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大理寺卿之女蔣嫣雨,才德兼備,端莊賢淑,品貌雙全,甚得朕心。今平西王楚天宇忠誠果毅,勇武過人,尚理明義,實為良配。朕決定將大理寺卿之女賜婚於平西王,為平西王妃,以彰其賢良淑德,光耀天下。


    欽此!”


    今日一早,皇宮的傳旨太監就來到大理寺卿蔣裕府邸傳旨……如今蔣氏府邸前廳中正跪著以蔣裕為首的一眾族人,所有人皆低頭聆聽傳旨太監宣讀聖旨。


    傳旨太監合起詔令文書,並看著跪地不動的蔣裕,道:“蔣大人,快接旨吧!”


    蔣裕低頭沉思,依舊不為所動,其身後的一些膽小的族人已開始有些不安起來……


    “蔣大人,還請接旨……”傳旨太監重重是說道。


    ……


    “蔣大人,您難道是想抗旨不成?”


    ……


    蔣裕臉色晦暗,似乎有些不快,不過猶豫過後還是伸出雙手接過傳旨太監手中的聖旨,並道:“謝主隆恩!”


    擔任大理寺卿十餘年,蔣裕自認兢兢業業,為朝廷、為天下……他都無愧於任何人,可不曾想到頭來卻是這樣的一紙旨意。


    蔣裕有些無奈,又有些失望。


    “蔣大人,皇老祖尚有口諭讓灑家代傳,還請蔣大人近前聆聽。”傳旨太監輕聲說道。


    蔣裕於地上站起,走向傳旨太監……


    隻見蔣裕年約五十,但卻滿頭白發,隻見其身著一件質地細密、色澤鮮豔的朱衣官服,官服上尚繡著鳥獸及花卉的精美圖案。


    “蔣大人,奉皇老祖口諭:孤一直覺得蔣愛卿忠君愛國,剛直不阿,希望愛卿能替皇家處理好與平西王相關的一應事宜,免得皇城出現流血事件,欽此!”


    蔣裕愣在原地,一時間並未對太監所傳口諭作回應,他心裏正在想:皇家老祖果然好算計!


    如今楚山行是把他蔣氏一門架在了火上烤……


    如若抗旨不遵,蔣氏一門將不複存在。


    如果女兒真嫁於平西王,萬一日後平西王止息幹戈,那蔣家終將要承他這份恩賜。


    如果平西王與朝廷最後真的不死不休,那蔣家勢必會被拖下水,最後他這個不服從的眼中釘也終將會被除去……


    ……


    夜晚。


    皇城,乾元殿。


    此時皇帝楚江流正在殿內來回踱步,雙眼時不時望向殿外,似是在等著什麽人。而殿內臥房,皇後薜芳吟穿著一身素服坐在床邊,雙手輕拍著床上兩個熟睡的幼兒,兩個幼兒看著隻有三歲左右,睡得很是香甜,而且他們相貌相似,似是一對雙胞胎……


    “聖上……”


    殿外,一值守太監恭敬地朝著殿內說道。


    聽到聲音後的楚江流快步上前,親自拉開殿門,問道:“怎麽樣?可有消息?”


    “稟聖上,宮外傳來消息,王爺未曾接旨,傳旨太監連征西王府的大門都未曾進去。”門外太監恭敬地回應著。


    “大哥果然不曾接旨!那皇老祖那邊可有其他旨意下達?”


    “稟聖上,皇老祖有旨意下達,隻是旨意是給大理寺卿蔣裕的,皇老祖把蔣裕之女賜婚於平西王。”


    聽了太監所稟,楚江流愣了一下,雙眼無神地抬手揮退太監。


    “老祖,你現在就連一個無實權的大理寺卿都不放過嗎?”楚江流喃喃自語著。


    臥房內,皇後薜氏聽到聲音後自內步出,並行至怔怔發呆的皇帝身旁,柔聲問道:“是宮外傳來消息了嗎?”


    “嗯,皇老祖下旨冊封楚大哥為‘一字並肩王’,不過大哥未曾接旨,後又下旨賜婚於大理寺卿蔣裕,把蔣裕之女賜為平西王妃。”楚江流悠悠地說道,語中帶著無力之感。


    “老祖這是想把蔣家也拖下水?難道老祖與大哥之間真沒有調和的可能嗎?”看著年紀輕輕就已滿頭白發的丈夫,薜芳吟不由感到有些哀傷。


    當年二哥葉辰被冤入獄,他由於自責未能及時阻止二哥自殺而一夜白頭。如今大哥楚天宇與老祖為敵,一方是他祖父,一方是他結拜大哥,他如何能做到兩全,他又該如何自處?而且自大哥楚天宇回到建安開始,他這個皇帝就一直被囚於乾元殿,就算他有心幫忙也無力去做……


    “兩全?”楚江流無奈地歎了口氣,“其實當年大哥、二哥都希望老祖還政於朝廷,如今二哥被冤之事大哥肯定也已查清了,他是不會放過那些人的,勢必會觸及到老祖的逆鱗,這如何能調和?”


    楚江流怔怔望著門口,有些無奈地苦笑出口。


    “那怎麽辦?以老祖的武功境界,大哥他能敵得過嗎?”


    “當年,我與二哥來自朝堂,大哥來自江湖,他一直是我們倆看不清的,何況他還是隱閣閣主。據最近的消息來看,大哥如今應該還與醫堂有聯係。不過大哥一向不做無把握的事,如今他敢與老祖公開叫板,那誰勝誰負或許還真未可定……”


    “隱閣閣主?醫堂?不會醫堂也是大哥他開的吧!”自楚江流登基以來,她就一直掌管後宮,未曾參與朝中政事,此消息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也的確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畢竟一個是世上最大的情報組織,一個是世上最大的醫館連鎖。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有這個可能。你也知道大哥並不戀棧權位,一直都是悲天憫人、菩薩心腸,如果真是大哥開設我倒是覺得不錯。”楚江流說著說著就感覺到心情大好,臉上亦不自覺地浮上些笑意。


    “你呀!”薜芳吟有些嗔怪地伸指一點楚江流額頭。


    這些年,也唯有說到大哥楚天宇、二哥葉辰的過往及相關,才會令得他有些笑意。


    不過薜芳吟亦在此時想起某件事,轉而對楚江流說道:“可你別忘了,醫堂出現之時大哥年紀尚小,所以醫堂不可能會是楚大哥建立的。”


    “也是……不過據密報顯示,大哥與醫堂的關係並不一般,就算不是他建立的,他肯定也認識醫堂背後的東家。不過不管如何——隱閣也好、醫堂她好,有些人就是看不明白,總以為有些人和他一樣戀棧權位。不管這次大哥作何選擇,我都不會退縮,到時我一定會站在他身後,隻是可能會苦了你……”說著,楚江流已握住薜芳吟雙手,有些歉意地說道。


    “無妨,我本就無意於帝後之位,如果真有一天我們能放牧田間,我隻會更歡喜,何來辛苦一說。”皇後薜芳吟溫柔地對於楚江流笑了笑,“隻是如今我們被軟禁於此,如何能幫到大哥?”


    她之所以這麽說也是為了安楚江流的心,別看他雖是皇帝,看似權力在手,實則無異於一個傀儡,除了民間的一些日常政事,其他重要的決定都是背後那雙手在主導,而且她知道他剛才如此說肯定是做好了與老祖決裂之意,而這最終的結果就是身死……但不管如何,她都會陪他一直走下去。


    “放心吧!我了解老祖,他一定會想辦法讓大哥入宮,而大哥也一定會來的……”


    楚江流轉頭望向殿外,似乎想透過那層層黑夜看向那征西王府。


    “吟兒,你明日帶雲飛、雲涵出宮,住到征西王府去吧!據消息所傳,姆媽應該時日不多了,我希望你能幫我盡幾天孝。”


    薜芳吟一怔,眉頭微微蹙起,雙眼定定地看著楚江流雙眼,似是想得到楚江流的某個答案。


    而此時楚江流亦是看著她,雙眼中露出些許決然之色。


    良久,薜芳吟並未得到楚江流的任何回答,但她卻是很乖巧應道:“好,我聽你的。”


    “謝謝!”楚江流握著薜芳吟雙手,有些寵溺、又有些愧疚地說道。


    從剛才她看他的眼神之中,他就知道了她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麽,但他也沒辦法不如此做,因為隻有他們母子、母女安全了,他才能放手去做他一直想做卻不曾做過的事。


    ……


    皇宮,養心殿。


    楚山行依舊閉目盤坐於蒲團之上,其下首跪著一個太監。


    隻見太監頭伏於地,恭敬地說道:“稟老祖,大理寺卿蔣裕已接旨,隻是他對老祖的口諭並未作回複。”


    “無妨,既然將裕已接旨,那就不急於一時,如今他蔣家百餘十性命都在他手上,他知曉該如何選擇。”楚山行淡淡地說道,隻是那閉著的雙眼並未睜開。


    “從明日開始,每日傳一道封王旨意給征西王府。同時,替我傳口諭給各部,讓他們各派十個死士進皇城內候命。”


    “奴才遵命,奴才告退!”


    太監走後,楚山行睜開雙眼,看向殿外那層層夜色,悠悠地想著:楚天宇,我看你接下來要如何應對,是妥協亦或是看著他們自決於王府門前。


    我們拭目以待吧!平西王……


    ……


    “哇,皇伯父,這個好好吃呀!這個也好好吃!祖母,你也吃……”


    征西王府正廳,此時一張檀木圓桌上圍坐著謝夢宇、劉語菲、南宮靜雅、楊氏、小世子葉軒、秦瑾瑜;桌上擺滿了各種菜品,小世子葉軒似是很久未曾吃過飯一般狼吞虎咽,嘴裏邊吃、邊念叨個不停:這個好吃、那個好吃……小女孩秦瑾瑜雖也吃得急,但卻不似葉軒那般豪放,反而淑女許多。當然,葉軒雖是吃得歡心,但卻不曾忘記往他祖母的碗裏夾菜;隻一會,楊氏的碗裏已盛滿葉軒夾過來的菜。


    另一邊,南宮靜雅亦是吃得津津有味,他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飯菜,這簡直是可堪比建安城最大酒樓裏的飯菜。


    劉語菲與謝夢宇則是偶爾吃上幾口。


    自懷孕以來,劉語菲感覺自己吃得很少、很少,但卻不曾感到過饑餓,她知道這其中肯定是因為肚子裏那個小家夥的原因。


    謝夢宇則是興趣缺缺,畢竟這些菜是他教杜淩風做的,這裏的每一道菜都是他在地球上吃過的,如今這個世界的調料還不多,做出來肯定沒地球上好吃,南宮靜雅與兩個小家夥覺得好吃,是因為他們第一次吃到這些‘奇特’做法的菜品而已。


    一頓飯、一桌人皆是吃的其樂融融,隻有一人除外,那就是楊老夫人,因為從始至終她都未曾動過她碗裏的菜……兩個小家夥是太久未曾吃過如此好吃的菜,所以他們眼裏除了吃,似乎再未有其他東西,所以也就未曾注意到楊老夫人的反應;而謝夢宇、劉語菲、南宮靜雅三人則是心知肚明,隻不過什麽都不曾去說而已。


    楊老夫人雖未進食任何東西,但卻全程笑意連連地看著兩個小家夥、以及謝夢宇等人,看她的樣子似是比自己吃還高興。


    一桌人說說笑笑、高高興興吃著……兩個小家夥吃完後更是在廳中玩鬧了起來,葉軒那爽朗的笑聲更是傳遍整個王府……


    看著笑鬧中的兩人,楊老夫人低了低頭,擦拭掉眼眶中的淚水。


    如今王府人雖不多,但過得卻似比以往更舒心與歡樂。


    一廳人笑笑鬧鬧直到午夜,兩個小家夥才在玩累中被杜淩風、紅柳帶下去休息,而廳內也隻餘謝夢宇、劉語菲與南宮靜雅三人。


    這幾日裏,南宮靜雅也大概了解了她這個師兄的特別,以及來自何處。剛知曉那時,她亦是震驚地不得了,她從未想過還會存在另一個世界,而且還是那種想都無法想象的世界。對於這一切,她除了好奇、向往外,可能更多的還是傷心,因為這就預示著師兄到時會永遠離開她……


    “宇哥,真的沒辦法救楊姨嗎?”劉語菲看著謝夢宇,悠悠地問道。


    謝夢宇並未說話,而是起身走向門口,用那空洞的雙眼望著門外的夜空……


    一時間,廳內靜默得有些可怕。


    看著仰頭望著夜空的他,劉語菲感覺到一絲心疼——無論在何處、無論何時,隻要他一個人站著,她總是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被死氣包圍的落寞。


    劉語菲上前握住謝夢宇左手,什麽話也未說,隻是靜靜地陪著他。


    “其實並非我不想救,而是我不敢賭。”謝夢宇有些落寞地說道。


    “這幾日我讓元無細細探查過那位前輩設置的結界,隱隱有破碎的跡象。如今我體內的黑暗源氣、以及之前未化解的因果太重,星穹需幫我壓製,現在隻能依靠小元的力量;而楊姨此時的情況算是正常的自然現象,如果以其他外力幫楊姨起死回生,勢必會觸及這個世界的規則,這也許會使得結界瞬間出現鬆動、或是破碎。到時如果結界真出現缺口,勢必會使這方世界曝露在南天無星域中,那時天帝勢力肯定會感應到,或許天帝亦會發現我的存在,以我、元無現在的力量根本護不住這一方生靈,書院那邊更是會來不及支援。到時可能連你都會有危險……”謝夢宇話語中透露出隱隱的擔憂。


    劉語菲輕握了握謝夢宇左手,她能明白他是擔心她……但同時她也感到有些傷心,畢竟如此的話楊姨可能就會真正的離開這個世間了。


    “那楊姨大概還多少時間?”劉語菲悠悠地問道。


    初來征西王府之時,她怎麽也想不到一個未到五十歲的婦人,會是那麽一個形容枯槁、滿頭白發、瘦弱不堪的人,那樣子說是一個九十歲快入黃土的人都不為過。雖然與她相處時日不多,但劉語菲能感覺出這個婦人的堅強與和藹,所以心裏上她是不希望這婦人就此死去。而且她能感覺出此婦人善良,以及對他的關心——所以與他相關的一切人和事,她都不想他失去。


    “楊姨大概還有半個月的壽命,她如今的身體已是藥石難醫,她體內的各器官都已枯死,她現在還能活著是我以老師所授的初陽針法勉強留著她,最主要的是她心中有那麽一‘口’氣在強撐著,如果那一日師兄你幫葉辰平反了,我想那口氣也就沒了,到時就真的……”


    南宮靜雅出聲解釋道,隻是越說到後麵,南宮靜雅的聲音越是微不可聞,但廳內的謝夢宇、劉語菲皆能明白南宮靜雅的意思。


    廳內,一時間再次陷入到沉默之中,隻不過這靜默的氣氛當中多了一絲哀傷的意味。


    良久過後,謝夢宇轉身看向南宮靜雅,道:“師妹,這幾日你麻煩你多注意一下楊姨的身體,如需藥材就讓醫堂送過來。”


    “師兄,我明白,你放心吧!”


    下一刻,劉語菲似是想起什麽,有些激動地看著謝夢宇,道:“師姐送我的儲物戒指裏不是有很多藥材嗎,是不是會對楊姨有用啊?”


    “當初那位前輩把這方世界設計得很巧妙、也很獨特,簡單地說就是容不下這個世界之外的任何東西。當然,我們算是一個例外。所以師姐送的那些靈藥很多都不能容於這方世界,就算可以,那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都是很稀有的存在,但對於楊姨如今的身體來說也許是就如毒藥一般。”


    “……”


    廳內,再次變得安靜起來。


    “十日……十日過後,我們進宮,替二弟平反。”


    謝夢宇再次仰頭望著夜空,堅定地說道。


    翌日清晨。


    陽光如同一道金色的絲帶,溫柔地灑在王府的前院之中,似是給偌大、清冷的王府帶來了些許生機和希望。


    此時劉語菲正在庭院中教秦瑾瑜跳方格遊戲,一旁葉軒則是高興地手舞足蹈,大聲叫著:“姐姐好棒!”


    另一邊,楊老夫人躺在搖椅之上,滿臉笑意地看著,眼中充滿了欣慰。


    而謝夢宇、南宮靜雅、杜淩風、計城宇、侍女紅柳則是分別坐在庭院各處,邊看著兩個小家夥玩耍,邊悠閑地曬著太陽。


    咚咚!


    就在此時,緊閉的王府大門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庭院中所有人都被這敲門聲吸引,不禁都望向大門處。


    杜淩風走過去,拉開那道厚重的王府大門。


    大門緩緩打開……


    隻見一個宮裝美少婦出現在大門處,其左手牽著一個小男孩,小男孩眼神明亮,好奇地打量著開門的杜淩風,以及門內的一切;而在美少婦身後,則是一個與小男孩一般大的小女孩,她雙手正抱著美少婦大腿,頭側伸出來,怯生生地看著杜淩風。


    兩個小孩長相相似,穿著亦是一樣,兩人大約三歲左右,如不是小女孩那頭上紮的小辮子,估計一般人很難分清這兩個小孩是男是女。


    “你好,我叫薜芳吟,來找平西王,麻煩你通報一聲。”宮裝美少婦開口問道。


    杜淩風一怔,他未曾想到眼前的美少婦會是當今皇後、以及皇子公主——不過下一瞬,反應過來的杜淩風忙把薜芳吟迎進門,並道:“閣主他們在院中休憩,您隨我來。”


    院內,除了楊老夫人與謝夢宇,其餘人皆好奇地看著這位突然來訪的美少婦。


    另一邊,薜芳吟邊走邊打量著院中諸人,有驚訝、亦有些心傷——驚訝的是劉語菲的相貌,她自認亦是一等一的美人,相貌與院中的南宮靜雅相比亦是不差,可看著劉語菲那傾國傾城的相貌,薜芳吟亦是有些自慚形穢;心傷則是看到那躺在搖椅上、形容枯槁的婦人,以及眼瞎、斷臂的楚大哥。


    “兒媳芳吟見過姆娘。”行至院中,薜芳吟朝著搖椅上的楊老夫人,盈盈地施了一禮。


    一旁跟著的小皇子則是學著母親,朝著搖椅上的楊老夫人有模有樣的執了一個書生禮,而小公主依舊怯生生地躲在薜芳吟身後。


    “哎!”楊老夫人重重地歎了口氣,似是有些傷心、又有些欣慰地道:“吟兒不必多禮!”


    自葉辰身死後,她一直覺得已身為皇帝的楚江流有錯,因為他不曾為葉辰說過一句話,後來她也把征西王府與皇家的聯係斷結,一直都不曾見過那個她帶大的小家夥楚江流。後來她雖然釋然,也明白楚江流的無奈,但卻也拒絕了後來皇家的一切幫助。


    “吟兒謝過姆娘。”看著年約五十卻如耄耋老婦的姆娘,薜芳吟語帶哽咽。


    這三年裏,他們夫婦兩人知道姆娘過得很苦,但他們夫婦自二哥葉辰身死後,亦相當於被軟禁在皇宮之內,這一禁就如此過了三年……


    “往事隨風,過往如雲煙。能在最後的日子裏見到你們,我很開心。”這幾日見到楚天宇回來,她已經釋然了許多事,她知道他一定能照顧好葉軒和秦瑾瑜,而且能在最後日子裏見一見想見的人,她已經很欣慰了。


    “那是你與江流的小孩吧,叫什麽名字?快帶過來與我瞧瞧……”仰躺的婦人笑著看著薜芳吟。


    聽到姆娘如此說,薜芳吟高興地拭了拭眼眶中的淚水,隨後牽著二小走到婦人身旁,道:“飛兒、涵兒,快見過皇祖母。”


    小皇子楚雲飛聽了母後的話後,有些靦腆、又奶聲奶氣喚道:“孫兒楚雲飛,叩見皇祖母。”


    楚雲飛說著便亦跪拜下去,本是仰躺婦人見此則是樂笑出聲:“不用多禮,快起來。”


    婦人說著便想伸出去拉小男孩,隻是那手伸到一半卻又似無力一般垂下。楚雲飛見狀似是明白什麽一般,上前直接握住婦人右手,隻是那神情依舊有些靦腆。


    見楚雲飛如此,婦人更是樂得直笑,那隻閑下的左手則是朝著小公主楚雲涵伸出,雙眼之中則是有些期盼地看著那個怯生生的小女孩。


    楚雲涵見婦人如此,依舊怯生生地躲在母後薜芳吟身後,不過那小嘴卻也微微張開,奶聲奶氣地喚了一句:“皇祖母……”


    “姆娘,她叫楚雲涵,比較怕生,望姆娘莫怪。”見小女兒如此,一旁的薜芳吟忙開口解釋。


    “不怪、不怪……很好、很好……我很開心……哈哈哈……”不一會,庭院中就響起了婦人爽朗的笑聲,那笑聲根本不似一個形將就木之人。


    聽著婦人那爽朗的笑聲,謝夢宇嘴角亦是泛起笑意,其餘諸人亦是如此。


    而薜芳吟亦是想起了什麽,轉身朝著謝夢宇、劉語菲盈盈施禮:“芳吟見過大哥、大嫂。”


    一旁的楚雲飛見母後如此,則是從婦人手中抽出雙手,然後跟隨著母親薜芳吟朝著兩人執了一禮。


    聽著那久違的熟悉言語,謝夢宇一時間有些愣神,當年離開太急,他一直都未曾想過會再見到這些熟悉的人,這次意外回來此界,雖是物是人非,但以前熟悉的人和事再次見到,亦令他感慨頗多。


    見謝夢宇不曾理會,薜芳吟心中亦有些傷感,“大哥,對不起。我……”


    “你別理他,他一直都不曾怪過你們,他是在發呆想事情呢!我是劉語菲,很高興見到你。”劉語菲見此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謝夢宇,然後徑直走向薜芳吟並伸出右手,不過似是想起這裏不興握手,轉而牽起薜芳吟的手。


    “聖旨到!”


    就在此時,王府大門外傳來一太監尖細的喊聲。


    征西王府門前,傳旨太監對著緊閉的王府大門宣讀聖旨,所傳旨意依舊是封謝夢宇為‘一字並肩王’。


    隻是與前幾日不同的是,此次隨行人員並不多——除了太監,隻有十個身著奴隸服飾的青年男女。而依聖旨上所說,這十人是當今陛下見征西王府暫無下人可用,所以賞賜給平西王,以供驅使。


    宣傳完聖旨的太監看著緊閉的王府大門好一會,見大門依舊不曾開啟,也就順勢收起詔書站到一旁,而隨行的十個‘奴隸’亦跟隨站在一旁,之後十一人如冰雕一般站在王府大門旁……


    而離征西王府不遠處的大街上,此時已擠滿了民眾,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征西王府這邊……聽完太監宣讀完聖旨後,民眾亦開始議論起來。


    “聖上還是體恤平西王,如今平西王府破敗不堪,征西王府亦是沒有仆人,所賜的仆人剛好可以伺候楊老夫人、以及平西王。”


    “是啊、是啊!自聖上登基以來,勤政愛民、對待臣子亦是不薄。”


    “不過,平西王好像依然不準備接旨呢!他這抗旨之罪也不怕被抄家滅族。”


    “怎麽可能,平西王敢這麽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以他那聖上結拜大哥的身份,也不至於找聖上的不痛快不是嗎?”


    “你這麽說也有理!”


    “你們可別忘了,當年征西王也是聖上的結拜兄弟,最後什麽下場?”


    “……”


    “咳咳……你們最好別亂說話,小心隔牆有耳傳到皇家那裏。”


    聽到有人如此,人群一下子散了開來。


    征西王府大門外,傳旨太監朝人群中望了望,隨後閉上雙眼,如老僧入定一般站著……


    王府內。


    愣神的謝夢宇亦被這尖細的傳旨聲驚醒,不過他並不曾理會,而是轉頭朝著杜淩風吩咐道:“杜長老,你吩咐隱閣的人去查查所賜十人是何來曆。還有,傳訊給各地隱閣成員,把之前背叛隱閣的人都找出來,凡是有因此而害死過隱閣中人的,一律給我殺了,這件事你親自去處理。”


    他不相信楚山行會這麽好心賜仆人過來,這其中肯定有什麽貓膩存在——不過既然決定十日後替葉辰平反,那其他一些人該殺的也該找出來了。


    “屬下遵令。”領命後的杜淩風朝著謝夢宇執了一禮,然後轉身離開。


    杜淩風走後,謝夢宇望向院中薜芳吟,道:“弟妹,好久不見。”


    “大哥……”薜芳吟有些哽咽地喊道,聲音中似是有著委屈,又有些高興。


    “我剛知曉葉辰身死之事時,的確有怪過你們。不過後來一想,以我所了解的三弟,他是不會這麽對他結拜二哥的,所以那時我選擇相信你們,如今我想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當年葉辰被冤入獄,三弟是否有參與其中?”謝夢宇有些嚴肅地問道。


    “大哥,這個我可以跟您保證,江流不曾參與此事,他知曉時二哥已在獄中,之後江流想幫忙,但卻被老祖軟禁於宮中,後來二哥……自……盡於獄中,我們亦是後來才得知的,不過那時……已經……”薜芳吟悠悠地回答道。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那你這次來是因何事?”如她所說,前幾日不曾出宮應是被軟禁,那今日能夠出宮來此看來是皇宮內發生了一些事。


    “大哥……我是……來替江流盡孝的。”薜芳吟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謝夢宇眉頭微蹙,“我想聽真話。”


    “……,大哥,我想把雲飛、雲涵……托付……給您。”說著伸手拉了拉躲在身後的小女孩,“飛兒、涵兒,快來見過你皇伯父。”


    想起早上楚江流離別時說的話,薜芳吟有些擔心,她怕他真的會與老祖撕破臉,所以她想回宮陪著他。


    一旁的小男孩並未多想,聽見母親吩咐後再次有模有樣地行了一禮,奶聲奶氣地說道:“侄兒楚雲飛,見過皇伯父。”


    而躲在薜芳吟身後的小女孩,則是探出那小腦袋,怯生生地看著謝夢宇,亦是奶聲奶氣地喚了一句:“皇伯父。”


    謝夢宇蹙眉望著薜芳吟,亦不說話,似是在想著什麽。而薜芳吟亦是有些沉默的不知該如何應對……


    一時間,庭院中似是陷入一陣尷尬的氣氛當中。


    一旁劉語菲見此,則是有些無奈了搖了搖頭——認識他以來,她覺得他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一想事情嘛,容易把什麽都忘了,都不會去理會。


    擱在地球上,這妥妥就是話題終結者一般的存在。


    “你是楚雲飛、你是楚雲涵吧!快過來,皇伯母帶你們去玩好玩的。”劉語菲開口打破這尷尬的氣氛,同時亦是提醒沉思中的謝夢宇。


    隨後劉語菲走過去,伸手拉起小男孩楚雲飛,以及那個怯生生的小女孩,然後向一旁跳格子的秦瑾瑜兩人走去。


    下一瞬,謝夢宇亦回過神來,再次對著薜芳吟,道:“我這可不是托兒所,你既然來了,就暫且在府裏好好住下,其他事情無須理會。”


    說完,已不再理會薜芳吟,而是朝著正廳方向叫了一聲:“小元……”


    下一刻,白色異獸元無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出現後的元無飄到謝夢宇耳邊,有些親昵的蹭了蹭謝夢宇臉頰。


    其餘人對此似早已見怪不怪,反倒是吸引住了薜芳吟,以及楚雲飛、楚雲涵的目光,兩小隻目光中更是充滿好奇,而薜芳吟則是有些震驚,畢竟這隻看似會飛的小獸似是有些過於神奇……


    薜芳吟震驚地看著那一人一獸,她發現那一人一獸似是在交流著什麽,隻見那隻神奇的小獸倚在謝夢宇身旁,時不時輕點了一下頭。


    更令薜芳吟驚訝的是,那隻神奇的小獸下一瞬就再次於空中突然消失不見。


    ……


    從辰時到午夜時分,征西王府的大門依舊不曾開過,大門外以太監為首的十一人亦是站立不動。


    直到午夜時分,太監睜開雙眼望了望王府大門,隨後看向旁邊的十人——看著傳旨太監的眼神,十人徑自走到王府正門前一排站定,並齊聲:“我等是聖上賞賜於王爺的奴才,既然王爺不肯接受奴才,奴才唯有以死相隨,還望王爺今後保重身體。”


    十人話音剛落,就見他們各自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然後舉起朝著自己的肚子抹去。


    嘶、嘶嘶……


    連續幾聲不間斷的割開頸部肌肉的聲音於寂靜中響起過後,隻見十人緩緩地倒在王府門前。隻一會,王府門前已被十人脖頸上動脈流出的血鋪滿,濃重的血腥味開始自王府門前飄散開來……


    太監看了一眼倒下的十人,然後轉身直接朝皇宮方向走去。


    遠處,圍觀的民眾雖然隻餘三三兩兩幾人,但他們皆是普通的平民百姓,看見十人毫不猶豫地抹脖子,皆眼露驚恐、嘴巴張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


    王府內正廳,聽到十人聲音的劉語菲不禁蹙緊雙眉,雖說一路走來在他身邊見過許多人被殺,但他們皆是來殺他們之人,所以雖有不適,但也不曾與他說什麽……隻是此時門外的十人如真是一般的奴隸,那這樣死去她會覺得太過可憐罷了。


    而廳內的南宮靜雅與薜芳吟皆是心神一震。


    南宮靜雅本是醫堂醫師,心中自生憐憫……而身為皇後薜芳吟雖似看慣這些,但她亦想不到老祖會以這樣的方式來逼迫大哥,不過她現在暗暗慶幸四個小娃兒早已睡下,不曾聽到這種血腥場麵。


    劉語菲不禁看了看一旁的謝夢宇,隻見他依舊坐著,似是在思索、又似在發呆……對這發生的一切皆不曾理會。


    嗚嗚!


    聞到血腥味的元無雖是有些不滿地嗚叫出聲,但雙眼卻露出精光看向主人謝夢宇,似是在等他下什麽命令。


    謝夢宇伸手輕撫了撫元無額頭,道:“你給我乖乖待著,不準出去吃。”


    嗚!


    異獸元無耷拉著腦袋趴回地上,有些委屈地再次嗚叫出聲。


    颼!颼!


    突然,一陣尖銳的飛掠聲傳來。


    下一刻,衣袂飄飄的杜淩風出現在廳內。


    “見過閣主!”杜淩風鞠躬執禮。


    “免禮吧!查得如何了?”謝夢宇望向杜淩風。


    “稟閣主,查清楚了。門外自殺的十人是大理寺、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培養的死士,各部是接到口諭進宮,然後與傳旨太監一起過來的。據隱閣成員所探消息,各部派去皇宮的死士共有七十人。”


    聽著下屬匯報的消息,謝夢宇起身走到廳門口,抬頭仰望著夜空。


    少頃,一道冷冷的話語自謝夢宇口中傳出:“哼!七十人……老不死的,我看你能有多少死士來送死。”


    廳內,南宮靜雅與薜芳吟聽後皆嬌軀一顫,她們都感到了那話語中的冷酷、血腥之氣。


    而站在謝夢宇身後的劉語菲則是雙眉緊鎖,因為她不隻感受到話語中的冷酷、血腥之氣,更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重殺氣、死氣。


    她很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隻是她並不曾出聲言語。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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