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夫並沒有逃出平泉縣,師父帶著我在鄰縣的邊界處碰到了他。


    仔細想想,師父可能早就知道,我懷疑過,可他是我的師父,是與我顛沛流離那麽些年的師父,他是說會護我無虞的師父,他不會害我的,但我卻殺了他,留在記憶中一片蒼白的身影。


    屍骨無存聽起來是最好的消息,找不到,萬一,還活著呢。


    當時,師父避開我與宋大夫進行了一次漫長的交談。


    我站在原地看著遠處的兩人,宋大夫麵色凝重,眼眸中出現無數寒冷的刀光,我擔憂師父,交談結束後,師父朝我走來,帶著我離開。


    宋大夫站在原地麵容晦暗宛若幹枯的蘆葦草,輕輕一動就攔腰折斷,他的身體重重的倒在漫天煙塵。


    我清晰的記得師父和我不停的向前慢慢行走,帶著我穿越戈壁,吃盡了滾燙的沙粒,風聲夾帶著刀片輕描淡寫的在兩張枯黃的臉上刻下無盡風霜,嘴唇無數次幹裂,腳下開始輕浮,步伐像罪人拷在腳上沉重的枷鎖。


    一群蒙著黑布,騎著千裏馬的部族人故意將風沙甩在我們的身上,他們扯著師父的包袱。


    我沒想到師父在緊要關頭不肯鬆手,裏麵並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隻有一些師父寫的遊記和化齋用的缽,撐著越發笨重的身體去追趕。


    師父的身骨經不住駿馬的拖行,弱小的我也阻止不了殘酷的沙丘。


    那些部族人無比蠻橫,在馬背上高聲呼喊著我聽不懂的聲調。


    師父一掌拍向地麵的沙土,借勢落坐在馬上,打掉拽著包袱的那隻手,右手抓住那人的衣服將人丟下馬去,那人在地上翻滾幾圈吃了一頓不錯的沙子,那些部族人亮出隨身佩戴的大刀向師父砍去,師父翻身躲過馬匹上橫向的揮砍,包袱牢牢係在自己身上。


    我癱倒在沙地裏,盡力的往自己身上潑沙子,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師父第一次出手,那些殺戮的場麵讓我疑惑師父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部落人的屍體橫七豎八的散落,最後一個活人,師父的手掐在他的脖頸,稍稍用力就會窒息。


    師父喊我出去:“施賢,看著離你最近的刀,拿起來。”


    我緊張的咽了一下,用全身的力氣抬起那把刀,完全舉不起來,硬是拖拽至師父的身前。刀刃在地麵留下可怖的深溝在一場風塵中瞬間愈合。


    師父鬆開手,他摔在地上,師父右腳踩住他的左腿,他拔出腰間的匕首發瘋的往師父右腿紮去,師父收回腳他一下子紮到自己的腿上,疼痛讓他不停的抽搐。


    師父握住匕首,匕首上的血跡順著光滑的銀光處滴落,匕首出現在我的眼前。


    師父遞給我,我鬆開刀把握住匕首,緩緩走向那個人,他費力的往遠處爬,求生是本能,殺生也是本能。


    我還是沒有做到,師父沒有責怪我繼續趕路,夜晚的溫度極其寒冷,在路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屍體,他沒能贏得上天的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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