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寒星問:“誰?”


    沈環頭卻往拐角處一點:“你上司來了。”


    她一回頭,還真是梁少。


    他大踏步地往這這邊走,邊走邊笑:“怎麽,還說你兩句不得了?一個不高興就跑,不是張師爺,我都還找不著你在這兒。”


    薑寒星有點不明白。


    梁少的經曆她大概打聽過。孤兒,被京城裏一心善人家收養,養大他到成年,而後他養父母年老分家,錢財分予親生兒女比給他要多,他便起了殺心,親手勒死了他養父母並養兄弟,而後逃亡,路上又犯下好幾樁命案,最後於京畿道一小村鎮落網。關進天牢沒幾天,遇上牢中大火,犯人趁機暴動,前去鎮壓的官員站在外邊喊,“誰第一個受降,給黃金十兩”,梁少便砍了一塊拚殺出來的同伴,投奔官軍了。


    一隨同去鎮壓的東廠百戶,喜歡他狠戾,給招到了東廠。


    薑寒星奇怪就奇怪在這裏。


    梁少這個人隻有狠戾,他不會搞關係和說話,所以到東廠後,他短暫在那個百戶麾下呆過,就去了南七道。南七道盤根錯節,不比北七道少,也始終沒讓他學會圓滑。


    直到某天,詔獄裏忽有什麽不該死的人死,眾人都很慌張,就他心狠又心硬,拿著把刀,硬是逼著眾人給消息瞞了下來,還借著人家裏人急切,誆到了一筆錢,然後才殺人誅心地把人屍首給還了回去,硬生生逼得死者家裏死的死,瘋的瘋,再無人追究,了結得那叫一個漂亮。


    這事後,他從南七道又調回北七道,看著還是尋常做事,但段修己事一朝浮現,他就是能立馬撲上去,精準咬斷他氣管。好風借力,又上一階,如今都是百戶了。


    這樣的人,難道還專門會為她,去學好言好語?她多大的臉啊。


    薑寒星心中警醒,麵上倒更畢恭畢敬:“線索轉瞬即逝,這追了出來,不是有意不同大人說。”


    “哪個,”梁少踢了沈環一腳,“他嗎?”


    “大人慧眼,”薑寒星抬手就是推沈環,沒一點猶豫,仿佛剛同他談感情講過往的不是她一樣,隨口就是編,“剛卑職從聞姨娘房中出來後,忽見一人於周遭探頭探腦,卑職心生疑惑,想叫住他細問,他卻一見卑職就跑,卑職一路追到此處,這才將他擒拿歸案,詳細的卑職還不曾問,要不還是大人來……”


    她話還沒說完,沈環已先從她旁邊竄出去,邊竄還邊衝她比了個口型,大約是久別重逢送你個禮之類,更細的她也沒看清楚,因為來不及了。


    沈環從懷裏掏出匕首,二話不說就是要往梁少身上刺:“狗賊,你還我家少爺命來!”


    梁少哪裏能想到竟是如此場麵,當即愣在原地。


    薑寒星也沒想到,幸而她腦子裏事情縱纏繞成一團,倒不影響她身手快,腳一伸,先給沈環絆以一個踉蹌,手緊再跟過去,作刀狀劈向沈環手腕。沈環慢半拍躲,手隻躲開了一點,人反給連帶的整個往地上栽,原本刺向梁少心口的匕首順勢偏,將將挑隻開梁少衣襟。


    薑寒星劈手奪過他手中匕首,給他人摁在了地上:“卑職失職!”


    “也不是你的錯,誰能想到這人賊心不死,竟還有這一出。說起來還多虧你,不然他那一刀如今正落在何處,多不好說。”


    梁少在沈環跟前蹲了下來,臘月裏正冷的天,他卻並沒立即合上衣襟,薑寒星眼神不經意往旁邊一掠,剛好看見他胸口處傷疤。


    劍傷,第四根肋骨上半寸。


    她知道沈環要送給她什麽了。


    這是四年前,她在折辱她母親那人身上留下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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