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夜抱著水清玄落在了第一根巨石柱的頂端。


    石柱頂中心向內凹陷,形成了一塊小小的盆地,最重要的是阻隔了頭頂的風。


    兩人落在石柱頂的中心,也是石柱頂的最低點。鹿夜感覺到,這道風還可以將他們帶到下一根石柱,但是鹿夜不敢再向前,對於未知的事物,還是保持一定的敬畏之心比較好。


    兩人小心地走到石柱邊緣觀察,這才發現這裏的海水為什麽是綠色的了,水中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綠色海草。


    近一些的地方,鹿夜還發現海草將一些漂浮的木頭裹得嚴嚴實實,甚至偶爾還能看到一些死魚,鹿夜感覺,這些海草不簡單。


    而石柱側麵,長滿了一些綠色的藻類。鹿夜摸了一下,非常濕滑,絕不可能在上麵攀爬。


    如何離開這裏回到陸地,成了一道無解的題。


    雪上加霜的是,鹿夜看到了瘋三跟著一個人來到了海岸上,遠遠看著自己這邊,看來他們知道自己和水清玄在這裏。


    隨後,兩人找了一塊岩石坐下。


    這下好了,即便找到了離開的辦法,也要麵對幾乎不可能戰勝的敵人。


    水清玄也看到了這一幕,兩人悄悄退回到中央位置。


    “有沒有離開的辦法?”鹿夜自己是沒有辦法的,不確定水清玄有沒有。


    水清玄搖了搖頭:“我隻帶了一隻藍蛾,但是被我用掉了。沒有辦法告向父親傳遞訊息了。”


    鹿夜想起來了,水清玄用那隻藍蛾本來是去尋找水五裏的,結果中途遇上了柳清河,就中斷了。


    “我感覺這風道穀和這些石柱,好像都不是自然形成的,人為的痕跡非常明顯,如果是這樣,一定有離開的辦法。”鹿夜思索著說道。


    然而,說是這樣說,兩人研究了半天,依舊沒有找到任何離開的方法,甚至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很快,太陽漸漸西斜,落入了海平麵之下。兩人也沒有繼續活動,鹿夜開啟了呼吸術,雖然這裏的風有些寒冷,但還是能夠從中獲取一些能量,勉強能夠修習銘刻之術。


    很快,大地陷入了黑暗,一輪明月升上了天空,溫度急劇下降。鹿夜皺了皺眉頭,呼吸術能夠獲取的能量少了很多,不能再修習銘刻之術了。


    停下銘刻,鹿夜才發覺身上的衣服有些單薄,寒風吹在身上有些刺骨。


    很快,鹿夜就發現有些不對勁,這種不對勁來自對麵的水清玄。


    水清玄此刻的呼吸非常慢,心跳也很慢,不像是銘刻狀態,像是無限跌落狀態。


    鹿夜小心伸手摸了摸水清玄的手,這一摸把鹿夜嚇了一跳,水清玄的手幾乎和冰一樣冷。


    估計是銘刻的時候,氣溫極速下降,身體能量消耗了一部分來抵抗氣溫,缺少能量所以無法脫離銘刻狀態。


    鹿夜這一下急了,這樣下去,水清玄要麽精神力無限跌入到微觀世界中,要麽因為失溫而死去。


    鹿夜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他急忙取出兩枚暗香,塞到水清玄口中,但是水清玄沒有任何反應,口中竟然還有一些冰渣,幸虧她是銘刻師,身體在這種時候將能量用在了維持她生機的地方,要是普通人早就失溫死去了。


    必須讓她的體溫回升,水清玄的身體才能恢複機能,吸收口中的暗香,可是這裏沒有草也沒有樹,無法燃燒篝火。


    鹿夜急得繞著石柱頂跑了好幾圈,愣是沒有找到任何取暖的方法。他急得嗷嗷叫,使勁拍了拍自己腦門,告訴自己冷靜,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已經急得流汗了。


    對,鹿夜突然靈光一閃,自己不就是一個熱源嗎?可是,想到這裏,他的臉蹭一下就紅了,這樣對不起水清玄,更對不起自己深愛的鹿九柯。


    可是,看著漸漸失去生機的水清玄,鹿夜緩緩坐下。


    他想起木行羽指尖的那隻螢火蟲,生命一旦逝去,就不可能再回來。蟲蟻的生命尚且可貴,更何況是人。


    鹿夜的內心陷入了極大的掙紮,良久才睜開雙眼,兩滴淚珠從他的臉龐滑落,那是歉意的淚珠,為鹿九柯而流的淚珠。


    鹿夜走到水清玄麵前,將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她。柔軟冰冷的水清玄如同一朵嬌嫩的花朵,隨時都可能被雨水打落花瓣。


    這樣美好的事物,如果就此消失在世間,那就太遺憾了。


    鹿夜吃下兩枚暗香,同時調動體內的白螟,瘋狂催動呼吸術,吸收著寒冷空氣中的微薄能量,然後將身體的能量源源不斷催動到皮膚表麵,轉化成火熱的能量。


    水清玄此刻的意識已經跌落得很深,她感知到的事物,已經不再是她所認識的東西。


    整個空間內都充滿了薄薄的能量,大部分地方能量像是平靜的水麵靜靜躺著,但是有些地方的能量凝聚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它們無比絢麗無比美妙,比她雙眼見過的任何事物和任何景象都要美麗神奇無數倍。


    她飄到了一個能量球的旁邊,走近了才發現能量球複雜無比,裏麵就像擁有一個世界一般。


    “進來吧,進來吧。”能量球仿佛有一種魔力吸引著她的精神力進入。


    水清玄搖了搖頭,她的意識想要費力離開這裏。


    但她發現自己就像漂浮在海麵上一般,無論怎麽用力跳躍,最後都會跌回到海麵之上。


    她陷入了一種深深的恐懼之中,一種空洞的,空虛的,無法掙脫的禁錮。


    世界在變小,她的意識在跌落,比絕望還絕望的感受。


    正在此時,他感覺到了好像有什麽東西進入了這個空間,好像是某種奇特的能量,這股能量注入了她的意識,她的意識開始變強了。


    水清玄試圖再次掙脫這層世界,這一下她差點成功了,然而還是不夠,那種能量不夠。但是這讓她看到了希望,再多來一些多來一些,水清玄的意識嘶吼道。


    鹿夜緊緊抱著水清玄,他感覺到了水清玄的身體正在回暖,不再那麽冰冷,她口中的暗香也在慢慢融化。


    隻是,似乎總是差點什麽似的,水清玄的體溫上升到某一程度就停止了。


    鹿夜急忙打量著她,才發現她的嘴唇微微在動,鹿夜急忙將耳朵湊過去,在他強大的聽力下才大致聽清楚了水清玄的聲音:“再多來一些,再多來一些。”


    鹿夜低頭看著水清玄如仙子一般的容貌和完美無瑕的肌膚,囔囔道:“我決定不顧一切救你了,等你醒來,你怎麽處置我都行,哪怕殺了我都行。”


    說完,鹿夜緩緩解下了自己的衣服,再解下水清玄的衣服,再次將她攬入懷中,然後緩緩將兩人的衣服混合著包裹起兩個身子,水清玄似乎是感覺到了自己急需的溫暖,將身子緊緊貼住了鹿夜。


    水清玄的意識終於感受到了能量,她奮力一躍,麵前的無數能量球不斷變小不斷變小,最後化為了一個微小的能量球,隻不過結構形式跟下一層的能量球不再一樣,沒有那麽模糊了,更加真實的結構。


    她繼續積攢能量,然後向上再次一躍。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之後,水清玄終於感覺到了最真的真實,她的意識終於擺脫了銘刻狀態,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


    隻是此刻的她就像在夢中一般,可以感受但不能動,這應該是意識從更深更微小的世界中出來後,暫時還不適應的症狀。


    她感受到了有一個溫暖的火焰包圍著自己,她明白就是這股火焰給予了她能量,將她救出了無限跌落的境地。


    她明白,如果她繼續跌落,她的意識可能會跟真實世界斷了聯係,那樣他就永遠無法回來了。


    她口中的暗香已經完全融化,正轉化為源源不斷的能量,傳送到身體各處。


    此時,她感覺到了包圍著自己的火焰變凝實了一些,然後開始有節奏地猛烈跳動著。


    水清玄的臉瞬間紅了,從一朵白色的蓮花變成了一朵粉色的,她知道那火焰是鹿夜的身體,那跳動的節奏是鹿夜的心跳。


    鹿夜借著月光見到水清玄的臉龐變得紅潤無比,如同要滴出一抹粉色一般,無比動人,同時他也鬆了一口氣,終於把她救回來了。


    鹿夜此刻也感受到了疲倦,他為了救水清玄,幾乎是在燃燒自己,此刻見到水清玄沒事了,鬆了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


    恍惚間,他聽到了水清玄細柔的話語:“鹿夜,你是不是最在意九柯。”


    鹿夜本能地想承認,在這之前的任何一刻,他都會這麽做,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那你在意我嗎?”水清玄見鹿夜沉默了良久,又開口低聲問道。


    “嗯。”鹿夜突然小聲地說了一聲,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回答,他的內心其實非常糾結,可能是他深層的潛意識驅使他做出了這個回答。


    隨後,水清玄柔軟細膩的嘴唇就貼上了鹿夜的雙唇。


    鹿夜的內心,其實就像是有一層冰,裏麵包裹的是鹿九柯。而水清玄的這一吻,猶如一道火熱的光,漸漸融化了鹿夜心中的那一層冰。


    隨即,兩道火熱的身軀糾纏在了一起。


    鹿夜隻感覺水清玄的身體如最柔軟最光滑的綢緞包裹著自己。


    這一刻,他感受到了花骨朵遇到春風後,悄悄舒展了自己的花瓣,盛開了;冰凍的河水感受到了溫暖後,悄悄融化了自己,緩緩變成一條奔流的小河;蟲子感受到春天之後,悄悄破開了泥土,看到了陽光和綠葉。


    等鹿夜睜開眼,已經是後半夜,水清玄已經穿好衣服坐在一旁,見到鹿夜醒來,嬌羞地轉過了臉看向遠方。


    即便是現在,鹿夜依舊看到她的耳根瞬間變紅了。


    鹿夜急忙整理自己的衣服,爬到巨石邊緣看了看,敵人還在。


    鹿夜皺起了眉頭,這上麵沒有任何食物和水,如果對方一直不走,那就隻能期待柳清河能夠找到這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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