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呢,沒提到留宿這個大問題之前,兩人摟摟抱抱都很自然隨意。但此刻兩人都各懷心思,頗有點發情期前兆的意思,被男友這麽一抱,艾莉芸便覺得渾身發熱,手腳發軟,心中砰砰亂跳,一時間竟有些喘不過氣來,奮力將對方推開,不滿地說:“你就會胡說八道的騙人。去洗澡吧,身上太髒了。”這話倒也不假,剛剛雍博文摸爬滾打,身上又是泥又是灰不說,而且還有醬油、蒜泥、辣子、味精、醋……種種調料味道,簡直就好像剛從廚房裏鑽出來一樣。但話一說出口,艾莉芸便大感悔了,這種情況下說這話,顯然是曖昧之極,似乎是在做某種表示。


    雍博文也是聽得一愣,心中的小惡魔發出歇斯底裏的嚎叫,“看啊,看啊,小芸姐在做暗示了,是男人就上啊,不要讓人家把你當成太監!”理知的天使更是灰溜溜的不知躲到哪個角落裏去了。


    “是,遵命!”蠢蠢欲動的男人猛得跳起三尺高,剛剛的無力虛弱全都拋到腦後,大步流星就往浴室走,走了兩步,他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對啊,我想起來了。”


    第八章 禽獸不如


    正胸中小鹿亂蹦的艾莉芸被他這一咋唬嚇得差點叫出來,不解地問:“想起什麽來了?”


    “沒,沒有。”雍博文幹笑著說了一句,便又急急忙忙往浴室跑,艾莉芸此刻心裏亂糟糟一團也沒心思追問。


    其實,他是突然間想到在哪裏見過那個巨人武士。那巨人武士的模樣分明就是那天破陣之後,在陣眼裏找到的那個雕像的樣子,區別隻在於右手裏的手頭換成了佛珠,個頭放大一些。


    他早在遭遇之初就懷疑這是布那風水法陣背後之人所為,但回過頭來一想,這法陣就是費墨自己布的,費墨既然已經死了,那自然不可能再來尋他晦氣,所以便沒在這個方向多想,但此刻想到這個問題,便立時意識到這法陣絕不像表麵看起來的那麽簡單。最關鍵的問題就是,這法陣除了聚陰改命之外,還有另一個產物——鬼蠱……這麽多年來破繭而出的鬼蠱顯然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人間蒸發,費鼎新也沒有提過這種事情。鬼蠱在普通人看起來或許沒什麽用處,但這東西對於術法界某些邪門人士用途極大。現在推測起來,或許在這陣法背後還有另一個人或是一幫人在收集這些鬼蠱以作他用。


    當初那個雕像被他和劉意送到了法師從業協會做鑒定,但回頭他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個幹淨,直到此時才重又想起來,便打算明天一早去協會總部看看鑒定結果。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弄清敵人是何方人物,還是相當必要的。


    現在這種關鍵時刻不是相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時候,所以他便沒有把這些想法說出來。


    看著雍博文鑽進浴室,嘩啦啦水聲在耳旁響個不停,艾莉芸心越跳越厲害,預想到某些將要發生的事情,臉上便燒得厲害,坐在那裏眼睛盯著電視,內容卻一點也沒看進去,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浴室方向。


    二十多分鍾之後,浴室裏的水聲停了下來。艾莉芸也就在同時緊張到了極點,感覺心髒都快蹦到嗓子眼裏了,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半絲力氣,整個人都要癱到沙發上了。


    又等了二十分鍾,雍博文卻還沒有從浴室裏鑽出來。


    艾莉芸心情稍鬆,但又有些擔心,試探著叫了兩聲,“小文。”


    浴室裏卻沒有半點回應。


    這下她可坐不住了,也顧不得避嫌,拐著腳跳到浴室門前,拍著門叫道:“小文,你洗完了沒有?”


    浴室靜悄悄,什麽動靜都沒有,就好像裏麵根本沒有人似的。


    艾莉芸咬了咬牙,輕輕一推,門沒插應手而開。她探頭往裏麵張望,卻見雍博文正一動不動地躺在浴缸中,雙眼緊閉,仿佛失去了知覺。


    她心中慌亂,也顧不得其它,連忙跑到浴缸旁邊。做為醫生,她然後不會大呼小叫,第一件事情卻是探手把脈。雍博文脈象平和,她再仔細一看,不禁輕啐了一口,“壞蛋,怎麽就這麽睡著了?”


    當然了,正打算今晚變身禽獸的雍博文本意是不想睡的,但意誌抗不過身體需要,那一劍所消耗的精力體力內力法力絕不是短短一段路途所能恢複得了的,隻不過當時正在逃命中,他精神高度緊張,才勉強撐到了家裏,等到洗澡的時候,諸事皆了,精神一放鬆,他便不知不覺地沉沉睡去。


    看到雍博文沒事兒,艾莉芸放下心,輕輕捏了捏他的鼻子,“壞蛋,可嚇死我了,你什麽時候能讓人省心啊。”喃喃低語了兩句,她忽地心裏一動,眼睛轉了轉,咬著嘴唇,目光就往浴缸下方溜,滑過結實勻稱的身體,直到撞上那胯間的黑黑一團,才好像驚弓之鳥般縮了回來。不放心地瞧了瞧雍博文,見他睡得正香,顯然沒有察覺自己的不軌意圖,艾莉芸這才鬆了口氣,回頭壯膽一般死死盯著那要害之地瞅了兩眼,然後忍不住噗嗤一笑,自語:“果然比小時候長大了好多。”


    雍博文對自己此時的處境感到極為困惑。


    他記得自己明明正在洗澡,怎麽一轉眼的工夫就跑到這麽個地方來了,好在身上衣服都端端正正穿著,要不然還不被人當成露體變態?


    眼前是一處長長的回廊,曲折不見頭尾,雕梁畫棟,精美大氣。回廊外的寬廣院落中滿是盛開的花樹,雪白的小花開得正盛,一層層一疊疊,鋪滿樹冠,一地純白,宛如下了場大雪,微風拂來,滿天雪點飛舞,香氣四溢,真個如仙境一般。


    此地雖好,但終歸是來得莫名其妙。


    雍博文試探著喊了兩嗓子,等了好一會兒,見沒人搭理回應,便信步沿著回廊向前走去。不片刻,走出回廊,眼前是一處不大的院落,院落裏擠滿了灰袍光頭的僧人踮著腳尖向前張望,脖子都伸得老長,仿佛許多光頭鵝,被無形的手捏住了向上提著,一個個屏氣凝神,這麽多人擠在一處偏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從一片光頭上方看過去,可見一佛堂飛簷房頂,露著半張匾,上麵龍飛鳳舞三個大字,任他如何使勁也看不清楚倒底寫的是什麽。雍博文站著看了會熱鬧,又試探著叫了兩聲,但那些和尚卻好像聾了一般,沒有一個人回頭看他。他正感莫名其妙之際,忽覺眼前一花,再定神一瞧,卻發覺自己不知怎麽地跑到了人群前方。


    和尚群與那佛堂之間隔了大約十步距離,十二個滿臉皺紋白胡子老長的黃袍僧人一字排開,站於眾和尚與佛堂中央位置,全都閉目凝神,雙手合什,在那裏喃喃念著佛經。


    雍博文不解地搔了搔頭,抬眼再看那佛堂上的橫匾,卻依舊是一團模糊,感覺就跟看a片時關鍵部位打上了馬賽克的效果相仿。他盯著瞅了一會兒,終於放棄看清橫匾的念頭,轉過身,圍著那十二個老僧轉了一圈,用手挨個拍了一遍,又趴在耳邊喊一嗓子,但這幾個老和尚卻跟泥塑木偶一般,連半點反應也沒有。他大感沒趣,又不能跟這些和尚說話,轉頭看那些年紀稍輕的灰衣和尚們雖然也都合什作勢,但全都神情緊張地盯著麵前這僧門半掩的佛堂,便忍不住好奇,走到門前探頭往裏張望。


    佛堂麵積不大,約摸有百多平米,正中央供奉著尊佛像,他倒也認得那是大日如來座像,座高跟常人相仿,通體黃燦燦,竟是黃金打造的。


    佛著坐著一僧,瞧年紀不過三十上下,白袍光頭,眉目雋秀,膚色白裏透紅,如女子般嬌好。他盤坐於蒲團之上,雙目微合,雙手捏著串烏黑佛珠,膝上放著光閃閃的銀製三鈷杵,口中喃喃念頌,偏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白袍僧身前立著四個黃袍和尚,俱都麵色茫然,緊盯著白袍僧,那神情簡直就跟色狼看到光屁股美女一般無二。


    雍博文便覺得這白袍僧好眼熟,一時卻又想不出在哪裏見過,隻是見他寶相莊嚴,竟然不敢走上前去拍拍摸摸,便先走到那左首第一個黃袍僧身前。


    這黃袍僧是四人中年紀最大的,身材高大,足足比雍博文高出一個半腦袋,膚色黝黑,滿麵虯髯,高鼻環眼,相貌威猛,瞧起來不像是中國人,倒有點像印度人。他左手持著金剛禪杖,右手緊緊捏著佛珠,緊緊抿著嘴唇,似乎努力想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但他那微微前傾的身軀卻將緊張心情表露無疑。


    雍博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原本也沒想過這阿三和尚會有什麽反應,不想這虯髯僧卻突然眨了眨眼睛,滿麵疑惑地左右瞧了瞧。


    雍博文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了一步,不想這一步正踩到了左側第二個黃袍僧的腳上。


    這第二個黃袍僧五十出頭的樣子,頷下三縷長髯柔順光滑,滿麵斯文氣質,要不穿了僧袍且剃個大光頭,那看起來更像是個飽讀詩書的文人墨客。他左手托著個光溜溜閃亮的木魚,右手拿槌,雖然站在那裏,但目光遊移不定,顯然是在走神。雍博文這一腳踩上,他便一咧嘴,好險沒叫出聲,左右瞧瞧,目光沒在罪魁禍首身上停,卻落到了中間那白袍僧身上,臉上湧起一絲愧色,連忙凝神站好。


    雍博文站穩了身子,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不禁大感奇怪,重又走到虯髯僧麵前使勁揮手,但這回虯髯僧卻半點反應也沒有了。他撓了撓頭,走到長須僧跟前,對著他的右腳猛踩一下,但那長須僧恍如未覺。


    難道剛才隻是湊巧?雍博文不禁直犯糊塗,想了想,又走到第三個僧麵前。


    此僧瞧起來也不過是四十幾歲的年紀,但滿麵風霜,躬腰駝背,滿是老繭的雙手捧著三藐母馱,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裏,瞅著白袍僧,雖然麵無表情,但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敬愛之色。三藐母馱是轉經輪一類法器,這東西活象小孩玩的撥浪鼓,由兩個用朱砂寫著許多梵字的圓形木塊疊在一起而成。雍大天師不識此物,還在心裏直嘀咕,這老和尚年紀一大把,居然還玩撥浪鼓,難不成修佛修得返老還童不成?


    雍博文先揮手再踩腳,駝背僧都沒有半點反應,便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駝背僧立時渾身一顫,整個人仿佛變成了蓄勢待發的野獸,渾身上下充滿了可怕的肅然之氣。


    雍博文嚇得一縮脖子,不敢在他麵前停留,兩步跑到第四人身前。


    此人身材矮小,麵容清瘦,雖然也是五十左右歲的年紀,但下巴上卻溜溜的沒有半根胡須,微躬著身體,手捧著個紫金缽孟,雙眼微闔,偶爾可見一絲精光自眼皮縫中射出。


    雍博文剛溜到他身前,這矮僧突然麵露微笑,雙手合什,頌道:““摩訶毗盧遮那!”


    這矮僧說的是梵語大日如來,雍博文不懂,聽得好糊塗,還以為這不起眼的小個能看到自己,一驚之下便喜出望外,連聲道:“你能看到我?太好了!這是什麽地方?你們都是些什麽人啊?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他問得起勁,可那矮僧一語之後,便不再說話,隻是保持著微笑,目光直接越過他,落到那白袍僧身後。


    也就在同時,那白袍僧緩緩睜開了眼睛,有若實質的目光在房中一掃而過,那四個黃袍僧同時躬身道:“南無阿彌陀佛!”


    雍博文沒有得到回應,泄氣異常,轉過頭來看那白袍僧,不想一接觸那白袍僧的目光,那白袍僧麵上雖無表情,但目光之中卻滿是微笑親切,還衝著他微一點頭,顯見得是看到了他。


    雍大天師這叫一個激動啊,搶上一步就打算說話,但那白袍僧立刻用目光微一示意,他便立刻明白過來,這是讓他稍等一會兒。說也奇怪,他以前從來沒見過這白袍僧,但感覺卻說不出的親近,宛如多年知心的密友一般,什麽意思隻要一個眼神便可以了解得清清楚楚。他也就不說話了,想了想,站到白袍僧身後,接著瞧熱鬧。


    但其它四個黃袍僧看不到雍博文的存在,自然就以為白袍僧是在衝著矮僧點頭微笑,其它三人臉上一時都有些不豫之色。


    “空海!”白袍僧低喚一聲,那矮僧立刻上前一步,跪伏於其身前,恭聲道:“弟子在。”


    白袍僧右掌輕覆於矮僧頂門,微闔雙目,道:“我的弟子眾多,出家、在家眾皆有,但都或學一部大法,或得一尊一契,無人能兼而貫之。像你這樣於短短數月,即以兩部秘奧壇儀印契,謂之空前,可稱三地菩薩也,當傳阿闍梨位。”他聲音不響,但這一開口便激得虯髯僧手中禪杖上九環晃撞脆響,威勢驚人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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