都被燒得卷曲,莫小野幾乎能看到它們原本嬌豔的模樣,她站在一地斷臂殘肢間,低頭,那及踝的血泊讓她一動也不敢動。


    明明不是沒見過血腥場麵,明明不是沒見過殘殺,可看著眼前的一切,她卻是從內心深處感覺到徹骨的驚恐,好像自己心裏有什麽東西也隨著坍塌。


    緊接著她就忽然認出來,這是她之前在秦梟的幻境中看到過的地方……前麵,被屍體圍繞的亭子,就是當初秦梟學琴的地方,此時,那裏已經一片狼藉,一個白色的清麗身影站在那裏,筆挺、顧忌。


    莫小野終於邁步走過去,頓時有些愣住。


    竟然是雪九,可是,眼前的雪九,卻不再是秦梟幻境中那個恣意飛揚,嬌憨高貴的精致美人兒。


    她麵色一片慘白,靜靜站在那裏看著四周的一切,脊背挺得筆直,可蒼白的唇瓣和嘴角的血跡卻透露出,她已經是強**之末,再也改變不了什麽。


    看著眼前的雪九,莫小野心裏付出一種濃濃的悲涼感,她知道,亭子中的那個女人,她還活著……卻也已經死了。


    雪九忽然抬頭,視線刷的看向前麵,莫小野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頓時愣在那裏。


    那是一處偏殿,火焰和鮮血交織間,一道身影緩緩走出來,像是地獄中緩步穿行的惡鬼,他白皙俊秀的麵孔上濺上血滴,讓他以往清秀卻陰鬱的麵孔透出幾分妖異,他一步步走過來,刷的揚手,講一個拽住他靴子的少女頭顱切斷……少女腦袋咕嚕嚕滾出去,眼中還帶著臨死前的不甘和怨恨。


    天狐閣中所有人都養尊處優不知多就,驟然間卻被他們一直看不起的一個孤兒虐殺……沒有誰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個一直在他們眼中活的小心翼翼的孤兒,為什麽會忽然間變成一個嗜殺的魔鬼!


    莫小野看著秦梟一步步走過來,她想要逃跑,卻更想看到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開始有種脫離的感覺,莫小野知道,是奈何橋開始吞噬她的意識了……就在這時,秦梟嘩的穿過她的身體,她連忙轉身,就看到秦梟已經和亭子裏麵白衣染血的雪九麵對麵站著。


    兩人都沒有開口,莫小野看到,雪九靜靜看著宛若地獄修羅一般的秦梟,眼底是所有希望破滅前那種破釜沉舟的光亮。


    “所以,你留在這裏,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報仇,對嗎?”


    很簡單的一句話,雪九說出來,卻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莫小野甚至能想象,雪九再說這句話時不住收縮抽痛的心髒,那種窒息的感覺,讓她必須用盡所有的意誌,才能把這句話說完。


    雪九話音剛落,莫小野就聽到,站在雪九對麵的秦梟淡淡“嗯”了一聲。


    沒有任何情緒,最簡單的字眼,卻代表著這世上最殘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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