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過,但是幾點鍾打的就忘記了,你等等,我看看,”喬昭寧掏出手機看了看,說道,“11:02打的。”蘇鏡在電信公司查到的正是喬昭寧的手機號碼,時間是11:00,而據連恒福說,樊玉群掛斷電話的時候,神色很緊張,這之後就離開了電視台。


    “你在圖書館看著書,突然想起來給他打電話?”


    喬昭寧沉默了,臉色漲得通紅。


    “怎麽不說話了?”


    喬昭寧似乎終於鼓足了勇氣,說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跟他吵架的時候,意氣風發覺得很爽很解氣,可是人家畢竟是領導,想整你是很容易的,比如說每天早晨7:30安排你去采訪,一次兩次可以,時間長了,你受得了嗎?但是領導布置工作,你又必須得去。跟領導吵架,《勞動法》不管,可是不工作,《勞動法》就保護不了你了。我看著書,老是覺得心裏疙疙瘩瘩的,鬥爭了半天,終於還是打個電話說兩句軟話。”“你怎麽說的?”


    “蘇警官,你就不要故意看我笑話了吧?說軟話還能怎麽說啊?跟人家吵完架再跟人家賠禮道歉,我都覺得丟人,你還讓我重複一遍。”


    “好吧,那咱就不說這些了,你跟他通話多長時間?”


    “也就一兩分鍾吧。”


    這個時間跟蘇鏡在電信公司的調查結果是吻合的。


    “他通話的時候語氣怎麽樣?”


    “我覺得他有點著急,心不在焉的,我一看他都那樣,就樂得說完就把電話掛了,省得別扭。”


    “借書證在身上嗎?”


    “在。”喬昭寧無奈地說道,“警察辦案就是細心啊,給你。”


    蘇鏡收好借書證,繼續問道:“你對媒體暴力怎麽看?”


    “蘇警官要搞學術研究了?”


    “說說吧。”


    “我們這一行沒有一部具體的法律來約束,所以我們什麽都不能幹,但是呢,又什麽都能幹。媒體暴力的出現絕不是偶然,自然其中有追逐經濟利益的因素,但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記者的自我修養不夠,有了權力就濫用權力,甚至即使知道這是在濫用權力,還是照幹不誤。比如說最近我們這裏有個記者,就把一個教授給媒體暴力了。”


    “誰?”


    “我。哈哈哈,”喬昭寧笑道,“前幾天打擊醉酒駕駛,我跟著交警上路查車,拍到一個酒鬼撒酒瘋,脫了衣服裸奔,我給拍了,而且播了,臉沒打馬賽克,於是這哥們立即紅遍網絡,後來我才知道他是順寧大學的教授,就是給這次專家組擔任顧問的那人。”


    “這也算媒體暴力?”


    “應該算吧,”喬昭寧說道,“畢竟傷害到當事人了。”


    “你知道這樣做不對?”


    “知道,但是我克製不住自己啊。”喬昭寧說道,“後期編片子的時候,我也想著要不要打上馬賽克,可是馬賽克一上吧,畫麵就不好看了,所以就沒上。這一點,樊玉群倒是很支持我,當時餘榭看到了,命令我加馬賽克,但是樊玉群不同意。那我隻好聽樊玉群的啦!”


    “餘榭怎麽說?”


    “他一向反對媒體暴力,本來我們都以為他隻是一個正統的理論派,後來斷斷續續地才知道,他的一個遠房親戚就曾經受到媒體暴力的侵害,他這才十分抵製這種事情。”


    “這位林嘉祥是餘榭的什麽親戚?”


    “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很遠很遠的,而且沒準是以訛傳訛,要不你親自問他去,別說是我說的。”


    蘇鏡嗬嗬一笑:“警察和記者一樣,都要保護消息來源嘛!對了,你今天采訪什麽去了?”


    “美國輪胎特保案對順寧一家企業的影響。”


    “這是樊製片昨天給你布置的采訪?”


    “不是,這是莊雪涯自己想的選題,然後早晨跟餘榭申請攝像記者,就把我派去了。”


    “今天餘榭值班?”


    “樊玉群都死了,當然是他值班啦,你看這個,”喬昭寧打開電腦,調出一份文件,說道,“我們又要搞競聘上崗了。”


    那是順寧電視台的紅頭文件,競聘崗位兩個:《順寧新聞眼》製片人和副製片人。


    “你們台動作很快嘛!”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喬昭寧突然壓低聲音說道,“餘榭等這位子都不知道等多少年了,終於輪到他了。”


    “已經定好了?”


    “哪次競聘不是定好了?謝台長來了之後,立即提拔了樊玉群,餘榭也看得透,立即把熱臉湊上去了,現在跟謝台的關係也非同尋常了,你說這次競聘,不是他還會是誰?”


    “大概什麽時候出結果?”


    “最多一個星期。”


    邱興華打來了電話,說有幾份畫像要給蘇鏡過目,蘇鏡讓他發到了郵箱裏。邱興華從昨天下午開始也沒閑著,他找來了畫像專家,詳細詢問鴿子嶺索道的老劉和宋君龍,根據他們的描述,畫出了那五個特別的遊客的大致相貌,當然還有那個在山頂上走在樊玉群身邊、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


    蘇鏡本希望山頂上那人的畫像,能跟山腳下某人有幾分相符,可是他完全失算了,根據老劉的描述,畫像專家自然畫出一個渾身包裹的人來,隻是一隻耳朵露在了外麵,其他部位不是口罩就是衣領,還有一頂鴨舌帽。不過,這隻耳朵很有特點,右耳,耳廓上半部分有個黑色的痦子,很是顯眼。


    喬昭寧囁囁嚅嚅地說道:“這個……這個耳朵……”


    “嗯,我知道了。”


    蘇鏡沒容喬昭寧說完就離開了電視台,他知道他要說什麽,在《順寧新聞眼》欄目組就有一個人的耳朵長了一個痦子,他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但是光憑這一點就下斷語,未免早了點。他現在要做的是去圖書館,核實喬昭寧有沒有說謊。


    找到相關負責人,說明來意,出示了喬昭寧的借書證,很快便搜索到結果:12:30,借走兩本書。


    喬昭寧的嫌疑排除了,現在最關鍵的就是那個耳朵上有痦子的人。老天爺幫忙,一出門,蘇鏡發現下雨了,兩個女孩子各撐了一把雨傘走到屋簷下,一個說道:“哎喲,我的鞋都濕了。”另一個說道:“還好我穿了雨鞋。”


    蘇鏡一個愣噤,似乎想起了什麽,立即驅車前往鴿子嶺!他見到老劉的第一句話就是:“昨天死者到底說什麽了?你把他的原話一字不差地給我複述一遍。”


    老劉被蘇鏡殺氣騰騰的樣子給鎮住了,半天沒回過神來。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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