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不知者無罪,您老就別埋怨我們了,來吧,您老今晚陪我喝兩盅?”無雙的船上可是啥好酒都有,這一路下來走走停停,各地好吃的好喝的沒少買。


    杜伯說,算了吧,咱們今晚不要觸碰黃河的禁忌,想喝呀,咱們去岸上喝點,還是別上船了,你們先把船靠岸。我受段少支托,好人做到底,明兒早上起來我來掌舵,少魁爺喜歡在這黃河上玩多久都行。


    三人換了套衣服跟著杜伯就上了岸,黃河兩岸盡是村莊,母親河嘛,養育了不知多少子孫後代,雖然這片水域不太平,不過,每年幸得河神庇護,漁民們倒也沒有餓死的。


    三個孩子在水上飄了好多天,吃的東西不少,不過都跟水裏的腥味有關,無雙不喜歡吃腥,就嚷嚷著說想吃傳統炒菜,讓杜伯介紹一下。


    杜伯說其實他年輕時也很少來河南這邊水域走動,不過附近有一個叫弱水鎮的小街,街上有家館子不錯,年輕時候記得他從不打烊,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關門。


    三人順著水邊的土道一直往東走,走了大概兩三裏地,前邊終於見到了燈光。可弱水鎮顯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繁華,一個偌大的小鎮,夜幕下卻顯得孤孤零零。


    弱水鎮的街道十分蕭條,街上的門麵大多都關了,但前邊卻有一家飯館上的幌子還亮著。飯館裏邊依舊還有稀稀拉拉的食客進進出出,但一個個雖然酒足飯飽了,不過臉上卻都沒有笑模樣。


    “就是這家,這家的燒麥最好吃了,小時候我跟爹每次出船經過弱水都要來這兒吃幾屜燒麥再喝一碗羊湯。”杜伯想起了兒時的美味不免流出了口水。


    被他這麽一勾,三個孩子肚子裏的饞蟲也躁動了起來,尤其是陸大少,手都伸兜裏準備掏錢了。


    飯館裏的人可真不少,這家店一樓有十來個桌子都座無虛席,但每位食客腦袋頂上還都攙著一條白布條子。無雙明白,這是孝布,有人家辦白事,現在是宴請親朋呢。但這鎮子太小了,這深更半夜的,也就隻有這麽一家還有些吃的,既然進來了,你也沒法再走了。


    “老板,有啥好吃的好喝的盡管上,挑貴的來!”陸昊天把百元大鈔往桌子上一拍,那年頭,一百塊錢不是個小數目,不誇張的說,婚宴喜酒,一桌也不過這個數。


    第54章黃河撈屍人


    “哎喲,不好意思各位,我們小店今兒晚上有白宴,怕是不太方便,要不各位改日再來?”老板麵露歉意說道,原來人家是包席。


    “老板,能不能照顧下,我們是西北來的水漢,這深更半夜的,也沒其他地兒吃酒了,放心吧,我們懂得規矩。”杜伯趕緊給無雙打了個眼色。


    無雙多尖呀?人家既然是白事包席,那你們就屬於來吊唁的親朋,入席自然是要隨白禮的。


    他趕緊掏出一張大票,給這喪宴上的主人家遞了過去。“節哀!節哀!”


    還別說,難怪人家杜伯喜歡這家小飯館的味道,這燒麥皮兒就跟一張宣紙似的薄,而那餡兒更是當天宰殺的小羊羔,加上點小蔥,一口咬下去直冒油水,沾上辣子和醋再喝一口鮮美的羊湯,甭提有多好吃了,光是陸少一個人就造了三籠屜。


    “嗚嗚嗚……嗚嗚嗚……娘啊,孩兒不孝啊,到現在連我爹的身子也沒撈上來,這是造的啥孽喲!嗚嗚嗚……”旁邊桌,坐的都是本家親戚,雖然這飯館的燒麥好吃,不過依舊難以掩蓋他們失去親人的悲切,一個十七八歲的半大孩子嘴裏叼著熱騰騰的燒麥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小東,不許說了,還嫌事不夠亂嘛?這都是你爹的命,不許哭了,讓人笑話。”東子娘說。聽意思,死者是這孩子的親爹,而且是失足落水而亡的。


    “娘啊,他四嬸子,你也不用責備孩子,你說這算哪門子事啊?都過去九天了,怎麽連屍體也沒撈上來?咱光把衣服埋進去能行嗎?”一旁,另一個親戚數落著東子娘。


    是東子娘做主辦了這喪事的,要不然,依著人家的規矩,不見屍體是不能辦喪的,畢竟,見不到屍體誰也不能確定人就這麽沒了。


    “還用撈嗎?肯定是被那妖女收去了,還說啥?能撈的上來嗎?每年死在弱水裏的人還少嗎?有幾個撈上來的?哎!”東子娘長長歎了口氣。


    妖女?東子娘的一番話立刻引起了無雙的注意。杜伯拍了他下,示意不要多管閑事。江湖人可不是慈善家,救人歸救人,但可不是誰都救的,凡事要講個緣分,這東西就跟算命一樣,是有限數的,不能觸犯黃河的禁忌。


    “張師傅?我們家給你的錢還不夠多嗎?你不是口口聲聲答應把我爹的屍體撈上來嗎?可你看看,現在都九天了,喪事都辦了,我爹他人呢?”東子質問著坐在他娘左手邊的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那漢子又黑又壯,上身光著膀子,露著健壯的肌肉,別看皮膚黑,但卻很細發。


    “他是個黃河手藝人。”杜伯小聲在無雙耳邊說。為啥這麽說呢,這老黃河手藝人啊,一眼就能認出同行來。


    你看,這漢子別看黑,但皮膚好,這說明他常年在水中活動,黃河水都侵入了皮膚,他那黑可不是曬的,而是黃河水的渾濁色。再看他那雙大手,雖然大,可指尖纖細,指甲裏還殘留著黃河中的河沙呢,那股子腥味杜伯進來就聞到了。


    張師傅慚愧地低著頭,也不敢言語,任憑東子使勁兒搖晃著他。這對於一個黃河手藝人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還錢!還錢!我們家花了那麽多錢白花了?你還有臉來吃酒?你個不要臉的騙子!”東子歲數小,小孩不懂規矩,喝了幾杯酒嘴上也口無遮攔起來。也不怪他這麽說,想請黃河手藝人出山可不是個小數目,人家花了錢,到頭來沒撈到屍骨,那能善罷甘休嗎?


    “東子,你說啥呢?不可對張師傅不敬!”東子的無禮熱鬧了當娘的,婦人站起來甩了他一個嘴巴,打的孩子臉都腫了,東子捂著臉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其他賓朋紛紛上來勸架。


    “東子,你放心,是張叔無能,這錢我肯定退給你,不過從此之後你可切莫再提為你父親撈屍一事了,別說是我,就算你請來甘肅的黃河撈屍人恐怕也撈不回來了。”張師傅無奈的說道。


    此話一出,就見杜伯臉色馬上陰了下去。


    “那東西太邪乎了,我並非尋不到你爹的屍體,隻是,若我強行奪回他的屍體,非但屍體撈不起來,反而會把我的命也搭進去,那是錢的事嗎?東子,算了吧,像你娘說的那樣,這都是命呀!若你爹不惹了那妖女會是如此下場嗎?”張師傅說的話不太好聽,但所有人也沒有一個站出來為死者辯解的。


    “這位兄台說的話我就不太愛聽了,死者為大,身為黃河手藝人,你既然收了槍就得辦事,要不然你起初時候就別收這錢,如今屍首老不回來,又要退錢,這是什麽道理?豈不是把黃河手藝人的臉全都丟盡了嗎?”杜伯突然站起身來,操著一口濃重的西北口音訓斥張師傅說道。


    “嘶……這位前輩如何稱呼啊?”張師傅眯著眼睛咂嘴,打量了一眼杜伯。


    他還年輕,沒有杜伯那麽好的眼力,隻是隱約也在杜伯身上嗅到了一股黃河水中的腥味,那腥味跟其他水域的腥味不同,黃河水有獨特的味道,有泥沙中的渾濁,有魚蝦們的腥臭,也有黃河水中的邪氣。


    “在下甘肅人,姓杜,也算是做了一輩子老漁民了,剛才這位張師傅說的是不是有點邪乎了?俗話說,邪乎不壓正,隻要你們這些老手藝人用心,那就沒有打不上來的屍首,你可尋到屍首現在沉於何處啊?”杜伯又問他。


    在黃河邊上的人可沒有幾個敢說大話的,這地方,天頂上沒有老天爺,地底下也沒有閻王爺,這裏是黃河,這裏隻有他們的河神,龍王爺和黃河大王!你沒說的一句話都瞞不過河神。既然這姓杜的西北人能如此說,可見他也是個老手藝人了。不免讓張師傅高看了一眼。


    “這位杜前輩,晚輩不才,卻已經用問水古法尋到了屍首所沉之處,隻是,此處水域情況複雜,水下冤魂厲鬼極多,向來無人敢靠近,實在是愛莫能助呀!”張師傅很慚愧,也不敢瞞著事主,隻能實話實說。


    第55章水骨


    “哈哈……孩子,你這問水的手藝是誰所傳啊?你姓張?那你的父親可是張水鬼呀?”這位張水鬼在六七十年代時候可是黃河流域響當當的大人物了,跟杜伯一樣,張家也是黃河撈屍人,拜的也是鐵頭龍王。比起本領來,二人是半斤八兩,因此也格外的親,不過平時都很難見麵。


    “杜前輩知道我父親?”


    “少魁爺,二位,這位可能是我已故舊友的兒子,若是別人的事我杜老漢肯定不多管閑事,不過既然是張家的買賣,那我就要管上一管了,若少魁爺無事,明兒一早可願跟我去水上走一遭啊?”杜伯喝了幾口酒來了興致。


    無雙笑了笑,站起身來雙手抱拳道:“願意奉陪。”


    張師傅也算是個江湖人了,江湖人沒啥不能沒心眼,杜伯就不用說了,一身的黃河水腥味兒,再一打眼,他身旁坐著的這一男一女,男才女貌就不用說了,個個看著都是精明主。世上數十億人,別看人多,有的人長的一模一樣,連那表情可能都一樣,但是,有多少個人就有多少種不同的氣場,每個人的氣場是不同的,明眼人可以看的出來。


    “各位還沒地兒住吧?要是不嫌棄就住寒舍如何呀?”張師傅趕緊客套地對無雙說道。


    “你家有酒嘛?”陸昊天擦了擦嘴上的油,看來是還沒吃夠。


    “有有有,管夠喝,哎喲,真是許久不見你們這些東北大漢了,爽快,走走走,這就跟我回家!”他轉頭對那個哭鬧的半大孩子說,東子,也許你爹的屍首有著落了,趕緊準備點好吃好喝的送到我家中,喪事也暫緩,先放一放,信我的沒錯。


    能讓他在這兒碰著杜伯這種高人可真是他的福分了,黃河兩岸提起杜伯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杜家祖上無數代都是黃河撈屍人,從沒有他撈不上來的屍體,雖說張家也算是撈屍人,拜的也是鐵頭龍王,不過人家杜家可是真傳,說白了吧,張家或者下遊其他的撈屍人,都是從人家杜家學來的本領,哪能跟人家比呀?


    張家就在弱水鎮東邊不遠的河邊上,小院挺大,五間紅磚大瓦房,院裏晾著一張血紅色的大漁網,一進來就嗅到那股腥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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