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吃晌飯的路上,父子倆沒有多言,靜靜走著,兩人就在觀天小樓前不遠的空地上交手,一旁兒緊挨著映月湖。


    晌午,一家人齊聚。


    在大鴻,像夜家這種武道之家,通常一日三餐,差不多是朝九、正午和晚四。而書香之家,大多一日兩餐,朝九、晚三這樣。第一餐一定要在太陽升起之後用完,最後一餐一定要在日落之前用完。


    難得來了客人,飯桌上也不像平時那般安靜。


    古來越是大戶人家,規矩越多,平時不單要分桌而食,女人、孩童,上不得主桌,還要等一家之主先動筷子,其他人才能動筷......


    那些達官貴人更是連手指頭都不動彈,全是丫鬟把蝦剝好、把蟹挑出、把菜一道道送到嘴邊,喂到嘴裏,就喝酒時會低頭品一口。


    夜家的規矩也不少,不過大多都是針對做人、做事,沒那麽多破規矩。


    比較古板的,也就講究食不言、寢不語。


    夜淩空雖說從小有一堆丫鬟照顧,卻非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幾個丫鬟除了照顧他起居之外,更多是督促他學習的。


    席間,大多數也隻是夜玉候和夙武道在說話,其他人是沒資格插嘴的,隻有當他二人提起誰,誰才能回話。


    倆人正聊著,夜玉候忽然轉頭看向一旁,道:“下午,有什麽打算沒?”


    夜淩空正吃著蝦,聞言立馬放下筷子,道:“回父親,我打算出去看看。”


    “一家人吃飯,不必這麽拘束......”夜玉候語氣淡淡,緊接著又道:“而今你也不是個小孩子了......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都已經在外闖蕩江湖了!”


    夜淩空“哎”了一聲。


    夜玉侯轉而又道:“也好,如今你的問題已經解決,武功也有了長進,是該出門看看了。”


    啪!屋子裏,甚至有人的筷子都驚掉到地上。


    掉落筷子的乃是甘管事。


    甘管事全麵甘武陽,五十來歲,別看人長得精瘦,看似沒什麽力氣,卻善使一對水墨八棱鋼鞭,年輕時據說是軍中驍將,遭人陷害,被夜玉候救了一命,從此就死心塌地的跟隨了他。


    眾人望去,卻見甘武陽連連告歉。


    說來也奇怪。


    平時,管事、下人都是在別處吃,但今兒不知為什麽,夜玉候把幾個管事也叫了過來,在旁邊搭了張小桌,跟著一塊兒吃。


    夜玉侯笑道:“有什麽好驚訝的......”


    甘武陽嗬嗬傻笑,道:“爺,咱是激動地!這麽多年,咱可就盼著公主好起來,咱好把這一手鋼鞭功夫傳給他!”


    在他身旁,韋管家不屑道:“你也真敢說!就公子的相貌、人品,就算要學兵器,也該學一手風流脫俗的、像我這樣,使把扇子才對,耍一對鋼鞭,那可成了什麽樣?”


    “鋼鞭怎麽了?來來,咱倆出去比劃比劃!”甘武陽不禁嚷道!


    韋管家也不退縮,道:“來就來,論武功,咱何時怕過你?”


    眼看二人就要一副今天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模樣,夜玉候“清咳”了一聲,剛剛還在拉扯的兩人,頓時老實的站在那裏。


    夜玉侯笑道:“行了,爭什麽爭嗎,誰教誰還不一定呢......”看到眾人投來驚疑目光,其隨後又道:“空兒眼下的武功,別說你們哥兒四個,就是老黎都不是對手......”


    聽到這話,黎總管眼睛微眯,露出一絲驚芒!


    另外四個更是反應精彩。


    作為府上的管家,他們可都知道自家公子是什麽情況,即便夜玉候這些年幫他打通了筋脈,可前兩天他還是半點功夫都沒有,突然間武功就超過自己等人......


    若非這話是從夜玉候口中說出,這死人決計是打死都不相信的,隻當對方在開玩笑,可如果是夜玉候口中說出,那不可能得事也變得有可能。


    經他這麽一提醒,幾人紛紛看去,先前他們一個個也沒留意,如今再看,頓時能隱約感覺夜淩空身上的不尋常......


    那絕對是個高手!


    “不信的話,待會兒你們盡管跟他過過手!”


    夜玉侯笑道。


    聽到這話,夜淩空隱約猜到了自家父親的用意,沒料錯的話,此舉大概是想讓他收服這群人吧。


    很快吃飽喝足,幾人迫不及待的來到外麵。


    行路間,夜淩空忽然感到有人悄悄扯自己的衣袖,轉頭一看,卻是自家妹妹、夜青琳。


    夜青琳比他小三歲,性格活潑,但又不是那種古藺精怪的,而是偏向於元氣開朗個性。長相上遺傳了夜玉候和鍾夫人的優點,是個膚白貌美、極其靚麗的小美人胚子。


    倆人小時候感情很好,那時的夜青琳性子反倒嫻靜一些,整天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的屁股後。長大後,大概是知道男女有別,明明性格比以前更開朗,卻逐漸疏遠了他。


    夜青琳悄聲問道:“哥,你真的能修行武功了啊?”


    夜淩空壓著聲音,嘻嘻一笑:“看著吧!看我怎麽打贏他們幾個?”


    夜青琳一陣恍惚,眼前依稀浮現一個模糊、卻又再熟悉不過的麵孔,跟著目中爍爍。


    “我相信你!”


    “嗯。”夜淩空一愣,總感覺有點奇怪。


    來到院子裏。


    “我先來吧!”甘武陽道。


    說著,他走到中央。


    其他人紛紛退開,在這中庭裏圍成一圈。


    “搭把手?還是直接打?!”


    武道上有文鬥、武鬥.


    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文鬥就是武者間的君子之爭,光以口頭講述、演示招法,互相劍招拆招,比拚武學理解,而不動手相傷。


    而武鬥就是動手打架。


    畢竟理論跟現實還是有不小差距的,武功好不好,還是要手底下見真章。隻是拳腳無眼、刀槍無情,一旦動起手來,難免會傷了和氣。於過去是武林中人在交手前,往往會出手試探一下功夫,不用打,搭搭手,大概就能掂量出對方的深淺,隻憑動手才分高下,那樣反而容易落入下乘。


    “好!”夜淩空說罷,雙手伸出,搭向對方的手。


    甘武陽見他的身形動作、腰馬步伐,眼睛微微一亮:“好!看來公子今天是要給咱一個驚喜了!”


    說著,其也把手搭了上去。


    兩人的手碰在一起的瞬間,夜淩空陡然感覺到對方皮膚毛孔一張一縮,其中內力噴湧,似乎萬千枚鋒利的鋼針,微微上刺,正是結合了暗勁手法,把內力從毛孔中打了出來。


    武道上有內勁、外勁,前者是內力,通過搬運氣血而激發;而後者指力氣、鍛煉筋肉而增強。


    外勁之道注於運用,有三重境界,乃是明勁、暗勁、化勁。


    此也被稱作剛勁、寸勁、混元勁。


    而內勁之道重在凝練,也有三重境界,分別為真氣、真罡、真元。


    真氣乃是武者開辟丹田,把內力搬運到丹府中匯集凝聚,形成的一股力量。


    人體背陽而麵陰,任脈總任一身之陰經,故稱作“陰脈之海”;督脈總督一身之陽經,故稱為“陽脈之海“。真氣在任督二脈中運行,起於丹田,沿乾陽督脈上升,順坤陰任脈下降,形成小周天循環。


    乾坤周天於口而斷。


    內功修行,要先前、後打通任、督二脈,然後在口舌間搭一座“鵲橋”,勾連“天地”,恢複陽氣升、陰氣沉的循環。


    打通任督二脈,勾連天地橋,陰陽循環,內力生生不息,就可初步凝成“先天真氣”。


    不過這還隻是半成品。


    蛻變後的真氣名為“先天真罡”,也叫“罡氣”。


    待打通周身百竅、洗練髒腑,修成混元一氣,便可凝氣成元,讓“武道罡氣”化作“武道真元”。


    外勁、內勁,都是人身力量,隻是形式不同。


    武功練到後麵,內力可以作外勁,內功高明之人,如穆人清、木桑,光憑著肉身力氣,恐怕連提個二十斤的東西都費勁,可一旦運用內力,便是幾百斤重的石碑也能推開。


    此時此刻,甘武陽運用暗勁之道,真氣勃發,宛如針刺,足以見得他把內、外功夫都練到了家。


    但夜淩空修煉的‘混運功’更是由外入內,精通此道,又豈會怕他?隻是腰腹微動,略一發勁,渾身肌肉發力,在那長袍底下,兩腿仿佛虯龍似的,一身力道附於手上,形成一股混元勁。


    而他一起一伏,含而不發,外人瞧不出來,同他交手的甘武陽又如何感覺不到?一手綿裏藏針的暗勁真氣,遇上夜淩空的真氣,頃刻如泥牛入海,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滴冷汗自額頭落下。


    正所謂:人如飲水,冷暖自知。交手的一瞬間,甘武陽的心裏就有底了,也知夜玉候所言非虛。


    “公子武功驚人,咱老甘自愧不如!”


    兩人都是府上的人,連同黎總管在內,幾名管事都是看著夜淩空長大,打心兒裏把他看作自家子侄,而今甘武陽已然探得自家少主的修為,自然不會再繼續打下去。


    聽到這話,其他人紛紛大吃一驚。


    尤其是另外三大管事,三人跟甘武陽相交多年,彼此嘴上盡管都不服氣,可也清楚其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認輸的這般幹脆,想來是真的差距太大了!


    與此同時,幾人也好奇如今自家公子究竟是什麽實力,就一一出手試了試,結果除了黎總管勉強交手不落下風,其餘哥兒幾個都是一觸即潰。


    如此,眾人心悅誠服,紛紛暗自感歎自家主人的手段當真鬼神莫測,不但能解決了先天廢脈,還能在短短時間裏,把公子調教成這般境界。


    幾人並不知道夜淩空身懷“照界珠”這等佛門至寶,在他們看來,夜淩空能在短時間裏有這等實力,一定夜玉候替他醍醐灌頂,用各種天材地寶,把他的修為硬生生的提了上來。


    可這樣一來,卻又教幾人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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