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點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李家購買的香料中隻有花椒熏過硫,其餘都是十分正常的。這與林家鋪子取回來的香料皆帶有輕微硫味的結果完全迥異。


    有可能根本不是同一批,林家說了謊,采買記錄是假的,有可能就是收回來之後出了問題。


    宋靈淑更傾向於,林家出了內鬼。


    許士元也反應過來,靠近了鍾萍萍小聲道:“庫房可能有問題。”


    鍾萍萍聽後,眼神淩厲地看向掌櫃。掌櫃盡管表現得十分震驚,但還是顯露出了一分心虛。


    “為表公平,林家不插手調查香料一事。但我鍾萍萍可以保證,林家絕不可能用下品料頭,以次充好,害人性命!”鍾萍萍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眼神中帶著一抹狠厲。


    李公子被這眼神驚了一瞬,有些不服氣地小聲嘀咕道:“誰知府衙的人會不會幫著林家…”


    一邊說著,眼神小心翼翼地瞟向上首的盧刺史,還有在旁神色如常的徐知予。


    李公子的聲音雖小,但廳內幾人都聽到了。


    盧刺史極為不悅,正想發作怒喝,徐知予神色嚴肅地打斷:“本使正在追查一起私鹽案,李本明是本案的知情者之一,我懷疑李本明香料中毒,是有人想借機殺人滅口,想順著這條線索徹查清楚…”


    盧刺史立刻就驢下坡,拱手道:“那便由徐司使來調查本案,蘇州府衙從旁協助。”


    誰也不想得罪新來的鹽鐵使,何況本案受害人還與私鹽案有關,盧刺史恨不得離遠一點,但林家又不得不保,所以由徐知予親自調查,蘇州府衙協助是最無異議的結果。


    徐知予所說的李本明正是李公子的父親,李公子也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忙揖首道:“勞煩徐司使查清真相,還我李家一個公道。”


    鍾萍萍在這之前並未見過徐知予,但有盧刺史的話在前,也不敢質疑半分,揖首道:“林家也求徐司使徹查真相,不可放過誣陷林家之人。”


    徐知予與盧刺史站起身,互望一眼後,徐知予道:“在西京時,宋長史便破獲過幾起大案,本使決定讓她來協助調查本案。”


    眾人皆無異議,宋靈淑上前行禮道,“要查清此案,不止要提審所有接觸過這批香料的人,還要去林家庫房調查一番。”


    宋靈淑的話正好合了許士元的意,他趕忙道:“我們願意配合調查,我這就親自帶宋長史去香料庫房。”


    徐知予擺手道:“那便由宋長史去調查庫房,其餘人去將李家與林家接觸過香料的人帶回。”


    站在門口的衙役躬身應下,分成兩隊出了門。


    許士元與鍾萍萍小聲耳語了幾句,鍾萍萍的神色終於恢複如常,向宋靈淑輕點了頭。


    盧刺史吩咐了身邊的人,不多時,蘇州陳司馬急忙趕來,與宋靈淑打了招呼,協同調查此案。


    許士元揪著掌櫃一同前去城北庫房,宋靈淑與蘇州司馬以及一幹衙役緊隨在後。


    一行人沒有坐馬車,就這麽快步走到了城北。


    林家在蘇州城共有四家香料鋪,存放香料的庫房是在城北最大的香料鋪後麵。


    此地街道寬敞,行人絡繹不絕,整條街上商鋪林立,各式各樣的貨品都有。


    許士元一進鋪子,便吩咐夥計攔上門,暫時不接待任何客人入內。


    夥計見後麵跟著一群官府的人,麵上有幾分驚慌,趕忙將門外的招牌翻過來擋在鋪子門前,還掛上了牌子。


    宋靈淑打量了鋪子內部陳設,又隨手拈起幾種香料細聞起來,其他人也跟著依次查看。


    她聞起來並沒有發現太明顯的味道,也有可能是鋪子裏香料太多,濃鬱的味道蓋過了輕微的硫味。


    “先去庫房查看,另外,讓人備上燭火。”宋靈淑吩咐了一句,就踏進了鋪子後麵。


    許士元瞪了一眼掌櫃,掌櫃慌慌張張地擦著汗,拿出鑰匙進了後麵庫房。


    從鋪子到庫房還有一小塊空地,宋靈淑四下查看,發現角落裏還掉落一些香料,應該是搬運時零零散散灑了幾片。


    她撿起聞了聞,也沒聞到什麽異常的味道。


    掌櫃拿著鑰匙打開了庫房大門,門後並排放著幾個大架子,架子上都擺放著竹框,框中是油紙包裹住的各種香料。


    為了防潮,種香料都裹著好幾層油紙,前麵還標注了香料名稱。


    庫房內十分昏暗,僅有的一扇窗戶也是緊緊封死,幾個衙役舉著燭火進來,將庫房內部全部照亮。


    許士元立刻吩咐人將竹框都搬下來。


    “慢,先別動這些東西。”宋靈淑立刻伸手叫停。


    許士元投來好奇的目光,陳司馬上前幾步,環視了整個庫房,道:“宋長史可是發現了什麽?”


    宋靈淑沒有解釋,正疑惑地看向一個角落,回頭朝眾人道:“先不要動這些竹框,除舉燈的人之外,其餘人後退至門口。”


    宋靈淑是徐知予欽定來調查庫房的人,無人敢質疑她的話,紛紛照做。


    庫房大約長六丈,寬三丈,橫向擺放著八個架子。


    宋靈淑在庫房被照亮的時,便有意觀察了庫房四周的角落。庫房地麵鋪的是普通的石磚,這種石磚並不屬於吸水防潮的那一種,到了春季潮濕時,肯定會凝結出水滴。


    尋常時候,為了保持幹燥,定然不會經常打開庫房,也就不可能會經常打掃。


    但她看庫房部分地麵極其幹淨,部分地方卻散落著細碎的香料,尤其是在左側通道。


    “把燈籠給我,你們先不要踏入後麵。”


    宋靈淑一個人舉著燈籠,蹲下身緩緩挪步,沿著打掃過的痕跡一路走向後麵的架子。


    順著這些細微的痕跡,宋靈淑的目光停在了最後的兩排架子前。


    為了佐證自己的猜測,她檢查了右側的通道,在右側架子下麵發現了掉落的幾塊八角。


    宋靈淑舉起燈籠,回到了剛剛的兩個架子前,細細檢查起幾個竹框。


    這兩個架子分別標注了各種香料名稱和采買時間,這些都是用於烹煮的食用香料,品類正是在時清東園檢查的那幾種。


    竹框較舊,能看出已經使用過幾個年頭,竹篾已經漸漸變成暗黑色。


    宋靈淑仔細看了幾眼,就發現了藏在發黑竹篾間隙的細微粉末。


    粉末呈暗黃色,靠近了聞還有一股異味。


    “陳司馬來看看這個。”宋靈淑朝門口喊了一句。


    聽到喊話的陳司馬接過一盞燈籠入內,許士元早已焦急萬分,也不管宋靈淑有沒有叫自己,跟著抬腳入了庫房。


    宋靈淑舉起燈籠,指了指竹框間隙中的暗黃粉末,“陳司馬,你聞聞看,這個是不是硫磺粉。”


    陳司馬蹙眉,將鼻子湊近了細聞,一種難聞的刺鼻味傳至鼻尖。


    隨後,他朝身後的許士元投去了質疑的目光。


    宋靈淑有些失笑,解釋道:“這些竹篾上的硫磺粉是有人故意灑上去的,並非用於防腐防蟲,林家犯不著做這種事。”


    許士元臉色凝重,緊盯著竹框,不知在想什麽。


    陳司馬疑惑道:“那會是誰幹的?難道外人早已經預知了今日之事,闖入庫房,往香料庫存中灑入硫磺粉,嫁禍林家?”


    宋靈淑指向庫房地麵道:“你們看,左側通道與這兩個架子的下麵都有打掃過的痕跡,而右側都有掉落的香料,顯然是沒有打掃過。”


    “如果是例行打掃庫房,沒道理隻打掃這兩排架子,而忽視其他地方不管。”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在這裏灑落了別的東西,為防止被人發現,特意清掃了地麵。”


    從鋪子進來後,裏裏外外都有散落的部分香料碎,隻有這裏清掃過,顯然是十分不合常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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