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洞底,每次鹿夜睜開雙眼,虛辰就會為他展示一次修複心橋的方法,鹿夜看一次就盡力修複多一些的心橋,這樣就能讓虛辰少費一些力,他總感覺虛辰那幹瘦脆弱的身體似乎支撐不下去了。


    鹿夜還嚐試掌握其中的規律,這樣就不需要虛辰為他展示和指引了,可惜嚐試了無數次,鹿夜還是沒能做到。


    畢竟虛辰和虛宿進行了接近那麽長時間的研究,也隻有虛辰掌握了其中的規律,就連虛宿都沒能掌握。


    “虛辰前輩,我們要不修習幾天在進行如何?”鹿夜看著虛辰,有些不忍地說道。


    “你有什麽不適的地方嗎?”虛辰關切問道。


    “沒有,隻是擔心前輩您的身體。”


    “我沒事的。”虛辰嘴角露出了微笑:“我們繼續。”


    鹿夜點點頭閉上雙眼,兩道鮮血瞬間從虛辰的鼻孔流出,虛宿趕緊小心幫他擦掉,臉上露出不舍。但是虛辰每次都笑著看虛宿一眼,臉上滿是解脫和欣慰。


    直到二十多天後,鹿夜睜開雙眼,對著還要發力的虛辰急忙說道:“虛辰前輩,不用展示了,這一類心橋,我已經幾乎全部修複了。”


    虛辰這才緩緩收起精神力,空中那些發著藍光的粉末緩緩飄落,慢慢變暗。


    鹿夜感受了一下,他現在的精神感知和和精神力企及的範圍,已經大大提升,遠到了他之前難以想象的地步,而更關鍵的是他的精神力增強了很多倍,很多他之前無法做到的事情,現在可以做到了。


    “前輩,我有些領會您之前說的那些話了。”鹿夜看向虛辰說道。


    “什麽話?”虛辰看向鹿夜,雙眼流露欣慰。


    “這些心橋不像是偶然組合形成的,更像是某種力量設計的,而且這種力量好像反悔了,所以斷開了絕大部分的心橋,隻留下了不到一成,所以普通人隻能掌握腦海中微弱的力量。”鹿夜想了想說道。


    隨著他一遍遍修複心橋,他的腦海發生了強大的變化,他越來越相信,那種力量是存在的,天地中有一種至高無上的力量。


    “那你覺得,神像不像一個偉大和強大的銘刻師。”虛辰笑著說道:“他用強大的精神力,銘刻出了萬物,包括我們生活的世界和日月星辰,也包括這個世界上的無數生靈,包括我們。”


    “有這種可能,但這得多強大的精神力才能做到這一切。”鹿夜腦中閃過天地萬物,心中震撼無比。


    “這隻是我的一種假設和推論,但是也有可能是你認為的,這一切都是巧合,就像在地上撒一把沙子,撒下的沙子組成了一句話,這看起來似乎不可能,但是如果嚐試無數次呢,這就有了可能。”虛辰說道:“因為我們不知道時間從什麽時候開始,也許已經無限久,久到了砂子已經撒了很多很次,多到它可以有足夠的次數形成一句話,甚至一個故事了。”


    “二十天前,我是這樣認為的,但是現在我認同前輩的觀點,我相信有那種力量。”鹿夜看向瘦弱的虛辰。


    “哦,為什麽?”


    “這些心橋絕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如果是自然形成的,它不應該是斷裂的,根本不需要我們的修複,斷裂的心橋根本沒有意義,它們所連通的區域也應該沒有任何意義,沒有意義的東西,在生物界是會被淘汰的,但是它們卻是一直存在的。”鹿夜想了想回答,以前他對於心橋和腦海中那些沒有被激活的區域,可以說幾乎不了解,現在不但了解了,而且顛覆了他的想法。


    “其實我認為還有一種可能。”虛宿也說道:“那就是曾經的人類可能非常非常強大,他們一出生所有心橋都是完好的,腦海中所有區域都是激活的狀態。隻是後麵發生了不為人知的變故,有人斬斷了心橋,或者說限製了心橋。”


    “也許,等某天,有人解開了所有心橋,就會觸及到那種力量,就會解開我們心中的疑惑了。”虛辰微笑說著,看向鹿夜:“好了,我需要休息了。”


    “前輩,我懇求你跟我們回到地麵,進行最好的治療,康複你的身體!”鹿夜趕緊開口提出自己最後的請求。


    “我會考慮的,但是先讓我休息一下吧!”虛辰微笑說道。


    虛宿和鹿夜點點頭,辭別了虛辰,虛宿將鹿夜送回了地麵。


    茅草亭依舊,隻是亭中多了一個人,一個身著淡藍色長衫的六十多歲老者,麵容消瘦但是看起來精神矍鑠,氣度不凡,正是虛文宇。


    讓鹿夜驚訝的是,以鹿夜現在如此強的聽力和感知力,居然察覺不到對方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這人非常強,這是鹿夜心中升起的一道心念。


    他仔細打量著鹿夜,充滿慈愛,隨後向鹿夜點了點頭,鹿夜也點頭回應。


    “不知這位前輩是?”鹿夜趕緊小聲問虛辰。


    “老夫虛文宇,小友,你的老師來過,她應該在等你,快些回去吧。”虛文宇說道。


    原來是傳說中的虛文宇,鹿夜趕緊行禮。


    “不必多禮。”虛文宇淡笑著看向鹿夜,將鹿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點點頭表示讚許。


    鹿夜又向虛文宇和虛宿施了一禮,轉身準備離開。


    “小友。”就在鹿夜轉身之後,虛文宇卻是叫住了他:“如果你將來遇到一個喜歡穿紫衫的老太婆,你可以相信她。”


    鹿夜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虛文宇為什麽這麽說,但還是在心中默默記下了。


    鹿夜剛離開,虛文宇和虛宿便迅速來到洞底。


    “父親,孩兒不孝。”虛辰睜開雙眼,看向虛文宇,此刻的他,就像突然變得比之前老了十幾歲一般,鮮血止不住地從他的鼻孔流出。


    “三弟!”虛宿小心擦拭著虛辰的鼻血,雙眼已經濕潤。


    “你終於解脫了嗎?”虛文宇看向自己最小的兒子。


    “是的,孩兒本該,本該十九年前就死去,隻是心中放不下對心橋的研究,所以才苟活到現在,現在心橋的研究成果也告一段落,成果也有了傳人,孩兒已經了無牽掛,可以去陪該陪的人了。”虛辰聲音越來越微弱,但是臉上滿是欣慰。


    他就像一盞燈,執念就像是燈油,現在放下了,燈油也即將枯竭,人死如燈滅。


    “父親,我對不住你,還有二哥和大哥。”對不住親人,是他最大的遺憾,也是無法彌補的遺憾。


    “你選擇了你自己的道路,並且付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我很欣慰甚至佩服。我虛文宇不在乎別人對我評價如何,但是能有你們這三個兒子,是我最大的驕傲。”虛文宇看向虛宿和虛辰,溫和說道。


    “可惜最後無法見大哥一麵了。”虛塵嘴角露出了微笑,他的一生,有巨大的成功也有不可饒恕的失敗,有極大的欣慰也有不可彌補的缺憾。


    “三弟,你為什麽不把真相告訴他?”虛宿問道。


    “十九年前我就該死,十九年前我也就失去這個資格了,所以說不說已經無所謂了,隻是我沒能想到,傳承心橋修複之人,最後居然是他。”虛辰的聲音異常微弱。


    “父親,二哥,別了,將來如果還能見到大哥,也幫我和他道別。”虛辰說著閉上了雙眼,就像是一盞燈突然熄滅一般。


    虛文宇走上前,他伸出手,小心將那些綁在自己最小兒子身上的鐵鏈一根根捏斷,一根根小心從他的身上挪開,生怕一不小心將虛辰弄疼了一般。


    這些鐵鏈,是虛辰極力要求綁在自己身上的,自從他發瘋失手殺掉自己的妻子,他就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這些鐵鏈束縛了他的身體,但是讓他的精神力自由了,他才有機會研究出一種修複心橋的方法。


    “將他葬在他本該在的地方吧。”虛文宇對虛宿道。


    十九年前,他們就按照虛辰的要求,在馭風一族的靈地為他留了一席之地,就在他妻子的旁邊,並且為他舉行了葬禮,一切必須將他當做死去老辦理。


    十九年後,虛文宇和虛辰才將他真正的屍體放了進去。


    “三個兒子,一人成為馭風一族的罪人,一人失去雙眼,還有一人殺妻且英年早逝。虛文宇,你說我該不該同情你。”一個聲音在昏暗的靈地中響起,是風族長。


    “風繼天,你永遠養不出這樣的兒子,不用落井下石了,他們三個,都堅定選擇了自己的道路,永遠是我的榮幸。”虛文宇冷冷說道。


    “成為小偷,成為馭風一族曆史上罪魁禍首,也是你的榮幸?”風族長厲聲問道。


    “你站得不高,所以看得不遠,看得不遠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虛文宇針鋒相對。


    風族長緩緩走來,虛文宇轉身,兩雙眼睛死死對視著,就像是最堅硬的兩塊石頭在空中對碰。


    “算了算了,爭論了十幾年了,你還是不肯幫我找回一號神弓?”就在強烈的對撞中,風族長突然一個後撤步閃開。


    “不找,要找自己去找。”虛文宇被風族長的後撤步閃了一下了,有些不高興說道:“要不是你這族長當得還可以,我連你都廢了,還幫你找東西?”


    “真是頑固的一家子,像是又臭又硬的石頭,罷了罷了,老夫服了。”風族長無奈說道:“我來是想告訴你們,鹿夜可能馬上就會離開雲中城,去找光明會,試圖救回雲海和雲潮那兩個小子。”


    “你告訴我這個幹什麽,他鹿夜幹什麽跟我們沒有關係。”虛文宇冷聲說道。


    “是沒關係,我也就是順便說說。”風族長笑了笑,轉身離開,他對這個虛文宇真是沒辦法,之前沒有辦法,後來當了族長也沒有辦法,他雖然是馭風一族的人,卻不在自己的可控範圍之內,並且對此風族長也隻能無奈搖頭。


    “父親,你一開始就知道他的身份?”等風族長走遠了,虛宿才問道。


    “我一直知道他的狀況。”虛文宇將最後一塊石頭堵住那個埋葬虛辰的洞口說道。


    “所有狀況嗎?”虛辰驚訝問道。


    “快用精神力將洞口複原吧。”虛文宇說完,緩緩走開。


    虛宿回頭,看了看那個小小的洞口,裏麵是他的三弟。虛宿調動精神力,將洞口的岩石死死封住,並且讓砂石老化,很快洞口就像是十九年前封住的樣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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