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坊,大周京城三十六坊之中,夜景最為繁盛,青樓船女最多,彩帶胭脂最濃的坊市,位於京城城南,毗鄰灤河。


    因此夜晚之中賞景聽曲,這明月坊變成了無論達官顯貴亦或是平頭老百姓的不二之選。


    每每天一暗,那人流便湧動起來,一眼望不到尾,唯能看見一個個頭仰著東張西望。


    灤河並不寬大,更可以稱得上小巧。


    其上每五米就有一條長約十幾米的三眼拱橋,每至夜景又會張燈結彩,映的那周遭朱樓小棟燈火輝煌。


    橋下有一二畫艙漫遊,船頭坐著徐娘半老的琴妓,朝著那船上賞玩的公子哥暗送秋波,相邀買曲。


    與此同時那岸邊樓旁,嫋嫋琴聲中,結伴而行的男女老少之間,正有兩道身影顯眼無比。


    那兩層小樓上,雕花燈籠下,一個個濃妝厚抹的青衫,粉裙青樓女子半抹香肩,眼神勾人伏在欄杆上,朝路上那道挺拔的黑衣身影飛吻吟吟:“公子,快來玩呀~”


    “妾身可以倒貼給你銀子的呢~”


    “這哥兒一看就俊的很,臉上戴個麵具實在是掃興~”


    “哎呦喂,春蘭這騷蹄子又發春了~”


    “是昨個接客不盡興呦~”


    那黑衣男子咳嗽兩聲不為所動,仍是往前走著。


    一邊的白衣女子臉上蒙著半紗,柳葉眼眸微眯,不著痕跡的瞟了那男子一眼,旋即微微加快了步子,片葉不沾身的朝前邊趕去。


    “誒,等等我。”


    那黑衣男子看著越走越快的白裙夫人不明所以。


    見其就快要被人流遮擋,可算是傻了眼,忙呼一聲趕忙快步追了上去。


    話說這打探消息怎麽都摸到這遠近聞名的青樓聚集地來了?


    這要是給家裏燕姨知道不得給他皮扒了?


    黑衣公子抬頭看了眼那皎潔的月華,微微一提氣,還沒看清動作就已經趕上了那前邊漸漸遠去的白衣夫人旁。


    待到那人影離去,樓邊的妓子均是失神的回味著那頎長的身姿與那軒昂氣宇。


    “哎呦,真是給奴家魂兒都勾沒了。”


    “這要是能春風一度,少活十年也值~”


    那白衣夫人眼見身邊那黑衣男子趕上來,冷哼一聲終是放緩了步子,但還不等反應一邊就再次傳來那靡靡之音——


    “小帥哥,快來玩呀~”


    白衣夫人眼神一呆,再次咬牙切齒的橫了那麵具男子一眼,又是加快了步子。


    這登徒子怎麽都把臉遮住了還這麽能沾花惹草!


    本就是低調行事,還這麽引人注目,真是個混蛋!


    殊不知,這街上不知多少的男子也都在驚豔的窺視著她這一少見的美人。


    這對男女自然是李卯與祝梓荊二人。


    兩人均是心照不宣的將容貌遮蓋,低調行事。


    李卯為了以防萬一,甚至還將那一身偏愛的白衣換做了墨色黑袍。


    不過饒是這樣,但那氣質與身材還是免不了引人側目。


    黑衣男子則是稍稍駐足,聽著那半倚閣樓妓子的呼喊,若有所思。


    嗯,這話怎麽跟前世那娃娃機叫的那麽像。


    是什麽來著?


    爸爸們快來.....


    不對。


    李卯輕咳一聲摸摸鼻子。


    是爸爸的爸爸叫什麽,爸爸的爸爸叫爺爺。


    好像是一元一次?


    但這青樓應該沒那麽便宜。


    咦?


    人呢?


    黑衣男子忽的回神看向側前方,可哪裏有半個倩影?


    一看人又遠在天邊,連忙再次躲開人流趕了上去。


    “喂,我好歹也是來給你作伴兒的,你也不等等我?”


    那白衣夫人那薄紗之上露出的眉眼稍顯冷淡,隻是立在了一處名為“胭脂樓”的青樓前,看著那門口迎客的庸脂俗粉,忽的有些不太想進去。


    李卯默默走到了那白衣夫人身側一拳距離,轉過頭看著那巨大的牌匾,眼睛一亮道:“來這裏幹什麽?你怎麽知道''胭脂樓''是這一片規模最大的青樓?”


    白裙夫人按住腰間長劍,麵無表情道:“你來過?”


    “嗬嗬,那倒沒有,我李卯正人君子一個,怎麽會來這地方?就是聽一小子說過。”李卯聽著自風中傳來的風寒之聲,幹笑兩聲。


    雖然他以前隻是進去喝酒聽曲,但麵前這位跟青鳳沾點關係,他又有婚約在身,進過青樓的話說出來顯然不合適。


    還是多少需要些善良的小姨子。


    咳,善意的謊言。


    白裙夫人冷哼一聲,哪裏不知道這兩眼放光的登徒子在誆騙她?


    但此時有要事在身,倒是不想浪費時間跟他鬥嘴。


    “跟上。”


    白裙夫人也不解釋為什麽來這裏,掀動衣裙邁開步子朝門前絡繹不絕的人流走去。


    但在看見那穿的跟個花孔雀一般,油頭粉麵的老鴇不停在那到來的男客身上揩油,就是一陣蹙眉不虞。


    白裙夫人駐足原地回眸看去,黑衣男子乖乖乖跟在後麵眨眼示意。


    白裙夫人胸前起伏一次, 繼而冷聲道:“離本宗近些,一會兒人多,別跟丟了。”


    李卯點點頭,眨眼間就貼到了那白裙夫人身側不到半拳之處,隱約間那盤起的發絲幽香傳入鼻腔之中,微風帶起的衣擺輕拂手背。


    白裙夫人那麵紗下熟美的麵龐倏現一抹紅潤,抿著唇瓣瞪了那登徒子一眼。


    但黑衣男子白色無麵麵具之下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睛無辜的眨了眨,那意思似乎是說“不是你讓我貼近的?”


    白裙夫人深吸一口氣,但看了那老鴇滿麵油脂的圓臉,一雙烏溜圓的小眼睛不停朝那男客的胸肌腰腹間瞟。


    最後還是打消了拉開距離的念頭。


    踏踏——


    白裙夫人自那人群中,一如月宮仙娥一般就往那青樓門前走去,看的周遭一群嫖客遊人都是滿臉懵逼。


    不是仙子,你去青樓難不成是嫖男色?


    還是去捉奸?


    仙子,您進去之前要不要看看在下如何?


    李卯在後麵跟了上去,多少有些慶幸自己帶了麵具。


    不然他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人帶著去了青樓,這要是傳出去指不定要讓人笑掉大牙。


    那門前的老鴇正放開一個老相好迎接下一位騷客,轉而就看見了那鶴立雞群的白裙夫人。


    老鴇渾濁的眼神忽然變得清明幾分,隻是搖晃著臃腫肥胖的身子笑盈盈的就接了上去。


    “呦~這是哪來風給仙子吹來了?咦,您身後這位?”


    那老鴇往前挪了兩步,正準備招待這白裙夫人,卻突然看見了身後那如劍一般挺拔的白衣男子,那小眼睛猛然迸發出一陣精光!


    謔!


    上等貨!


    她閱男無數,自是一眼就看出這身後跟著的男子哪怕遮住了臉也是極品!


    看起寬肩窄腰,身材勻稱,一看就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那種。


    就是長相是個醜八怪那也有九分!


    吸溜——


    那本來招待白裙夫人的念頭瞬間煙消雲散,隻是直勾勾的盯著那身後的男子。


    白裙夫人見狀心頭無名火起,眯起了柳葉眼眸直愣愣站在那不往前去。


    嘭——


    後方的黑衣男子與前方女子相去距離本就不遠,這麽一停也是不明所以的就直接撞到了前麵麗人身上,“不小心”就摟住了那豐腴款款的腰肢。


    “怎麽了?”李卯捏了捏腰,疑惑問道。


    “登徒子給我放開!”美豔道宗麵頰紅潤,側過頭,咬牙低聲嗬斥道。


    “哦,不小心的。”李卯將手放開站在一邊,聽話十足。


    “本宗知道,不然我非得砍你這登徒子一劍!”美豔道宗冷哼一聲,捋著被弄得有些皺的衣擺,轉而又領著黑衣男子站在原地同那穿著光鮮亮麗老鴇對峙著。


    “老雀,問價。”白衣夫人站在那,身子微微擋住身後的男子,淡淡說道。


    老鴇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視線,隨口接過話茬:“有座,看茶。”


    兩人一如家常便飯般說著一邊吃瓜路人包括李卯都是不明就裏的啞謎。


    老鴇回身入樓,不多時就領著一個夥計出來。


    那夥計見眼前這麽一個氣質絕佳的夫人也不敢多看,就領著兩人進了胭脂樓。


    那老鴇目視黑衣男子消失不見後,這才留戀的收回了視線。


    “也不知道這夫人是誰,竟然身邊跟著個這麽極品的男子,真是性福。”


    胭脂樓中,黑衣男子邁進門檻,一肚子話想問。


    但幾人沒多會兒就從那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擺著花盆盆栽的正門,拐進了一個沒有人影的廊道,轉而又拐進一處昏暗的廂房。


    李卯看了看前麵緘默不語的白裙夫人,就是一肚子話也識相的沒有開口詢問。


    不多時,那空曠無一物廂房之中,領頭男子將一處巨大畫軸打開,露出一空洞的走廊,唯有一盞油燈在放著光。


    男子垂首站在一邊沒有進去。


    白裙夫人倒是絲毫沒有提防的邁步走了進去。


    李卯聳聳肩,默不作聲的跟了上去。


    得,就是裏麵一萬個人在等著他也不能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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