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她閉著眼睛,已經睡著了。


    阮商陸一個人待著也覺得無趣,便翻出去坐到了趕車的陳阿三旁邊。


    陳阿三聽見動靜,冷不丁回頭,見著是他還有些意外:“這地方顛簸,世子爺快進去歇著。”


    “本世子可不嬌氣,還要多久才到地方?”


    他環顧四周,總覺得心神不寧的:“這條路不是荒廢多年了,不怕山匪打劫嗎?”


    陳阿三笑意不減:“世子爺有所不知,府尹來了之後,這周遭的山匪死的死,逃的逃,沒什麽威脅了。”


    “府尹挺有本事。”


    “大人一向英明。”


    “可我還是覺得不對勁。”阮商陸視線一轉,落到他腰間的短刀上,看上去平平無奇的,似乎有些年頭了。


    感受到他的注視,陳阿三笑著將刀取下來,拿在手裏掂了掂:“世子爺對這個感興趣?在下也隻會些花拳繡腿的招式,這玩意就是拿來嚇唬人的。”


    真當他是個一無所知的紈絝?


    阮商陸記得清清楚楚,這種形製的刀隻有匪寇會用。


    枝丫上都是驚弓之鳥,車軲轆碾過的落葉有些過於厚了,像是在掩蓋什麽痕跡。


    完了,不會被人綁了吧。


    想起裏麵那個不能動武不能受驚的病秧子,他有些難以抑製的緊張,卻隻能故作鎮定。


    阮商陸將胳膊搭在陳阿三肩頭,湊近了笑嘻嘻的道:“三兒,莊裏應該會派人接應吧?”


    “我和娘娘可都餓著呢,可別在路上繞彎子啊。”


    陳阿三拍了拍胸脯:“世子爺放心便是,這地方看著偏,卻是到秀水山莊最近的路,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等到了呢。”


    話落,他朝後麵騎著馬的陳阿五和陳阿六招了招手,兩人連忙一左一右的跟上來。


    “都利索點,餓著世子爺了,你們擔待得起?”


    眾人笑了笑,麵上看起來是在加緊趕路,隻有阮商陸不斷冒汗的掌心證明他有多忐忑。


    劃過耳畔的風聲越來越急,馬蹄聲仿佛每一步都落在他的心頭,四周再無其他的動靜。


    他心神不寧,正要回頭掀開簾子看看阮桑枝的情況,卻突然被身邊的人拽著跳下了馬車。


    “小心!”


    阮商陸就地滾了兩圈,連忙驚魂未定的爬起來,就先前坐著的地方已經插了把寒光凜冽的長刀。


    “……”


    冷汗直冒。


    不過轉瞬的功夫,陳阿三幾人仿佛早有預料似的,和蒙麵刺客纏鬥在了一起。


    容不得多想,他歪頭躲過刀尖,冒著被砍成兩截的風險縱身向前一躍,雙手將插在馬車上的刀拔了下來,而後猛地轉身一劈。


    “嗤——”


    白刃入肉,那刺客被捅了個血窟窿竟然也毫不在意,徑直向他砍過來。


    阮商陸瞳孔一顫,用盡全身力氣往旁邊閃開,刀鋒堪堪擦過他的臉頰,釘在背後的木板上。


    “呼。”


    他深出一口氣,抬腳方才將那刺客踹出去,迎頭又見一抹刀光。


    “錚——”


    兵刃相接,阮商陸下意識抵擋,虎口被震的發麻。這群人未免太過狠辣,沒有多餘的動作,招招致命。


    僅片刻的掉以輕心,胳膊就被劃了一刀,他不免有些怨憤:“知道我是誰嘛?南康王世子!誒——”


    側身又躲過一刀,看來這群刺客真就天不怕地不怕,以阮商陸這點拳腳,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馮叔!馮叔救一下啊!”


    上次跟宋清源打架也是,那些暗衛聽老爺子的吩咐,見他死不了就不會出手。


    阮商陸真有些絕望了,眼看著刺客的刀衝著他胸口捅過來,但胳膊壓根舉不起來。


    欲哭無淚。


    可終究還是生存的本能戰勝了一切疼痛,他咬著唇,沒搭理身上不斷冒血的窟窿,翻身將刺客按倒在地,刀尖抵著脖子:“說!誰派你們來的!”


    那刺客眼神平靜,脖子一伸自己撞刀刃上,死了。


    “……”


    原來人命也可以這麽輕。


    “愣著做什麽?!”


    陳阿三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了,見阮商陸趴在地上,有些起氣急敗壞的將他踹開,反手將要偷襲的刺客捅了個對穿。


    “你、你怎麽流這麽多血?”陳阿三手都抖了一下,沒發現自己也不遑多讓,但抬頭見刺客越來越多,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什麽。


    馬已經死了。


    “貴人!跟我們——”


    馬車內空無一人。


    阮商陸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難以置信的拉開簾子:“阿姐?阿姐!”


    難道刺客真正的目的,是阮桑枝?


    一時間血液回流,阮商陸隻覺得頭皮拔涼拔涼的:“現、現在怎麽辦?”


    陳阿三抹了把臉,轉過身去繼續廝殺起來:“去找大人!”


    阮商陸隻覺得耳畔嗡鳴作響,他僵硬的點了點頭,拖著刀往外圍走去。眨眼間,不知從何處出來幾個灰衣仆從,齊刷刷跪在身前。


    “我不是還沒死嗎?”


    他冷笑一聲,用刀柄點人:“你送我去秀水山莊,馮叔,帶著人去尋貴妃娘娘。”


    “是。”


    老仆看阮商陸的眼神終於有了些動容,他從袖中翻出一瓶傷藥:“世子珍重。”


    阮商陸接過,失血過多的眩暈讓他幾乎站不起來:“快去。”


    話落,人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


    另一頭。


    阮桑枝一覺睡醒,發現自己第二次被綁,感覺良好。


    四周沒有半點光亮,手腳被結結實實的捆著,隻有口中還殘存著某種藥草的苦澀。這幫家夥上哪弄的配方,還挺管用的,至少能讓她睡得舒坦。


    不知道阮商陸怎麽樣了。


    敵暗我明,貿然動用武力隻會讓她油盡燈枯,但這些人未免有些大意,就拿打結的樣式來說……隻用了些西北大營裏學的小伎倆,繩子就形同虛設了。


    手腳重獲自由,她摸索著緩緩走到牆邊,將耳朵貼在石壁上,閉眼傾聽。


    風聲,哭聲,腳步聲。


    越來越近。


    阮桑枝驟然睜眼,在這四四方方的囚室內毫無躲避的地方,就連門也是鐵鑄的柵欄,看上去像什麽廢棄倉房。


    她重新坐回被捆的位置,雙手握住麻繩兩端,是很方便勒脖子的姿勢。


    “鏘——”


    鐵鎖掉下來,金屬撞擊聲在暗道裏久久回蕩。


    逆著光的位置,出現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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