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楚易領先跪拜,三叩首,恭聲道:“弟子洛楚易率廣陽派全體恭迎仙使!”


    怎麽迎接仙使都在書本上記載著,哪步怎麽辦,說什麽話,一清二楚,絕不敢少有錯漏,以免被仙使誤認為是怠慢。


    這些仙使可沒有一個是好脾氣的,沒事也要找碴,真要惹到了他們,不死也得脫層皮。


    廣陽派自遷界作戰以來,也曾與其他遷界門派配合作戰過,親眼見過因為無意間失禮而被仙使刁難以至於貽誤戰機導致全軍覆滅的門派。為此廣陽派的前輩們把迎接仙使的禮儀步驟重而重之地記入門派典籍,任何一任新掌門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這些步驟記得滾瓜爛熟,以備使用。


    有洛楚易領頭,站在他身後的一眾長老與易字輩弟子紛紛屈膝跪倒,雙手扶著身前地麵,手背朝下手心向上,額頭貼於兩手相對的十指上,齊齊恭聲:“恭迎仙使!”


    原本站在偏殿門邊上伸著脖子向裏張望的雍博文立刻把頭縮了回去,一扭頭卻見大殿裏的廣陽派弟子紛紛跪倒,再往門外看,目之所及,所有的廣陽派弟子都一層層一排排地跪了下去。


    雍大天師不由得暗自腹誹,“靠,好大的排場,不知道還以為是在迎接皇帝呢!”雖然心裏不氛,但這時候再站著,未免太紮眼了,隻得也慢慢蹲下身子,至於跪是肯定不會跪了,隻仗著就站在門後,便靠在牆角裏一蹲不動,盤算著就算那仙使出門,也是得簡單往前走,怎麽也不會看到門後的自己。


    所有人都跪好了,也喊完口號了,那仙使卻依舊默不作聲,足足沉默了有五分鍾,方才開口:“廣陽派接法旨!”


    洛楚易便又叩首,領著眾人恭聲道:“廣陽派諸弟子恭聆上仙法旨!”


    那仙使將長戟往車欄邊一插,展開手中的卷軸,朗聲道:“北方仙主雲:今聞廣陽派作戰得利,清除責任戰區妖氛,吾心甚慰,特賜仙酒千斤,秘法兩卷,以資獎勵,望廣陽派眾弟子再接再勵,取得更大戰果,以為諸派之表率!”


    洛楚易又帶隊叩首:“廣陽派叩謝仙主恩賜,必不負仙主期望,清掃妖氛,還此區清明!”


    這次叩完,洛楚易站起身,半躬著腰,走到車攆下,高高舉起雙手。


    那金甲仙人便將手中卷軸重新卷起,放到洛楚易手中,跟著又從身後掏出一個卷軸展開,朗聲道:“廣陽派接法令!”


    洛楚易頭也不抬,托著那法旨退回到原位,再叩首:“廣陽派諸弟子恭聆仙主法令!”


    “北方仙主鈞令:今有坤地三戰區戰況緊急,原有遷界門派獨力難支,特調廣陽派前往坤地三戰區支援作戰,得令即行,不得有誤!”


    第三零七章 仙使(六)


    果然來了!


    不知多少人心裏同時冒出這麽句話來。


    雖然大家心裏基本都已經猜到仙界實際上是在派廣陽派送死,可那畢竟隻是猜測,終究還留著一絲念想。


    不管是因為覺得廣陽派這些年協助仙界作戰怎麽說也立下了汗馬功勞,還是因為覺得廣陽派上麵怎麽說也是有人的,仙界不至於逼人太甚,總歸是留著一絲念想,念著或許是猜錯了。


    真要是猜得對了,誰都知道是什麽樣的未來在等著他們。


    以區區廣陽派,怎麽可能對抗得了仙界,即使是派人去送死,也得老老實實去送死,難不成還能反了去投靠時輪天魔?


    仙界沒有直接出手對付廣陽派,大抵不過是因為同廣陽派一般協助仙界作戰的門派太多,若是做得太過赤裸直接,未免讓其他門派物傷其類,日後作戰不再用命。


    現在,這仙使一句話就戳破了所有人最後殘留的那一絲念想,清楚明白地告訴了他們現實就是如此殘酷,他們唯一的出路與未來隻有奮戰到死,死到最後一人,死到廣陽派覆滅,就算是大結局了。


    這種悲劇的結劇即使是有自虐傾向的小文清在落到自家身上的時候也很難接受。


    仙使宣完法令,合起卷軸,等著洛楚易接令,可等來的卻隻有一陣難堪的沉默。


    所有的廣陽弟子依然都跪著,垂著頭,卻一聲不吭。


    無言的沉默往往比喧囂吵鬧更加危險。


    那仙使的性子卻是不耐的,見洛楚易沒有立即接法令,登時不悅地冷哼一聲,催促道:“廣陽派,還不速接仙主法令?”


    洛楚易自聽了那仙主所謂的賞賜後,就一直緊握著雙拳,聽聞仙使催促,握著的拳頭卻又緊了三分,深吸一口氣,沒有俯首接法令,而是昂起頭,注視著仙使,沉聲道:“仙使,我派在此區作戰,傷亡慘重,物資損失殆盡,近一百餘年未得仙界一絲一毫支持,如今舉派疲憊,實在是無力再戰,可否在此區休整些時日,順便把殘餘妖軍肅清?”


    “仙主法令不得違抗!”仙使冷冰冰地拋出這麽一句後,似乎也覺得氣氛太僵硬,頓了頓,解釋道:“肅清此區殘餘妖軍之事不勞你們擔憂,自有其他門派接替你們的任務,繼續鎮守此區!至於休整一事,遷界到新戰區後,再休整也無不可!”


    洛楚易默然片刻,又道:“我派物資損失殆盡,無法再維持高強度作戰,仙界可否給予補充?”


    那仙使不耐煩地道:“待遷到新戰區後,自會給你們補充一應物資!速速接法令吧!”


    洛楚易卻梗著脖子道:“我派傷亡慘重,實在是無力即時遷入其他戰區作戰,還請仙使回稟仙主,容我派在此戰區休整些時日,待補棄了足夠物資之後,再行遷界作戰!”


    “仙主法令豈容更改!”那仙使大怒,拔起長戟指著洛楚易道:“廣陽派可是要違抗仙主法令不成?”


    洛楚易對著長戟,麵色不變,隻道:“我派豈敢違抗仙主法令,隻是實在無餘力行動,仙使若是不信,可請移步到殿外,看看我廣陽派現在的情況,即知弟子絕無半句謊言推脫!”


    “我隻管宣令,不管調查你派情況!”這位仙使名字不帶個人字,行事也是冷冰冰毫無人性色彩,硬梆梆地把洛楚易的話堵了回去,“你派是何情況,盡在仙主掌握之中,無論是休整還是所需物資,仙主都已做好安排,隻待你們接法令完成遷界,便可全都解決!若是拒不接令,那廣陽派是何下場,想必你們也不會不知!”


    “你唬弄三歲孩子呢?”後方人群中有一人終於忍無可忍猛然起身,戟指喝道,“剛剛那法令也說了,我們將要遷去的戰區情勢危機,真要立刻遷過去,哪還有可能進行休整,怕不得立時投入戰鬥!到時候若是不給物資補棄,我派難道是過去送死嗎?遷入此區之前,也是這般說辭,待我們遷界之後,立刻封閉仙門,毫不支援,這都是仙主的指示吧!若是想滅絕我廣陽派,就直截了當地來吧,何必如此遮遮掩掩,沒得丟了你們仙界的臉麵!”


    這起而怒斥者,正是原本跟隨潘漢易一同向洛楚易發難的趙師弟,大號趙坤易,性子躁,脾氣大,雖然法術精深,卻因為這脾氣一直不能獨當一麵,他火氣上來,當真是天王老子也不慣著,此時眼見著那仙使說來說去,就是想把廣陽派遷界過去再說,想及門派這近二百年來的苦楚,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哪還記得什麽尊卑之分,直接跳起來向著仙使發難。


    “不得無禮!”洛楚易大驚,連忙喝止,卻終究晚了一步!


    “大膽!”那仙使怒喝一聲,舉起手中長戟,猛得對著趙師弟虛虛一揮,便聽劈啪脆響,青白的電光自趙師弟身上冒出來,也沒什麽驚人的威勢,就好像打閃般閃了閃,趙師弟整個人登時化為一逢灰燼,門向隻來一陣微風,飛灰漫天。


    眾人萬想不到這仙使居然如此凶暴,隻不過頂撞幾句,便痛下辣手,不由得一片嘩然,紛紛站起,向著仙使怒目而禮。


    那仙使卻是夷然不懼,隻是冷笑道:“好,好,你們廣陽派真是要違抗仙主命令了!都說廣陽派鳳敵,屈身事魔,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有了靠山,便連北方仙主都不放在眼裏了!看來,這法令你們是不打算接了!”他說著話,正要把手中托著的卷軸收起,不想突然有隻手從旁伸過來,一把將卷軸拿了起來,來人笑道:“這仙主法令倒是稀罕玩意,讓我也來瞧瞧,省得日後不識得這種高級貨!”


    “大膽,竟敢如此褻瀆仙主法令!”仙使大怒,一揮手中長戟,就要對付來人。


    洛楚易站得最近,看得最清楚,那人一出現就已經認出來了,可不是雍博文嗎?隻是這位雍道友剛剛還說隻在角落裏呆著安靜地看一看,突然跑上去搶仙主法令幹什麽?


    隻是眼下也不是琢磨雍博文想法的時候,眼見著雍博文突然跳出來,搶走了仙主法令,仙使大怒,揮長戟要打雍博文,洛楚易不由得大急,這雍博文可是關係到整個廣陽派存亡的最後依靠,若是被一戟打死了,那可真就什麽希望都沒有了,當即不假思索地捏手印,默誦咒語,兩手印在胸前虛虛一合,喝道:“赦,定,縛!”


    仙使身上立現無數光環,從頭到腳將其籠在其中,緊緊束縛。仙使的動作不由得一僵,長戟揮在半空落不下去。仙使身上盔甲突地閃起五彩光芒,束縛光環在彩色光芒中粉碎,仙使重獲自由,惡狠狠地怒視了洛楚易一眼,沒有追究他的突襲,而是直接對著雍博文揮落長戟,顯然是要先幹掉這個膽大包天的家夥,再去追究責任!


    洛楚易一動手,他身後一眾長老和易字弟子雖然慢半拍,卻依舊立刻跟盡,同時念咒語,施手印,一般的手印,一般的咒語,同聲大喝:“赦,定,縛!”


    一層層光環不停湧出,將仙使牢牢包住,便好似有隻無形的大蠶在快速地吐著絲般,眨眼工夫就將仙使裹成了一個巨大的白色巨繭!


    第三零八章 仙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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