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這邊的動靜也很快被青音發現,她立刻放下藥碗,準備行禮。


    “給皇瑪嬤和皇祖母請安。”青音蹲下的身子立刻被腳步快的太後接住。


    太後溫柔地看著青音,眼裏滿是慈愛和憐惜:“你這孩子,都這麽重了,怎麽還請安。”


    太皇太後威嚴的話也隨之而來,“恪兒什麽時候好了,再行禮也不遲。”


    感受著兩個長輩慈愛的眼神,青音乖巧地點點頭,讓兩人眼裏的慈愛更重。


    看著年紀雖小,卻已經展露絕色的孫女青音,太後突然覺得她的慈寧宮有些空蕩。不過皇上把恪兒剛帶走,她也不好再讓恪兒去她那,而且恪兒的身體也是個大問題。


    在宮裏三大巨頭的默認下,青音就過上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躺平日子,隻是每日都得服上幾碗黑得發苦的湯藥和淡得無味的藥膳,幸虧青音早已屏蔽了味覺,要不這日子實在難熬。


    在青音兩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的情況,所有人簡直就將她視作比易碎品更脆弱的珍寶來嗬護,隻要不涉及健康的事都是由著她來。


    青音閑著無聊,在桃素的指導下學起了用草條折螞蚱的小遊戲解悶。她折的螞蚱向來受歡迎,最先得到的就是皇阿瑪,收到小禮物的康熙抑製不住臉上的高興,興奮地朝著太皇太後、太後她們炫耀了一通,成功惹來了太皇太後、太後等人的嫉妒。


    好在,青音後麵又折了幾隻,才算撫慰了她們心裏的嫉妒。


    秋去冬來,皇家一年一度的冬狩也快來臨。


    乾清宮,早已架起了紅焰焰的火爐,在寒冷的初冬裏帶來一陣陣熱氣。


    桃素端起剛熱好的藥,越靠近裏屋,她的腳步越發放得輕些,怕自己綿軟如沙的腳步驚碎屋裏單薄如紙的身影。


    盡管她腳步已經放得夠輕,也還是被裏屋的人察覺。伶仃纖細的手沒什麽力氣的翻著手裏的書本,轉過頭來,眉如翠羽,眼若星辰,像夜間水邊落下的月,又像是冬日初升的朝霞,眼尾下落了顆細小的黑痣,在睜眼間憑空多一絲冷豔,白得幾近透明的肌膚,耳邊耷拉下的幾縷銀絲,襯得整張臉唯一有顏色的唇瓣更紅豔,一身素色的煙羅紗裙,把她的膚色襯得越發白了,白得讓人心疼。可白得逾白,紅的逾紅,也叫人一看都懷疑眼前一切是否真實。


    桃素讀過書,她曾看到過先前的詩人讚美曾經的貴妃、美人如何驚豔讓人難忘,可她卻覺得那些華麗的藻詞卻不足以形容公主,比不上公主的半分。


    桃素一直知道公主好看,每看一次,都會覺得公主的容貌更盛,望著公主望過來的眼神,她低下那張泛著淚意的臉,不讓公主發現。


    “公主,剛熱好的藥。”


    “好”,青音順手接過她麵前的藥,一口直接灌了下去,纖細如玉的手讓人懷疑她能否端起那碗黑褐色的藥。


    等青音微微皺眉喝完的時候,桃素機靈的遞上了準備好的蜜棗,這是青音難得能品嚐的甜味,是康熙問過所有太醫特製的蜜棗,放得糖雖少,但加上蜜棗本身的甜味,也算是一道美味的甜食。


    這段時日青音犯的病少,精神了許多,才翻了翻太子送來的雜書。


    隻是輕微的一陣動作又引來了一陣激動的咳嗽。


    這一番的動作較大,等到了床上,少女蒼白著臉,又泛起了陣陣睡意。桃素心疼地擦拭了她臉上冒出的綿密的細珠,又掖好了被子才為青音溫柔地按壓起了小腿,她小聲道:“公主,公主”


    像以往一樣,沒什麽回應,少女沒有什麽反應,呼吸也微弱的好似沒有一般。開始時,桃素被青音的這副模樣嚇得不輕,數次將指尖湊到她的鼻尖測驗她是否還有呼吸,眼淚也在這數次當中快要流幹,現在她也開始冷靜下來,遵著太醫的囑咐時刻為青音按壓著小腿,為公主減輕些疼痛。


    房間裏一片寂靜,隻剩下桃素輕柔的動作聲音和屋外的飛鳥聲。


    康熙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小女兒酣睡的睡顏,望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蛋,眼裏滿是心疼。他揮揮手,讓桃素退下,親自代替桃素的作用為青音揉著腿,這一刻他不像是萬人敬仰的天子皇帝,而是一位疼愛女兒的父親。


    這麽細,平時也是乖乖吃飯,怎麽沒長一點肉。


    也許是感受到皇阿瑪的氣息,青音緩緩睜開了眼睛。這段時間她服了絕症丹,該有的反應一點也不會少,真心實意總比假意更真。


    “皇阿瑪你回來了。”


    “嗯,恪兒用膳了嗎?”


    青音乖巧回道:“剛剛喝了藥,還沒有。”


    康熙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用比哄著稚兒還柔的聲音說道:“阿瑪陪你一起用膳,好不好?”


    “嗯嗯,皇阿瑪冬獵要開始了吧?”


    康熙沒有想及其他,直接說道:“是,冬獵三日之後。”


    “皇阿瑪,我想去。”


    這話一出難倒了康熙,望著青音期待的眼神,陷入了為難。


    恪兒身體這麽弱,冬獵時寒風這麽大要是把恪兒又吹病了怎麽辦,可恪兒平日裏這麽乖巧,喝藥也乖,吃藥膳也不推拒,從來也不提什麽要求,她乖得讓他心疼,恪兒這頭一回提出的請求他實在難以拒絕。


    “恪兒……這”又看向青音期待的眼神,康熙嘴邊的話怎麽也吐不出。


    罷了,多叫上幾個太醫和人手看著吧。


    “好,恪兒和阿瑪一起去。”


    “謝謝皇阿瑪!”因為高興青音的臉上難得地冒起了幾絲紅意,倒顯得有幾分氣色。


    康熙滿意地感受了下小女兒可愛的撒嬌,又讓人將專門研製的藥膳點心呈到青音麵前,青音更加驚喜。


    藥味被淡淡的甜味覆蓋,充斥著桂花的香味,讓青音難得的有了食欲,多吃了幾口。


    讓見到成果的康熙大手一揮,又給太醫院研製的人賞賜了許多銀子。


    讓青音得到了目的的康熙在第二天一早就得到了太皇太後和太後的責備。


    “恪兒那個身體,皇上怎麽能帶恪兒去冬獵?”


    康熙誠懇的說道:“皇額娘,皇瑪嬤,恪兒身體我知道的,這也是恪兒第一次向我提出的請求,我不想她一輩子隻能留在那個屋裏,看著屋外青草綠樹、鮮花鳥鳴,朕問過太醫了,隻要咱們細心一點就好了,也能讓恪兒開心一點。”


    聽到是恪兒自己的意願,太皇太後和太後原本氣盛的火焰也降了下去。


    “好,那就依著恪兒吧,一定要多派些人,讓齊太醫也跟過去吧。”


    “皇瑪嬤,齊太醫可是一直照看你的,這給了恪兒……”


    太皇太後擺擺手,“本宮都是些小毛病,能礙什麽事,恪兒的身體太重要了,齊太醫掌醫的時間最長,最有經驗,恪兒要是出個什麽狀況的話,齊太醫跟著本宮也放心些。”


    對於被捧在手心上的小女兒,康熙也拒絕不了最高明醫術最好的齊太醫,他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青音參加冬獵的事很快也傳遍了宮裏,最近的太子率先來看望了自己的小妹妹。


    “恪兒,你怎麽……”


    “太子哥哥,是我想去。”


    誠心來勸說青音的胤礽在青音期待欣喜的眼神隻堅持了一分鍾,就憋回了原本的話,誠信到來,敗興而去。


    第二位勸說的人就是青音同父同母的哥哥胤祥,可惜第二位同誌堅持的時間更短,不到半分鍾就在青音期待的眼神裏低了頭。


    之後就是接二連三的哥哥和姐姐,顯然他們在青音的麵前完敗,堅持的時間一個比一個短。


    幾人的小動作除了得到了皇阿瑪光明正大的嘲笑其餘什麽也沒有,就是這樣親眼多看了幾眼小妹,心裏也滿足許多。


    三日眨眼間就過了。


    到了冬獵的那天,青音被裏三層外三層的衣裳牢牢裹住,馬車裏鋪好了細細的柔軟的皮毛和煒好的火爐,熱氣蒸的青音蒼白的臉都微微泛紅,清冷絕麗的臉更襯得幾分妖豔,讓看得人脫離不了半點視線。


    桃素一直繃著的精神也有些放鬆下來,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冒著些期待:“公主出來了,氣色感覺好多了!”


    青音點點頭,“嗯,難得出來一次,空氣也通暢些。”


    她這次專門找了係統拿了藥,稍微抑製下絕症丹的作用,要不她生病就是為了見林柔青的,可不能因為病再又被強製接回皇宮吧。


    駕馬車的師傅動作仔細又輕柔,整個馬車行駛的路上青音都沒感受到什麽劇烈的顛簸和抖動,隻有在經過一些實在難走的大路,馬車才會有一點點的抖動。


    青音在這微微搖晃的動作裏漸漸地進入了睡眠,桃素也輕柔地放下了手裏剝好的幹果,順勢將公主的身子微微擺弄成舒服的姿勢,才守在一邊。


    這一覺青音就直接睡到了冬獵的獵場——木蘭獵場。


    木蘭獵場每年都被人專心圈養了大批的食草動物牛羊鹿等,隻有投放了少部分的猛獸,等著給皇家貴族盡盡幸,占得鼇頭。


    青音醒來的時候,隻感覺渾身都輕鬆了不少,身體也沒有原本那麽累。


    守在一旁的桃素很快也發現了公主的清醒,她立刻起身攙扶起青音,幫著穿衣、整理麵容。


    她一邊收拾一邊不忘傳話:“公主晚膳、藥已經備好了,皇上現在在和大臣們商議,等會再來看你。”


    青音剛醒,如玉的臉頰還帶著幾分紅暈,眼睛還有些迷茫又有幾分認真,還貌似聽懂的點點頭。


    看得桃素又暗自發笑,公主真是可愛!


    青音白天裏睡得多了,現在徹底的清醒了,沒了困意的她在桃素的投喂下喝了一碗精心調配的藥粥,又喝完了苦得發嘔的中藥。


    她打算去外麵走走,十月份的天,天氣初涼,隻是今年冷得更早,青音一走出去,就感受到了一股撲麵而來的冷氣,冷得她一個激靈。


    發愁的桃素不知從哪找出來了一頂大大的羊氈帽,套在青音的頭上,直接遮蓋了青音大半張臉,青音輕輕抬手,將帽子調整了一下直到不會擋住視線後,才打算往外走一些。


    青音住的帳篷和整個部隊的中心區,正挨著康熙和太子的帳篷,青音想要逛一逛景色的話,隻能再往外走一點,才能看見高高的還掛著些黃葉的榛樹林。


    天色微微黯淡,冬日的太陽還落著半拉,襯得天邊的邊際映著火紅的霞雲,在藍的像海的天空中,美得像畫裏出現的場景。


    青音套著一身雪白的狐裘,在在大大的羊氈帽下襯得臉又小又白,火紅的陽光照在青音消瘦的身體上,越發的苗條和矚目。她眼睛發著光,朝著一棵樹上藏著的青雀望去,眼裏泛著歡喜的光芒,刹那間,一陣微風將她耳邊藏著的發絲也吹落了下來,一縷縷一絲絲在她如雪的臉頰上遊蕩,半掩著的麵容遠遠勝過天上還掛著紅日,她靜靜地欣賞那幅冬日戲鳥圖,卻不知她自己也成為了別人眼中絕致的美人圖。


    拐角處,站著的黑發紅衣的英年郎君簡直移不開自己的視線,他是漢軍鑲白旗人氏,是湖北巡撫年遐齡的次子年羹堯,年少成名還立了重大軍功的年羹堯年少時常伴的傲氣在看到遠處那位宛若仙子又似妖精的女子時蕩然無存。


    年羹堯突然想到了軍營裏時那些士兵謠傳的荒誕,神秘的樹林裏有時候會棲息著古怪又神秘的妖精,有時會在人不經意間出現在你的麵前……


    年羹堯難以形容這一刻的心思,望著那仿佛不是真人的美麗女子,他一邊地控製著自己像要蹦出來的心跳,一邊按著自己不斷起伏的胸膛,生怕因為自己的動靜驚走了那個脆弱的、美麗無比的妖精。


    青音淺淺欣賞了一下遠處的風景就打算回去了,在桃素的搭扶下轉身走人,可憐某個將軍還沉浸在之前的豔麗當中,就不見了青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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