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笙笙足足休養了三日,方覺體力稍複。


    今日大哥大嫂的女兒洗三,蘇家人都要去的。


    當她趕到時,中堂已擺好香案,恭請豆疹娘娘神像。


    另一邊,盛放艾葉等中草藥的盆中,已被早上趕去上工的蘇家男兒,放入珍貴禮品。


    等她到後,小輩女眷才開始。


    蘇元菱率先上前,輕舀一勺草藥水入盆,隨後放入玉鐲,祈願:“願寧萱無憂無慮,快樂成長。”


    寧萱這個名字,是岑氏讓蘇元菱給起的。


    取自忘憂萱草,寧靜安然。


    如今家事紛擾,眾人皆盼時光能撫平一切傷痕。


    輪到蘇笙笙時,她緩步上前,將青檸細心清洗過的金銀錁子輕輕鋪入盆中,引得蕉氏忍俊不禁:“你這丫頭,莫不是想讓我們寧萱快點長大,好幫你賺回那些金子不成?”


    她哪裏不知,蘇笙笙此舉,實則是為了寬慰她們,表明她已不再介懷妹妹的背叛。


    罪魁樊文昌已死,蘇瑞麟和蕉氏也想讓她們二人都試著放下……


    蘇笙笙聞言,鄭重祝禱,“小寧萱,你可快點平安長大,給姑姑賺一堆金元寶回來。”


    直把一屋子人給逗樂了。


    隨後,蘇念薇也將一條用五彩絲線編織的長生線,串上百歲錢,輕輕投入盆中。


    青檸與檸語亦依次放入各自的祝福之物。


    作為外客的白朔與白娉,在蘇家人之後,作為接生貴人贈上一串珍珠,寓意寧萱如掌上明珠。


    蕉氏對此深感意外,連連致謝。


    正當眾人熱鬧之際,接生婆抱著小寧萱出現,望著盆中堆金積玉,眼中滿是羨慕。


    她一邊為小寧萱洗禮,一邊吟唱著吉祥的話語,“先淨顏,貌若仙,後潔身,福滿門。”


    祈願女子美麗如花,幸福常伴。


    要說這蘇家女子都不一般呢,這麽大的事,竟能如此平和地度過。


    待討了豐厚的賞錢,接生婆才喜笑顏開地帶著小寧萱下去了。


    就在一眾落座,一時無話時,蘇念薇緩緩起身,走至中央。


    她向祖父行禮後說道:“祖父,五姐已被關許久,想必已知錯,不如放她出來吧。”


    蘇念薇說這話時,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蘇笙笙。


    李氏聽到後,先是一怔,後就不悅道:“放她出來做什麽?”


    自從蘇德庸與外人勾結,欲害蘇景山性命,之後就被看得更牢了。


    蘇念薇被嫡母駁回,目光在蘇元菱與蘇笙笙之間流轉,最終未再多言,默默退回原位。


    這一幕,讓在場眾人不禁聯想到,連蘇元菱犯下如此大錯都能得到原諒,何況蘇文倩?


    可……這能相提並論嗎?


    一眾目光,不由得看向蘇念薇。


    蘇念薇感受到眾人的注視,囁嚅道:“我隻是覺得,都是一家子姐妹,沒什麽過不去的。”


    蘇笙笙掃到蘇元菱臉色白了起來,輕輕放下茶杯,語氣冷淡:“放蘇文倩出來,我無異議,但誰放她出來,以後誰替她擔責。”


    蘇念薇被蘇笙笙如此直接地反駁,又似注意到還有客人在場,隻得低頭不語。


    李氏卻心中不悅,“一家子姐妹……”


    可是說到這裏,又有些說不下去了。


    本來稍顯和緩的關係,悄然有一道清晰的裂縫顯出。


    見蕉氏臉色也不好看起來,蘇笙笙不想她們多想,“我與四姐之事,旁人怎樣想的,與我無關。也無需旁人替我慷人之慨。”


    蘇景山心中也感別扭,不解三女兒為何今日要如此針對大房。


    雖然蘇元菱有錯,但她後來也冒險去救了女兒了,後來女兒頂名,她也是自己站出來的。


    他們真正應該恨的,是樊文昌。


    可此刻,三女兒卻拿大房與四房做比。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隻因蘇念薇平時是個悶葫蘆,偶然冒出這麽一句,難免不讓人多想。


    不過,蘇笙笙的意思明顯。


    這是她跟蘇元菱兩個人的事,他人沒必要多嘴。


    蕉氏是知道蘇笙笙性情的,不會故作不介意,再時不時拿出此事膈應他們的。


    當蕉氏也將目光投向蘇念薇時,就聽蘇念薇道:“我也是剛才送禮物少了一人,想著五姐並沒有多大過犯,就是有個糊塗爹……”


    還不待她說完,蘇笙笙已霍然起身,打斷了她的話:“我看不是他們糊塗,是我糊塗,竟沒把他送去坐牢!”


    也不想多解釋,徑直道:“七妹若真替他們委屈,自可去找桑縣令來抓我去過堂。”


    蘇念薇慌張失措,“六姐,我並非此意,我隻是說五姐她……”


    眼見祖父和祖母的神色傷感,蘇笙笙不得不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濫用私權確實不對,明日我便將人撤回。”


    祖父祖母最注重禮法,即便說讓女眷們以後少些束縛,挺起胸膛做人。


    可也不代表,對她們姐妹不顧長輩在場,就爭執不休地吵鬧不傷心。


    蘇念薇越解釋越亂,見蘇笙笙已冷下臉來,隻好噤聲。


    如今蘇家已有了立身之本,足以抵禦風雨,其他瑣事,蘇笙笙也不願再管。


    隻是這一番動怒之後,她心中難免煩躁得很。


    白朔見蘇笙笙摁壓眉心,便取出銀針,輕聲說道:“冰川寒水侵泡,雖病體漸愈,卻心火難熄,煩躁不安之症已顯。”


    一句話,巧妙地化解了蘇笙笙亂發火的尷尬處境。


    蘇笙笙原本鬱悶難言,此刻卻莫名想笑。


    難道以後她與人拌嘴時,都可以借病發瘋了嗎?


    然而,當她看到白朔越來越凝重的神色時,心中不禁忐忑起來。


    難道她體內還有餘毒未清?


    蘇景山和李氏也緊張起來,他們看著白朔為蘇笙笙診脈,焦急地詢問:“可是有何不妥?”


    蘇老太爺和老夫人也圍了過來,滿臉擔憂。


    過了幾息時間,白朔才放下診脈的手,將銀針包攤開。


    “鬱結於心,最易傷神。凡事還是要說開講開為好,以免積憂成疾。”


    就說得,她好像有多少心事似的。


    好吧,聽醫囑,總是對的。


    看見祖父祖母一臉緊張,蘇笙笙無奈地應承下來:“我以後會注意的。”修身養性、種花吃素。


    對於女兒散漫的態度,李氏很是不滿意,她拉過白朔細細詢問女兒的病情。


    順勢探問女兒的身體是否會影響生育。


    最關鍵是試探白朔如今對女兒的態度。


    經此一事,李氏更加覺得應該為女兒找個女婿,讓她有人商量。


    蘇笙笙無奈地看著娘親將白朔拉走,見半天不放人,正擔心娘親會說出不合時宜的話,走過去看時,就見隱與人後麵的蘇元菱,忽然身子一震。


    情狀佛如遭雷擊般,矗立原地。


    當她感到有些奇怪,抬眸看過去時,就注意到蘇元菱的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


    那一刻,蘇笙笙心口一瞬也如遭雷霆重擊。


    而她腦子裏那根一直未曾放鬆的弦,轟然崩塌。


    兩人耳邊隻回響著李氏詢問的話:如何調理女子會因體寒受孕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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