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意識扭頭看去,便見一個年愈花甲的老者正滿臉愕然地站在門口,呆呆望著他們。


    此時屋子裏的情形是這樣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男的衣衫不整,光著腳丫,手裏托著張桌子,一臉寧死不屈的堅毅神色;女的笑顏如花,斜視著對方,同時伸出一隻手來曖昧地摸在男子漲得通紅的臉頰上。


    世風日下的悲哀感慨神情明白無誤地出現在老者臉上。


    艾莉芸臉騰的一紅,連忙收回手,同時做賊心虛地道:“看你臉上這灰。”這話是說給那個突然闖入者聽的,但對方顯然並沒有領會到這一點,仍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繼續保持痛心疾首的表情。


    雖然雍博文也大感尷尬,但這個時候做為男子漢也不能不挺身而出打破僵局,隻得幹咳一聲,問:“老先生,你有什麽事情嗎?”話說完才覺得有點不妥,連忙把手上的桌子放下。


    老者回過神來,歉然一笑道:“請問劉大師的風水工作室應該怎麽走。”


    需要說明一下的是,這是一處綜合寫字樓,高二十二層,其間大大小小的公司、工作室多達數百家,除了頂層幾家包了整個樓層的大公司外,其它樓層全都被隔成數十個從四十多平米到百平米左右不等的小房間,走廊縱橫轉折七彎八曲,有如迷宮一般,除非是在這裏工作且極為熟悉環境的人,外人到這個地方很難不迷路。


    而雍博文這個全樓最小房間就位於十一層最靠內最偏僻的角落裏,平時除了蒼蠅蚊子經常光顧外,最多的訪客就是走錯道的迷路者。當然了,位置差勁的唯一好處就是租金便宜,每月隻有百十多塊。之所以便宜到這種離譜的地步,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這個房間在施工的時候曾經砸死過一個工人,樓內裝修完畢之後,便傳說這裏有鬼魂出沒,還有夜間保安信誓旦旦地自稱看到過鬼影聽到過鬼哭,於是除了雍博文這個一心希望能夠撞鬼的家夥外,也就沒有其他人肯租這個房間。但讓揀了個大便宜的雍博文感到失望的是,他租下這裏已經一個多月了,卻連個鬼毛都沒有看到。


    另外還要說明的一件事情是,這個房間長達兩年的租金也是艾莉芸出的,所以在侃價的時候,她狠狠刹價,愣是把租金從每月一百五刹到了二年隻交一千塊錢。


    “哦,您沿著這條走廊一直往前走,到頭以後左拐往前走,在第四個拐彎就可以看到劉大師風水工作室的招牌了。”雍博文這一個多月下來,指路的業務已經練得極為熟悉,基本上整個樓層各家各戶的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


    雍博文所在這個樓層還有個特點,外號半仙窩,99%以上都是測字、起名、算命、看風水的神棍神婆們所開的工作室,倒是與雍希文這個天師算得上是半個同行。但同樣生意開門便得有旺有衰,像雍博文這樣在門上沒牌子甚至連工商執照也沒有的黑戶便半樁生意也沒有,而這位老者打聽的劉大師所開風水工作室則是整個樓層生意最紅火的,客戶遍及達官貴人富豪明星,他所測風水是不是最準沒人知道,不過他的收費最高卻是肯定無疑的。


    “謝謝。”老者點頭道謝,轉身離去。


    艾莉芸這才鬆了口氣,回過頭來嗔怪地瞪了雍博文一眼,“都怪你……”


    但雍博文卻沒理她,一個箭步衝到門口,向外張望。


    艾莉芸大感奇怪,跟過去也探頭看去,卻隻見整個走廊裏除了那老者緩緩向盡頭走去外,空無一人,一時不解地低聲問:“小文,你看什麽呢?”


    雍博文轉過頭來看著艾莉芸,麵色古怪,激動、緊張、興奮種種情緒攪在一起,眼圈裏甚至還淚光盈盈。


    “小文你怎麽了?別嚇我啊。”艾莉芸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緊張地抓住他說,“小文你沒事吧。”


    “我沒事。”雍博文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激動淚水,鄭重地道,“小芸姐,我終於見鬼了!”


    艾莉芸聽到這句話,不禁臉色大變。


    她猛得一把揪住雍博文的衣領,把他拉到自己麵前近得兩個鼻子都快要頂到一起位置,然後惡狠狠地說:“雍博文,你好啊你,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嫁不出去沒人要啊?”


    大多數時候女人發怒都讓男人摸不到頭腦,雍博文也不例外,見艾莉芸氣成這個樣子,實在是不明白自己哪裏又犯錯了,連忙把剛剛看到鬼的事情扔到腦後,陪著笑說:“小芸姐,你這是怎麽了?我又哪錯了?”


    艾莉芸咬著牙瞪著眼前這個不求上進的神棍,“怎麽就這麽巧?剛剛才說好在沒有遇到鬼之前去找工作,轉過來你就跟我說見鬼了?你耍我是不是?是不是當女人真的都胸大無腦啊!”


    雍博文這才恍然大悟,連忙辯解道:“小芸姐,我哪敢啊,我是真見到鬼了。”雖然明知道不是時候,但說這話的同時,他還是忍不住把目光向下移,偷偷瞄了瞄那緊貼在自己胸前的高聳乳房,暗暗猜著對方胸圍有沒有34d。


    “鬼在哪兒?”艾莉芸沒有注意到對方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如此色心,隻是指著已經快要走到走廊盡頭的老者,低聲怒道,“難道他是鬼嗎?”


    “他不是鬼。”雍博文哭笑不得地解釋道,“但他身上有鬼!”


    “哪裏有?我怎麽看不到?”艾莉芸怒氣不減,“拿這種誰都看不到的東西來唬我是不是?難道那鬼不怕陽光嗎?不怕魂飛魄散嗎?”


    雍博文被艾莉芸說得大汗淋漓,忽得心裏一動,連忙打斷了艾莉芸,“小芸姐,你身上有化妝鏡嗎?”


    艾莉芸微微一愣,見他說得鄭重,隻得暫時收起雷霆之怒,點頭問道:“有啊,幹什麽?”


    “讓你也見見鬼是什麽樣子,這可是不多見啊。”雍博文神秘一笑,伸手道,“把鏡子給我。”


    艾莉芸將信將疑地盯著對方,但手已經依著有求必應的老習慣把化妝鏡取出來遞了過去。


    雍博文拿著那麵小鏡子,歪頭想了想,然後大步衝回桌旁,從書桌裏掏出本已經舊得泛黃發黑邊角殘缺的古書來,快速查找,翻到一頁後便提起毛筆,又從桌內掏出合調好的朱砂,照著書在鏡麵上畫起來。


    他下筆飛快,片刻之間,已經在那小鏡之上畫好符咒,而後放下朱筆,輕拍桌子,小鏡騰空而起。待鏡子到達其頭頂高底然後翻滾著往下落,他迅速捏起金剛指法,豎起中指正頂住落下的小鏡鏡背,將滿是鬼畫符的鏡麵朝上,沉喝道:“嘟殺嘛嚕啼!”


    隨著沉喝,那小鏡上的鮮紅符咒慢慢隱去,竟好像滲進了鏡中。


    這一手確實是漂亮,但艾莉芸與其從小玩到大,比這更神奇的把戲看過他不知道耍過多少,卻是全不放在心。


    等鏡上符咒全部消失無蹤,雍博文這才輕籲了口氣,拿著鏡子,一把拉起艾莉芸跑到門口,探頭向外看了看,見那老者還差幾步便要拐彎了,連忙將小鏡照向那老者,低聲道:“看鏡子裏!”


    艾莉芸將信將疑地往鏡子裏看去,立時驚得嘴巴半張說不出話來。


    鏡中的老者已經走到了盡者,正慢慢轉彎,在鏡中的形象很小,但卻依然清晰。老者本身沒有什麽奇怪之處,但在他的背上卻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頭大身瘦四腳細小,尖耳光頭通體無毛,儼然便是個光著身子的畸形侏儒怪胎。此物正趴在老者背上,雙臂緊抱其脖子,雙腿盤其腰間,將頭以一種極親密的狀態貼在老者的臉側,與漆黑身體對比鮮明的血紅舌頭不時吐出來舔著老者的鼻子尖。


    艾莉芸揉了揉眼睛,抬眼向前看,見老者背上卻是空無一物,壓根就沒有那醜陋的怪物,再往鏡子裏,恰見那怪物扭頭往他們這邊看來,衝著他們咧嘴一笑。


    艾莉芸心底不由寒氣直冒,臉色登時變得煞白。


    “怎麽樣?看到了吧。”雍博文得意地一笑,將鏡子倒扣過來。


    “看到,看到……”艾莉芸神不守舍地應了幾聲,突然回過神來,一把扭住雍博文的耳朵,“看你個大頭鬼,我什麽都沒看到!”


    雍博文一愣,臉紅脖子粗地道:“不可能,你明明看到了,要不然為什麽那害怕。”


    “我有什麽可怕的?”艾莉芸死硬地道,“就算看到了又能怎麽樣?你那套幻術的把戲我見得多了,別想騙過我,今天下午就給我去找工作去,要是一個星期內你還沒有正式工作,就等著收我結婚的喜貼吧!”


    “小芸!”雍博文突然一把打開對方拎著自己耳朵的手,挺直身子正色沉聲道,“你看到了是不是?”


    因為艾莉芸比雍博文大半個月,所以平時雍博文都會叫她“小芸姐”,但如果當他把那個“姐”字省略的時候,往往就意味著他生氣了。別看沒事兒的時候艾莉芸怎麽欺負他都可以,但他要是真生氣起來,那打怵的可就是艾莉芸了。


    “看……看到了。”艾莉芸隻得勉強承認,但又覺得就這麽被對方嚇倒實在沒麵子,反駁道,“那又怎麽樣?總之你得去找工作……”


    “工作我會去找的,在我心裏你是第一位,鬼是第二位!”雍博文正色道,“可這事兒既然讓我撞上了,那我就不能不管。你知道那鬼在做什麽嗎?”


    雖然說名次靠前沒讓鬼壓著,但聽自己和鬼排在一起還是比較別扭,隻不過看到男友如此看重自己,艾莉芸心裏還是甜絲絲的,更何況他已經正式表示會去找工作,便立即放下脾氣老實服軟,反問:“那鬼在做什麽?”


    “你不是奇怪為什麽鬼會在大白天裏來而不怕陽光嗎?”雍博文臉色變得極壞,“那是因為它借著人的陽氣抵禦陽光的傷害!你看到它總是在吐舌頭了嗎?它不是在舔人,而是從人的口鼻吸取陽氣,它的雙手之所以緊緊抱住人的脖子也不是害怕掉下去,而是在通過這種方法逼取陽氣。照它這麽個吸法,那位老先生不出半個月必定暴病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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