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道,燈下黑。


    一前一後逃出秀水山莊的天狼和靖王世子竟然膽大包天的出現在聚義廳,打了大家一個措手不及。


    沈枯將插在地上的刀拔出來,擋在阮桑枝身前。後悔與憤怒快要衝垮他的理智,哪怕眼前是十個傀屍,他也能毫不猶豫的砍上去。


    天狼躲閃不及,明白身受重傷的自己不是沈枯的對手,連忙朝燕逢跑去。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點寒芒直直向心口刺來,他頓時毛骨悚然,渾身血液倒流,下意識就地翻滾,本以為能逃過一劫,卻終究在燕逢算計之中。


    “啊——”


    另一隻手腕也被齊根削掉,天狼疼得滿地打滾,精神恍惚。


    “你怎能、怎能過河拆橋!”


    燕逢以銀麵具遮掩容貌,僅僅露出一雙極致冷漠的眼睛:“你的作用到此為止了。”


    在他解決天狼的時候,沈枯轉過身去,半跪在地上替阮桑枝整理衣襟,動作小心翼翼,神情近乎虔誠。


    他指尖撣去狐裘沾上的灰塵和零星血跡,重新係好披風,才將人抱起來。


    燕逢的眸光始終落在兩人身上,這時候才終於有了些情緒變化,隻是頗為複雜,讓人猜不到在想什麽。


    “你就是沈枯?”


    懷中失去意識的阮桑枝時不時傳來一陣驚顫,像是在做什麽噩夢。他眉頭緊鎖,看向燕逢的眼神滿是不耐:“別擾了她。”


    那位世子卻毫不在意,反倒是自顧自的坐下:“你應該明白自己對她的特殊之處,盡管那並不是因為你這個人本身。”


    “我更好奇的是,你現在到底是人是鬼?”


    沈枯置若罔聞,低頭拂去阮桑枝鬢邊的汗珠,沉聲道:“你最好說些能救她的方法,否則我保證不了會不會替天行道。”


    “凡夫俗子怎麽救?”


    燕逢的視線在阮桑枝的眉眼間輾轉流連:“她恨我,不願意跟我走,我不會勉強她。”


    “但你遲早會害死她。”


    這樣明顯是挑釁的話,沈枯不為所動,他盡力壓抑著想要將燕逢淩遲處死的厭惡,隻一遍又一遍告誡自己,不能再讓阮桑枝落入危險的境地。


    誰知道這個燕逢發起瘋來會不會傷了她?


    燕逢對沈枯的忌憚了然於胸,他略顯喑啞的聲音隔著麵具傳來:“不必如此,我不會對阿桑動手。”


    聽見這個過於親昵的稱呼,沈枯眸光微凝,麵上的不忿快要溢出來。


    “好奇我和她的……過去?”


    不得不說,燕逢真的很會激怒人,每個字都踩在沈枯的逆鱗上。


    “作為直接受皇帝調遣的衛隊,你應當很熟悉蕭洪山了吧?”哪怕說著這樣的話,他的眼神依舊平靜,仿佛沒有一絲人氣。


    “我聽到過一些荒謬的流言,有說蕭洪山進京就是為了強取豪奪第一美人的,有說準太子妃薄情寡義轉投新帝懷抱的,還有的,對他們兩人的關係一知半解,說是青梅竹馬終成眷屬的。”


    “簡直可笑,蕭洪山不過是阿桑的兄長,從來都是。”


    燕逢看阮桑枝的眼神中填滿了赤裸裸的占有欲:“但她生來就是我的世子妃。”


    “……”


    沈枯暗地裏翻了個白眼,覬覦她的蒼蠅可真多,趕走一個又來一個。


    “沒想到世子爺也有癔症。”他語氣略帶嘲諷,指尖輕輕捂住了阮桑枝的耳朵:“這些話還是別叫她聽見了,徒增煩惱而已。”


    燕逢看著他的眼神無悲無喜,以陳述事實的口氣說道:“她不排斥,甚至縱容你的親近,卻從未給過你答案。”


    直覺告訴沈枯,接下來的話他並不願意聽,隻有隔著布料觸碰到的似有若無的溫度,證明著自己才是離她最近的那個人,對她來說特殊的人。


    “還在自己欺騙自己。”


    燕逢不意外他的反應,隻是漫不經心的撥弄炭火:“她費盡心機吊著你的命,本想給你一個嶄新的人生,你卻不知好歹的往她跟前湊。”


    “在為她對你的特殊沾沾自喜嗎?說到底不過是個贗品罷了。”


    木炭燃燒爆開的氣流聲狠狠砸碎了沈枯的心防,他眼睫微顫,隻有注視著阮桑枝沉睡的容顏,才能勉強維持僅剩的體麵。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沈枯突然覺得釋懷。


    “無所謂。”他淡淡道:“不如說這便是我存在的意義。”


    “我因她而生,也為她而死。”


    輕飄飄的話,讓燕逢難得的有些驚訝。看來那個太子堂弟確實對他的阿桑死心塌地,連殘魂都這麽一往情深。


    不過沒關係,他會修正這些錯誤。


    “那就祝你死得其所。”


    燕逢這話跟詛咒似的,令人不寒而栗,姍姍來遲的方神醫隻看到他半扇身影,也瞬間將人認了出來。


    “靖王世子進京了?!”


    沈枯不鹹不淡的看過去,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方神醫正打算說什麽,視線卻被地上進氣多出氣少的天狼吸引過去,轉而又看向昏迷不醒的阮桑枝,霎時思緒混亂,氣得臉色漲紅:“造孽啊,天殺的燕逢,天殺的忽勒人!”


    “剛剛燕逢做什麽了,你就眼睜睜看著?”


    沈枯眉間充斥著幾分戾氣,把方神醫嚇了一跳,他忍著性子道:“我知道輕重緩急,但請先救貴妃娘娘。”


    聽見這話,方神醫臉色一青,隻無奈的擺了擺手,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十歲:“得靠她自己熬過去。”


    “我說了早就說了,不能動怒不能動手,她——”


    “她什麽時候聽過你的話。”


    蕭洪山的聲音陡然響起,他身後還跟著煞神般的關曜,再往後,是烏泱泱的禁衛軍。


    年輕的帝王威儀不減分毫,按理說自己的屬下和妃子過於親密,應當天子一怒才對。


    但他隻是定定的看了沈枯一眼就收回視線,對著方神醫道:“這回得給我守好她,出了事唯你是問。”


    “禁衛軍已經將虎頭寨圍的水泄不通,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沈枯,帶著人一寸一寸的搜。”


    蕭洪山殺意濃烈:“燕逢既然自投羅網,就沒有留他性命的餘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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