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的時候,日頭還躲在雲層裏,這天,看著像是要落雪。


    鎮國將軍府門前,拉著板車送來新鮮食蔬的農戶忍不住搓了搓手。


    大門前出來一個管事,讓農戶將食材從側門搬入院內,隨手掀開看了一眼車上都有哪些。


    “總管,這些都是天沒亮的時候小的跟家裏的婆娘去地裏摘的,保證新鮮。”農戶主一邊搬著菜,一邊殷勤笑著說。


    “嗯。”


    總管極淡地應了聲,麵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眼睛從板車上的一籃子時蔬掃過,比較滿意。


    鎮國將軍府人多,需要的食材也定然不少,但是今日特意運來的這一些,是他們的將軍夫人特意吩咐的,而那些,都是他們小姐沒出嫁前喜歡吃的食材。


    “仔細弄好了。”總管又淡淡補了一句。


    天冷得像是要下雪,但是卻一直沒有下,從昨日開始便是這樣的天,總管抬頭看了看那被掩在雲層中的日頭,倒是寧願這雪趕緊下起來,或許還沒那麽凍。


    農戶家的小工將時蔬送入廚房中,轉身邁出來的時候,差點撞上正要進來的人。


    抬頭一看,隻見自己麵前的出現的女子妙齡年紀,一張臉蛋生得精致極美,隻是……太過蒼白,精神也不是很好。


    如音抬頭的時候,看到麵前一個年輕的男子正楞楞看著自己,身上穿著粗布衣,並不像府中的人。


    那男子突然臉微微一紅,覺察出來自己的冒失,連忙低下頭,微微行了個禮,然後便趕緊快步走出了廚房去。


    如音轉身看了一眼,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板車,之前她與禦皇柒一起回來小住那一次,她曾經講過這樣的場景,應是農戶送食材來將軍府了。


    “咳、咳咳——”


    輕咳了兩聲,她轉身進了廚房中,開始張羅著給自己煮了些薑茶。


    自從昨日回到將軍府,她的母親畫夫人就一直很關切她,派了府中的侍女來照顧,可是入夜她還是將人遣走了。


    她承認,她是個比較認生的人,當初在七王府,雁還是與她一起經曆多了,她才認可了雁還,而回來這裏後,或許是因為心情不佳,以及她曾經在那個二十一世紀的習慣導致,特別不希望有不熟悉的人跟在身邊。


    今天她醒的很早,那被派來服侍她的侍女都還沒有過來,她就已經自己起身,來給自己煮薑茶。


    看著灶上的瓦罐開始冒著熱氣,她的眸光怔怔。


    或許,她隻是想自己親力親為一些事情,這些腦子就沒有太多空暇,去胡思亂想太多吧。


    今天,是他納側妃的日子。


    昨日病中渾渾噩噩,沒想到今天睡醒的時候,這件事就那麽清晰地第一個跳入她的腦袋中了。


    是因為天太冷了嗎,裹緊了身上的披風,仍是覺得胸膛一片涼颼颼,伸手摸胸口那兒,空蕩蕩。


    薑茶幾乎要溢出的時候她才驚覺,回神,把瓦罐從灶上移開,卻忘了要裹著布,直接伸手就去碰,被燙到縮回手的時候,莫名心裏升起一股煩躁。


    再次用布巾抱著瓦罐,才從灶上移開,往碗裏倒了冒著騰騰熱氣的薑茶,那微微辛辣的味兒直衝鼻端。


    就這樣端著個碗,從廚房回到了自己的廂房,在門口遇到剛過來要服侍她的侍女,呆愣愣地看著她自己端著盛滿薑湯的碗從自己麵前經過,才反應過來,趕緊上前道:“小姐,讓奴婢來端吧。”


    “不用,咳……已經到這裏了,不差這幾步。”


    因為還在生病,如音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沙啞,自己端著碗進了房中,然後又把門合上。


    杵在門外的侍女不知如何是好,心想是不是因為自己來晚了讓小姐不高興了,可是,誰也想不到,病中的小姐會那麽早的起身,還去了廚房呀。


    身後有腳步聲,侍女轉身一看,忙行禮道:“三少爺——”


    此刻風度翩翩而來的,正是如音的三哥畫玄朗。


    “怎麽回事?”


    手上還提著劍,剛晨練回來的畫玄朗剛才遠遠看到了些這邊的情景,過來便問。


    侍女隻能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很是小心翼翼,擔心會被三少爺責罰,這個將軍府裏誰不知道,他們的小姐不止是得到老將軍跟夫人的疼愛,更有兩位哥哥的寵愛。


    畫玄朗聽罷,抬頭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微微蹙眉,但隻是道:“你便在這裏候著,若是小姐再吩咐你何事,趕緊照辦。”


    這個妹妹的脾性,跟以前有了區別,可依然是他疼愛的妹妹,想到母親說的話,如音應是跟禦皇柒之間出了什麽情況,這世間,唯獨男女之間的感情,說不清。


    他能做的,就是讓這個妹妹在家裏待得盡量舒心,好讓她開心起來,至於她喜歡如何,便都由著她吧。


    跟前的侍女點頭應了,突然身後又有了腳步聲,還有些急。


    “少爺——”


    總管的腳步匆匆而來,輕聲恭敬喚。


    畫玄朗轉回頭,看到總管臉上的神色似乎不大對。


    “怎麽?”


    總管上前低聲道:“啟稟少爺,門外突然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正是七王爺。”


    畫玄朗一驚,這——


    “你可有認錯?”


    雖是這麽問著,畫玄朗的腳步已經快步穿過回廊,往府門外的方向走去。


    總管疾步跟在身邊,道:“小的沒有認錯,確實是當今的七王爺,咱們的姑爺。”


    出了門外,果真看到一小隊人馬,而剛從馬上下來的,也果然正是禦皇柒。


    一身月白的他披著鶴毫大氅,俊顏依舊,隻是看著,氣色不是很好。


    “……王爺?”


    畫玄朗迎上去,語氣中不掩驚訝。


    此刻天才大亮,禦皇柒能出現在此,那麽,他是半夜趕的路來此?


    隨著一起來的還有陶衍,畫玄朗轉頭一個示意,即刻有侍從過來將他們的馬牽走了。


    “三哥。”


    禦皇柒微微頜首,看著畫玄朗,道:“音兒,是不是回來這裏了?”


    不止是麵容,那清越的聲音中都透著幾許疲倦,畫玄朗剛要張嘴,卻又沒說什麽。


    他想起來母親吩咐的,音兒回來娘家的事,不要傳回皇都去。


    隻這幾個神色變化中,禦皇柒便知道,自己沒有猜錯。


    “三哥,我來接她。”


    依然是淡淡的語氣,可其中,卻有毋庸置疑的肯定。


    罷了,說是說了不將消息傳回皇都,可是,人都自己找上門來了,再騙也騙不了。


    畫玄朗道:“王爺,請先進去吧。”


    -


    七王爺禦皇柒突然出現在鎮國將軍府,很快,整個將軍府便都知道了。


    除了如音那個廂房,因為她不出來,也沒有人敢去打擾。


    兩人在正堂之中坐下不久,剛好遇上晨練回來的畫言成,同樣也是驚訝。


    “你們兩之間到底怎麽了,昨天音兒回來那模樣,嚇了我們一跳。”


    剛才已經聽畫玄朗大致講述了昨日如音回來的情景,現在再聽到她大哥的這一句,禦皇柒隻覺得自己的心一再緊著,暗暗地心疼。


    “是我不好,讓她生氣了。”


    也沒有細說原因,但他的語氣,讓兩個想要護著妹妹的哥哥也無從去責怪了。


    畫言成輕歎口氣,也坐下,喝著侍女奉上的茶。


    “我想見見她。”禦皇柒看向畫玄朗。


    大哥畫言成為人剛正正直,相比來說,畫玄朗或許更好說話。


    “大哥,你看——”畫玄朗卻還是看向自己大哥。


    “去吧。”


    畢竟是夫妻,總是要見麵的,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麵對麵解決,總比這樣避開好。


    畫言成是這麽想。


    然後又派了侍女去跟畫夫人稟告此事。


    “待音兒氣消,我一定好好謝謝兩位兄長。”


    禦皇柒微微頜首,起身,拄著他的虎頭手杖直接就往如音的廂房去了,前段時間,他曾經跟如音一起在那兒小住過幾日,對那兒並不陌生。


    看著他走出正堂,畫言成畫玄朗臉色卻又微微驚訝,因為大家都道七王爺性情淡漠,可是他剛剛的表現——可見真的很在乎他們的妹妹。


    -


    彼時,廂房中,桌上擱著一隻空碗,而桌邊,如音正枕著手臂對著茶壺發呆。


    叩叩叩——


    敲門聲不輕不重,還是將出神的她微微嚇到,回神,下意識起身,要過去開門。


    手撫上門把的時候,不知道為何突然一頓。


    一種奇怪的感覺傳過心中,她隔著門輕聲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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