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嫁進將軍府的時候,她就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


    將門之妻不是那麽好當的,丈夫兒子都要征戰沙場,常年空守著偌大的宅子,和孤獨作伴。


    吃齋念佛,又何嚐不是打發時間。


    還要時刻做好他們捐軀戰場的準備。


    古往今來,大多數將領都沒有好下場,死在戰場上還好,就怕功高蓋主,引來帝王猜忌。


    當時嫁給雲州他爹,程老夫人的爹原本是不同意的。


    奈何程老夫人堅持,也就隨她去了。


    所幸她沒有看錯人,雲州他爹沒有對不起自己,還是出了名的懼內。


    程老夫人想起已經去世的丈夫,表情有些懷念。


    雲州他爹當真是做到了這輩子隻有她一個妻子,也隻有雲州這一個兒子。


    她少時跟著丈夫出征,隨軍條件惡劣,冬天天氣寒冷,還得時刻做好作戰準備,因此受了不少的凍。


    平時倒沒什麽,沒想到生雲州時卻難產了,差點一屍兩命。


    還好雲州他爹拿著一根老人參衝進了房間,讓她含著人參,拉著她的手鼓勵她,最後才終於把雲州生了下來。


    不過卻再難有身孕。


    將軍府本就人丁凋零,程老夫人倒是想再生一個孩子,可身體狀況卻不允許。


    雲州他爹反倒想的開,覺得有雲州一個就夠了,怕她再受生育之苦。


    她難產時的樣子當真是把他嚇壞了。


    等她醒來後,一直念叨著不生了,渾身都冒著傻氣。


    沒想到他說不要就真的不要,也不嫌棄她不能再生,真的守了她一輩子,最後還為自己掙了誥命。


    當初嫁給雲州他爹時,他爹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副將,誰能想到最後竟成了威名赫赫的鎮國大將軍,和慶國公齊名,成了天馳兩大名將。


    因著姐姐嫁給了先皇,她又出身高貴,有這兩層關係,雲州他爹得以壽終正寢。


    不過早年到處征戰,身子虧損的厲害,去的早了些。


    哪像慶國公,現在還生龍活虎的。


    程老夫人歎了口氣,明明都是一代名將,慶國公還要大上十歲,咋自己的丈夫就走的這麽早。


    唯一慶幸一點的就是,她這個兒子比慶國公世子稍微爭氣些了。


    不過想到自己才隻有兒子,慶國公的孫子都這麽大了,程老夫人又不爽了。


    當初她生雲州就比較晚,不曾想雲州比她更厲害,直接不娶妻,害得她一把年紀了,自己兒子還要和慶國公的孫子搶媳婦兒。


    想想就有些丟人。


    明明雲州和宋尚書是一輩的啊!


    硬生生自降輩分,程老夫人憋屈啊。


    幸好她如今老了,也不愛出門,慶國公也是如此。


    不然要是撞見了,她得多尷尬啊。


    兒子不爭氣,丟的是老娘的臉啊!


    就指望她兒子爭氣一點,別輸給了慶國公世子。


    “娘!”


    程雲州眼眶通紅,看著程老夫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都怪他無用,現在竟然讓娘受這等委屈。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鐵骨錚錚的漢子,現在也有了落淚的衝動。


    “有什麽好哭的,大將軍流血不流淚,給老娘憋回去!”


    程老夫人恨鐵不成鋼道。


    “娘早已將生死置於身外,你爹走了這麽久,娘也活夠了,你隻管去找薑姑娘,千萬別擔心娘!”


    她不喜歡這種煽情的場麵,直接擺擺手,趕人道,“行了,時間不能耽誤,晚些可就追不上了,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娘,就加把勁兒,讓薑姑娘成為咱們程家的兒媳婦!”


    “娘也沒什麽好東西,年輕時候就愛舞刀弄槍,要是她不嫌棄,庫房裏的東西就都給她吧。”


    “至於娘的安危,你也不用管,老娘活到這把歲數,也不是吃素的。”


    將話一次性說明白,她就閉上了眼睛,不再搭理程雲州,擺明了一副不想再看到他的樣子。


    程雲州定定的看了程老夫人一陣子,最後跪了下來,重重的朝她磕了三個響頭。


    “兒子定不負娘所托,還望娘珍重。”


    一定會有兩全之策。


    “你記住,你要是真的為了娘將薑姑娘帶了回來,你就不是娘的好兒子。”


    “娘情願死,也不願意你這麽做,明白嗎?”


    程老夫人沒有睜眼,垂頭鄭重道。


    “是,兒子明白了。”


    程雲州站了起來,不舍的看了一眼程老夫人,轉身離開了。


    他剛轉身,程老夫人就睜開了眼睛,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


    向來清明的眼睛變的有些模糊。


    *


    小世子今日起了個大早,拿著昨日準備好的禮物,準備去春風樓找音音。


    昨日音音看起來心情不好,他有些不放心,回府後當即就給宮裏傳信,想要向姐姐了解一點情況。


    音音在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回來後會心情不好。


    他還從沒見過音音那個樣子。


    音音很少情緒外露,大多數時候都是慵懶的,嘴角經常帶著笑意,十分迷人。


    哪怕身處險境,她也不會露出那種表情。


    到底發生了什麽,竟比上次被刺殺還要嚴重。


    為了哄音音高興,他昨日又去爺爺庫房裏轉悠了一下,找了幾件新奇的玩意兒,準備給音音帶去。


    音音最喜歡這些值錢的東西。


    早上醒來時,宮裏還沒傳來消息,小世子有些不安,直接去了春風樓。


    與此同時,玄鶴玉也是這麽想的。


    他比小世子的感知能力更強,更能察覺到薑南音的不對勁兒,但又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隻能讓人去查。


    消息還沒出來,他心裏越發不安,他離春風樓很近,索性等春風樓一開門就去了。


    他的手裏也提了昨日讓琉璃閣送來的東西。


    都是些名貴又華麗的首飾。


    盛夏已經去了將軍府,侍衛說南音姑娘還沒醒,他便一直在薑南音屋外等著。


    在這裏等著總比在府上安心多了。


    於是小世子提著禮物來時,就看見了站在坐在門口的玄鶴玉。


    “喲,還真是巧了,你來這裏當門神啊?會不會太弱不禁風了點?”


    小世子勾起唇角,陰陽怪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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