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天立即上前查看,邵宏已然沒有了呼吸。


    邵宏的頸側有一個極細的紅點,但他隻是起身稟告,邵宏已身亡。


    震驚之後,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施玉瑩的身上,施玉瑩看著眼前此景,搖頭辯解:“本宮不認識他,不認識什麽梁寧使臣,更沒有指使——”


    “玉妃與睿王妃不和,宮中眾人皆知。”姚君君忽而平靜開口。


    “而施大人幾番在朝堂之上與畫老將軍及兩位少將軍起爭執,對畫府的態度顯而易見,此事確實有些蹊蹺——”


    “你、你休要胡說!”施啟桓氣極。


    “皇上——”姚君君無視施啟桓的憤怒,麵向禦景煊陳請,“說起來,鎮國公才離開詔月不到半月,梁寧便突然發兵,像是算準了時機。所有人都在擔憂戰事,施大人此時卻仍執意於處置睿王及畫府,恕臣妾直言,這實非憂國的表現,而更像是——借機鏟除異黨。”


    殿中有人倒抽一口氣,這樣的想法或許不止一人有,但是又有誰敢直接說出來,更想不到出自姚君君之口。


    “賤人!”


    施玉瑩抬手揮過來,姚君君輕鬆一避,倒是身孕不便的施玉瑩差點摔倒,幸而被禦紫千扶住了。


    “夠了!”禦景煊臉色已是難看至極,兩人都是他的妃子,兩人如今都懷有身孕,卻在殿上讓人看笑話。


    “皇上,請勿、勿聽信妖言……”施啟桓胸悶氣短,急火攻心,話都難說完整。


    “但是,方才使臣所指的方向,確實是玉妃所在,這又如何解釋?如妃所言也有道理,施大人這些天以來所表現的未免過於急切,難免讓人生疑。”


    一位向來中立卻總被施啟桓一派打壓的大臣出列啟奏,隨之身後便有其他人附和之聲。


    “臣妾身為後宮之人本不應參與朝堂之事,但梁寧使臣已於死前說出真相,若還讓一切一錯再錯,那麽詔月很有可能失去真正值得信任的忠臣,卻留奸佞為患。”姚君君說著便跪了下來。


    殿中眾人麵色各異,這樣的發展誰也料想不到。


    “妖女,自你入宮便迷惑皇上,災象頻生,如今還顛倒黑白汙蔑我施家,皇上若再將此妖女留在身邊,才真的是禍國之患!”


    眼見施啟桓目眥圓瞪,氣急敗壞,姚君君麵紗之下唇角浮起笑意,激道:“施大人,本宮從未想過與玉妃爭,你又何必如此趕盡殺絕,造謠汙蔑!”


    一句話,便讓眾人覺得,施啟桓想除掉姚君君並非她真是什麽妖女,而是他為了自己的女兒施玉瑩清除道路上的障礙而已。


    “你、看我饒不過你!”


    果然,被激的施啟桓麵色紅如豬肝,一句狠話說出來像是耗盡了力氣,身形不穩仍衝過來伸手掐向姚君君的脖子。


    姚君君一聲尖叫,身子直直往後倒去,一道身影上前護住了她,同時掌風一掃隔開施啟桓對她的襲擊。


    施啟桓身影僵直,好像從胸口開始有什麽裂開,窒痛逐漸擴至五髒六腑,喉間“赫赫”喘著氣,不可置信地望著皇帝。


    “放肆!尚書大人位高權重多年,理應以身作則!”


    禦景煊將姚君君交於宮人扶著,雙眸陰鷙泛起暗紅。


    “父親!”


    施玉瑩掙開禦紫千的攙扶跑過來,施啟桓瞪著眼睛望著女兒,嘴巴開合,除了沉重的喘息之聲卻說不出話,隨之倒向地下。


    “父親!!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李將軍!”


    手足無措間施玉瑩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李皓天,李皓天卻麵向皇帝請罪:“今日殿上混亂,是臣失職。”


    無視施玉瑩的聲音,李皓天對皇帝道:“啟稟皇上,剛剛收到來自華楓郡的軍情急報。”


    “將這些人都帶下去。”


    一場殿審,如今像是一個笑話,再聽到軍情急報禦景煊疲憊地閉了閉眼,坐回龍椅,揮手讓處理了眼前。


    “傳太醫,皇上,求您傳太醫!不管有什麽錯,他終歸是臣妾的父親,求皇上開恩——”


    施玉瑩想要扶起施啟桓,卻因懷有身孕不便使不上力,向禦景煊求饒。


    “……李將軍、李將軍你替我爹說說話!”


    求了禦景煊又求李皓天,但李皓天置若罔聞,甚至沒有看過她一眼。


    被施玉瑩扶起半身的施啟桓奄奄一息,嘴巴張合拚命想說什麽,轉動眼珠狠狠瞪望著李皓天所在,隨之身體猛地一挺,目光落在重明殿頂上朱梁華燈,直直地,再也不動。


    施玉瑩怔愣著不願相信,“爹……爹——”


    禦景煊眼眸眯起,隱去眸中的片刻錯愕,手一揮。


    殿中鴉雀無聲,眾臣沉默地俯首行禮,而後默默退出殿外。


    李皓天命侍衛將邵宏的屍體抬走,隨後要抬走的是施啟桓,施玉瑩不讓,發了瘋地護著,跌坐在施啟桓的屍體邊,哭著嚷著什麽,好像真的瘋了。


    她望著坐在龍椅上的禦景煊,眼裏全是淚跟恨,“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臣妾?!”


    禦景煊煩躁至極,頭疼隱犯,麵色冷漠:“將玉妃送回寢殿,沒有朕的允許不許離開。”


    “不要,皇上!”


    即便掙紮終究抵不過宮人的力氣,施玉瑩被架著帶離重明殿,那一路哭著喊著怨怪的神色不止是對禦景煊,還有對李皓天。


    看著施玉瑩被宮人架著走遠了,隱在樹後的夙微生說:“她也有今天。”


    “真是一出好戲。”如音若有所思。


    沒想到一個殿審,邵宏死了,施啟桓也死了。


    “你相不相信是施家收買了邵宏,指使他陷害睿王與畫府?”夙微生問。


    “邵宏,為何忽而改了口供……”月光在腳邊蹭著,如音一邊安撫它,一邊在想。


    剛才的殿審,邵宏前後的反應太出乎人意料,絕對是所有人沒有想到的反轉,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手掌傳來細微的刺痛,低頭,月光小牙輕咬著她的手,平日它也與她如此玩鬧,不會真的咬傷。


    它在她掌中吐下東西,如音以為又是撿到的一些好看的小石頭向她獻寶,卻發現掌心是一枚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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