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時候……隻是剛巧奴婢進去向宮主稟告事情,殿中並沒有別的人伺候,所以,宮主才讓奴婢來。”


    小昭小心翼翼地回答,從在鷲梧殿見到這個女子的第一眼開始,她就覺得這個女子不簡單,而且,讓她不覺便會有一些警戒心。


    “是嗎?”


    君刻骨打量著這個小侍女,她跟這臨夢宮裏的其他侍女穿著一樣的輕紗長裙,雖然隻是侍女,服飾衣料卻一點不含糊,因為夢凡是個愛美的人,他就要讓他的整個臨夢宮都是最美的最好的,所以侍女的衣物也都是上等品。


    在這樣的上等衣料襯托下,這個小侍女雖然容貌隻算清麗,卻肌膚細膩白皙,神色中有些乖順與懵懂,唔……是夢凡慣常會比較喜歡的類型。


    小昭點點頭:“是的。”


    “那……等會,為我沐浴準備的熱水備好之後,你也來服侍我吧。”


    君刻骨說完,坐回椅子上。


    小昭意外地抬頭,“姑娘,我——”


    “怎麽,身為宮主唯一的弟子,你可知道他對我有多疼愛?既然不是我師父的貼身侍女,我要你伺候我沐浴又有何不可?”


    君刻骨挑眉看著她,那眉目精致動人,小昭承認,君刻骨是個很美麗的女子,可是,她心裏就是莫名地想要遠離她一些。


    本來以為隻是進來打掃就完事了,沒想到,君刻骨又對她另有吩咐。


    “是,一會奴婢便服侍姑娘沐浴。”


    最終,她應下了。


    她隻是這臨夢宮一個小小的侍女,惹不起君刻骨。


    -


    “我是皇上親自指婚的,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我要見王爺,我要出去,不然……不然我就……啊……”


    七王府,小院房中,一個身影踩在凳子上,手裏握著懸在房梁的白綾的一端。


    可是下一瞬,侍從們便看到那人從凳子上跌了下來,狠狠摔在地板上。


    那一刻,程子儀隻覺得渾身都疼,眼淚都出來了。


    “不然你就怎麽?繼續說——”


    一道聲音響在跟前,地麵投下暗影,程子儀抬頭,第一眼便看到了如音。


    如音收回手中的桃花扇,走上前兩步,彎身,扯了扯程子儀還捏在手裏的那白綾的一角,嗤笑:“這樣的伎倆,這樣的威脅,你覺得能嚇唬得了誰?”


    “剛才我好像聽你說什麽……你是皇上親自指婚的,我們不能這樣對你。那麽,我畫府當初也是受了皇上親自指婚,讓我嫁入七王府,你又怎麽敢在我這個正妃麵前耍那些小花招陷害爭寵?”


    她用手中合起的桃花扇扇骨,戳了戳程子儀的臉。


    “我、我不是威脅,我是說真的!”


    “我要見王爺,我要見王爺!”


    程子儀沒有正麵回答如音剛才說的,甚至不跟她溝通,隻嚷著要見禦皇柒。


    “別喊了,王爺不在府裏。”如音蹙眉。


    “你騙我,你不想讓王爺見我,你這個惡毒又有心計的女人,你才是陷害我想要爭寵!”程子儀憤恨地罵道。


    如音倒是沒想到她竟然敢這樣對自己說話,她才要張嘴,身後卻有聲音道:“放肆,鎮國公家的千金豈是讓你這樣汙蔑的!”


    “論身份你不及我七嫂嫂尊貴,論家世你一個侍郎府的貢獻能與鎮國將軍府比?”


    “如果不是你死賴著一起入宮,這輩子我估計都不知道你是誰。”


    如音轉頭,說話的人,正是跟她一起過來的禦紫千。


    看這丫頭平時隻知道玩樂,太真單純,沒想到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程子儀這下子才注意到剛才進來的人當中,竟然有公主,心裏有些慌張,往禦紫千身前爬去,拉著禦紫千的衣角——


    “紫千公主,我是被冤枉的!公主,你幫幫我,救救我,他們不許我見王爺,也不許我邁出這裏一步。”


    禦紫千厭惡地往後退了一步,“你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才會落此下場,我才不會幫你。”


    “何況,你不過是被罰閉門思過,便要尋死覓活,這是唱的哪一出?”


    如音看屋內的場景,程子儀說什麽自盡都是假的,如果真的這麽不惜命,她為什麽為了活命而嫁入七王府甘當禦翎皓的眼線?


    這麽鬧,不過是因為急了吧,被禦皇柒禁足命人看守起來,她就無法為禦翎皓那邊提供這邊的情報,這樣,她就拿不到所中蠱毒的解藥。


    程子儀自己也說不出個有力的解釋,嘴裏隻重複一句話:“我要出去,我要回家!”


    這樣的人留在七王府真的是不得安寧,如音也煩了,自從知道她背後是誰在指使,她也沒有了價值,本來從西山兩老那兒那到解藥,看她痛苦如音還打算給她的,但是,這人顯然並不會感激自己的好意。


    “既然你也說了,你是皇上親自賜婚的,那怎麽可能嫁過來了又要回家去,讓七王府麵子往哪兒擱,皇上的麵子呢?”


    “一切,等王爺回來再說吧。”


    如音一抬手,一陣香味掃過程子儀的鼻端,程子儀的眼神瞬間朦朧了,一股強烈的困意席卷上來。


    命侍女將她送到床上躺下,如音又讓人收拾了房裏,才走了出去。


    “七嫂嫂,你為何還要由著她,不如一起去我父皇跟前讓父皇評評理,到時候看她還敢說什麽!”


    跟出來的禦紫千出了個招兒,如音搖頭無奈,“紫千,天色不早,你該回宮了,若是你母後發現你不在宮裏,要生氣的。”


    “我能不能留下來用晚膳再走,一個人吃飯好沒意思——”


    禦紫千嘟著嘴一臉可憐樣兒搖著她手臂,如音有些心軟,生在帝王家,吃個飯一堆人伺候,卻沒有一個共享的人,確實很寂寞,何況她天性那麽活潑。


    可是,七王府不該與皇後的人走得那麽近,這樣,對誰都不好。


    “不行,天黑得早,晚了路上不安全。我現在就讓他們備馬車,送你回去。”


    ……


    回宮的馬車上,禦紫千還在跟如音興致地聊著她學藝的鳴劍山莊。


    鳴劍山莊算是江湖上第一大山莊,名望很高,要求嚴格,據說個個都是精英,但是看禦紫千……她頂多隻能算是被送到那兒去學些強身健體的防身武功而已。


    她不太明白的是,為何皇後會舍得將自己唯一的女兒送去那麽遠的地方,而不是留在身邊,留在宮裏養尊處優。


    兩人還聊起當初武林大會時,如音曾見過的一個參賽的鳴劍山莊的弟子,禦紫千說那是她的一位師兄,武藝很好。


    突然座下馬車搖晃了一下,停下來了,如音下意識扶著禦紫千,禦紫千蹙眉道:“怎麽回事?”


    發生這樣的事,車外一點聲音都沒有,有些不對勁,如音暗暗握緊扇子,道:“紫千,我出去看看,你在這裏等著,我沒喊你你千萬別出去。”


    “七嫂嫂——”


    禦紫千有些緊張地抓著她的手腕。


    “放心,我出去看看就回。”


    如音鑽出車廂,下車來,才看清此刻他們的馬車正路過林間道,已經過了傍晚,夜幕即將降臨,何況冬日,黑暗總是來得特別早。


    四周的景致隻剩一個黯淡的輪廓,看都不大真切,馬車前空蕩蕩的,駕車的侍從呢?


    如音手中握緊桃花扇,右耳聽到一聲輕響,轉回身的時候,隻看到一個銀色的箭頭,正直往她射來。


    身子往後退去的同時桃花扇展開一擋,那銀箭咣當落地。


    然而,還有第二支箭繼而往她這邊射來,準確來說,箭的目標不是她,而是馬車,而馬車裏坐著的人——


    “嫂嫂,外邊怎麽了?”


    在車內聽到聲響的禦紫千完全不知道外麵怎麽回事,心急道。


    “紫千,你在裏麵等我一會,別出來。”


    利落擋下第二支箭,如音道。


    可是她聽到了車內的聲響,禦紫千還是不聽話地出來了。


    “紫千,回車裏去,快!”


    她已經感覺到了,今夜的這一個意外,似乎是衝著禦紫千而來。


    禦紫千偷跑出來是為了去七王府,現在又是她送回來的,如果身為公主的她出了什麽事,七王府難則其咎。


    但是禦紫千向來就是個勸不住的性子,已經鑽出了車外。


    那時候,正好一支箭從另一個方向射了過來,如音想也沒想就將桃花扇擲過去,險險地將差點就要刺中禦紫千的那一支箭打掉。


    桃花扇一個回旋回到她的手中,她發現,使用的次數多了,桃花扇仿佛有靈性一樣,能與她更好地配合。


    咻——


    然而,就在她握住剛回到自己手中的扇子時,又有一支箭,從她正麵迎麵而來。


    那一支箭速度比之前的都要快,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都能感覺已經慢了,可她還是抬手用桃花扇去擋。


    隻是這一次,她並沒有聽到銀箭落地的聲音,也沒有感覺到箭頭刺穿自己身體的疼痛,她隻是看到——


    就在箭距離她很近的那一瞬間,她跟前突然出現了一道暗影,邊緣有極淡的光,然後,她看到那支箭,變成了碎末,飄落到地上。


    雖然昏暗,近在腳邊她還是能看清,那些落在草地上的碎末,整個人錯愕著。


    “嫂嫂,嫂嫂——”


    禦紫千的聲音將她喚回神,她抬頭,看到不遠處出現的火把,還有不止一人的腳步聲。


    “王妃——”


    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是陶衍。


    她的心終於放鬆下來,轉頭看四周,卻尋不到什麽。


    “王妃,屬下來遲了。”


    陶衍警覺地看著四周,隨他而來的精衛舉著火把,頓時將四周照得亮堂。


    “你們,往那邊;你們,去那邊搜!”


    他安排道。


    “還請王妃與公主先上馬車,此地不宜久留。”


    “陶衍,你沒有隨王爺入宮?”如音以為他們是在一起的。


    “屬下受王爺之命外出辦事——”陶衍說著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禦紫千,如音會意道:“紫千,先上馬車。”


    禦紫千對於剛才的事情也是心有餘悸,先鑽入了馬車,陶衍這時候壓低聲音道——


    “屬下得到線報,所以立即帶人過來了,幸好,王妃與公主安好。”


    如音點頭,轉頭看四周,陶衍帶來的精衛,手裏的火把將林間照亮。


    “王妃,請先上車吧。”


    陶衍的聲音在旁邊提醒,可如音的眼睛依然掃了一遍四周,什麽都沒看到。


    剛才擋在她跟前,救了她的那一道暗影,到底是什麽?她隻感覺到有風拂過,並沒有人出現,是什麽能將一支完好的箭在瞬間之中直接震成碎末……


    她從懷中拿出錦帕,彎身摘了一支葉片上落有碎末的草葉,包在錦帕裏,藏於袖子中,然後這才上了馬車。


    而就在馬車往前駛去不久,剛才如音站著的地方,又出現了一道黑影,那黑影看著像是一個人,又像是虛無,幾乎跟完全黑下來的夜色融為一體。


    ……


    沐羽山莊


    坐在閣樓窗前,手裏拿著量杯,麵前案上擺放著各種草藥,像是在調配什麽的白衣男子,突然頓住了手中的動作,轉頭看向窗外的夜空。


    一聲隱隱的悶雷,帶著一道細細的閃電,在夜空中像是一幅稍縱即逝的圖騰,天邊那亮起來的星子閃爍,他若有所思般,唇角忽而多了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


    “主人,外麵風大,還是進屋吧。”


    坐在屋頂上看著初升的月亮,一襲深藍錦袍的公子容顏清俊。


    “以前,我有空的時候就會約如音一起這樣看看月亮。不知道——今夜詔月的月亮,是否與這裏一樣的亮。”


    “她那時候還不會武,都是我提著上去,提著下來……現在,想必已經不用了吧。”


    身後逐漸走近的人不說話,他又問:“葉痕,你喜歡梁寧嗎,喜歡這裏嗎?”


    此刻獨賞明月的人,正是剛回到梁寧的夙微生。


    “主人喜歡,葉痕便也喜歡,主人要在哪裏,葉痕便跟著在哪裏,都可以。”


    身後的聲音低沉而認真,夙微生忽而笑了,那一笑映著明月,竟是如此美。


    “我也不知道……我喜歡哪兒,想住在哪兒,似乎,哪裏都一樣……”


    他輕聲像是自語,可葉痕都能聽得清。


    “我一會就回去,你先休息吧,我想……再待一會兒。”


    葉痕沒有再勸,施展輕功離開了。


    隻是,他沒有真的去休息,而是在另一處夙微生看不見的樹下,倚著樹幹,透過那枝葉間隙,看著屋頂上的人。


    此生唯一剩下有意義的事,或許就是守護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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