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綠環母子倆與何沅君一同送到師父一燈大師那邊,周念通與瑛姑見到了一燈師徒。


    周念通跟一燈半年見一次,沒感覺他變化太大,老娘瑛姑卻是快四年沒見了,這一見麵就驚呼一聲:“皇爺……您這……怎麽變得如此蒼老?”


    一燈麵容確實又蒼老了一些,不過麵色紅潤,眼中神光內斂,顯然這些年功力恢複得不錯,看來一兩年間就能盡複舊觀了。


    他畢竟是年紀到了,顯得蒼老也正常,隻能說在瑛姑心中,一燈給她的第一印象,當初那位英明神武的大理國皇帝太過深刻,以至於見到現在的一燈大師,一時無法接受這反差,驚呼了出來,其實挺失禮的。


    一燈大師笑嗬嗬道:“瑛姑,許久未見啊!我已是這般年紀,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外般皮囊不必在意。”他頓了頓,又道:“我早已不是大理國皇帝,不可用皇爺來稱呼,叫我一燈便是。”


    瑛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之前的失禮,很是局促不安行了禮,便帶著綠環母子和何沅君去找朱子柳等人了。


    一燈大師試了試周念通的功力,對他的進步表示滿意,然後聽了他的來意,略一思考便答道:“我在退位之前,與全真教那邊還有些聯係,聽聞王兄回去後不久便已故去,而伯通則是居住在離終南山不遠的地方。後來我退位出家,卻是不想再管江湖上的事情,也與全真教少了聯係,隻是最後好像聽說伯通出門去了,去哪裏卻不知曉。”


    他低頭想了想:“這樣罷,想必全真教那邊,掌教丹陽子馬鈺應當是知道他們師叔現在的去向的,我且修書一封,你帶著拜上終南山,問問便知道了。”


    說著,一燈微笑著伸手摸摸周念通的腦袋:“孩子,我幾個徒兒之中,要數你天賦最高,現今雖然年歲尚小,武功根基卻頗為紮實,這幾年練功進境也讓我很是滿意。到了江湖上,也不可懈怠,還有找到了伯通以後,要孝敬父母,知道嗎?”


    周念通畢恭畢敬:“徒兒知道。”


    說實話,他是真的很尊敬這位和尚師父,仁和慈愛,心胸寬廣,不愧一代高僧。記得《射雕》尾聲裏,丘處機評價五絕,說一燈大師為一己小小恩怨就此遁世隱居,算不得大仁大勇,這話要是在周念通麵前說,非呸他一臉!


    你丘處機做人比一燈大師差遠了,居然在這邊煞有其事評判長輩,跟網絡上的鍵盤俠有何區別?


    ……


    辭別一燈師父,瑛姑母子雇了一輛馬車與車夫,上了路。


    ——雖說是闖蕩江湖,但沒說就得學那些江湖豪客縱馬狂奔的吧,這孤兒寡母的坐個馬車不是很合理?


    不過要是哪個小毛賊不長眼,盯上這孤兒寡母,嗬嗬……


    這終南山是在陝西地界,從大理出發,需要一路向東北。過了大理國邊境,便是大宋朝地界了。


    周念通出生起便在大理,從沒到過宋國,雖然大理國心慕中原文化,習俗上竭力靠攏,終歸有所不同,因此這一路上倒是感覺景色頗為新奇,腦袋湊在馬車窗口上張望個不停。


    他一邊張望著來往之人與大理稍有不同的穿戴,感受異樣的風情,一邊忽然在心中想起:


    “老娘瑛姑是大理人,可我那老爹老頑童可是根正苗紅的大宋人,那我算是哪裏人呢?”


    想想自己居然目前也算是個“國際人士”,不覺也好笑起來。


    這大宋國重文輕武,宛如一條腿走路的瘸子,以至於國力雖富,對外卻始終直不起腰,稱臣納貢那是常事。北宋還好點,好歹“富強”兩個字裏麵勉強還算得上一個“富”,軍事上隻守不攻也算馬馬虎虎。


    可現在是南宋末年,這南宋自從趙構南渡之後,除了前兩個皇帝勉勉強強有點樣子(開國的趙構還留下了擅殺忠臣嶽飛的大汙點),剩下的一個不如一個,都是昏庸無比,朝臣嘛,要麽都是對內嚴苛貪汙受賄、對外卑躬屈膝的軟骨頭,要麽就是誌大才疏的愣頭青,以至於國勢一日不如一日,特別是這末年,即使沒有蒙古入侵,怕也維持不了幾年。


    因此,周念通可沒有一般大理人對宋國傾慕之情,自己要不要當大宋朝的人,還得看看再說!


    就如這一路上見到的人,雖然衣冠上異於大理挺讓人新奇,可是看看臉色,大多麵有菜色,這也算富庶的大宋朝嗎?


    ……


    一路無話,十來個個日夜,已經來到了陝西地界,終南山在秦嶺山脈中段,又名太乙山、地肺山、中南山、周南山,乃是中原自古聞名的道教名山,自全真教在此開創道統,又把其地位拔高了一層。


    這裏景色不凡,林深幽靜,鳥鳴陣陣,溪水潺潺,花開朵朵,竟有幾分江南氣象,倒是教周念通開了眼界。


    到得山腳,馬車已經不方便前行,瑛姑付了雇資,謝過馬夫,便帶著周念通背上行囊,走上崗去。


    走到半山,見到一座廟宇,廟門橫額上麵寫著“普光寺”三個大字。瑛姑一呆,疑惑道:“咱們怕不是走錯了路?終南山不是全真教地界嗎,怎麽又來到寺廟了?”


    周念通笑道:“娘,這終南山這麽大,還能全給全真教占了去?這裏地處幽深遠離人境,正是供奉香火的好地方,旁邊有幾間寺廟也不奇怪啊!這會兒正好,咱們問問路,看看去全真教還有多遠?”


    周念通仗著自己年少,上去問門,那寺裏走出了兩個和尚,看看瑛姑又看看周念通,見二人雖然一女子一孩童,但是穿著打扮甚是大氣不凡,原本臉上堆笑極是殷勤。


    可是等到周念通開口問路,聽到兩人是想去全真教重陽宮,頓時那笑容就有些勉強了,不過還是指了方向。


    周念通暗笑:“這宗教界的生意也不好做啊,香火照樣需要搶的。”他也不以為意,恭恭敬敬道了謝,又往功德箱裏投了些銅幣。畢竟自己師父一代高僧,自己雖然是俗家,卻也要給足麵子。


    那兩和尚見他恭敬,給的香火錢也足,不由得臉上再次露出笑容,主動捧出兩碗素麵,說路途尚有數個時程,不妨用了齋再走。


    瑛姑母子倆也不推辭,接過就吃,那雖是素麵,裏麵用料倒足,香菇青菜素雞豆芽盡在其中,又點了香油,味道頗為鮮美。


    吃完餐道了謝,休息一陣,母子倆再次前進。


    經金蓮閣,過抱子岩,到老嫗岩,幾個時辰過去,距離已是不遠。


    兩人的腳步卻都慢了下來,倒不是力氣用盡,那瑛姑此刻武功已經不凡,周念通自幼學武,年齡雖幼,也不至於在這點路途上耗盡體力。


    隻是瑛姑想到即將見到心心念念的沒良心的老頑童,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心裏想著見了麵怎麽說,他不肯見我怎麽辦,他不肯認念通孩兒又怎麽辦,一時間心亂如麻,有些害怕起來。


    周念通當然知道老爹不在重陽宮,問題是這會子突然想起,到時候見了馬鈺等全真七子,這怎麽自我介紹?


    他之前沒多想,隻道終南山跑一趟,不會多待,隨即就會前往東海桃花島,卻沒細想這見了全真教眾人該怎麽說,畢竟自己身世很是尷尬,這張不開嘴啊!


    ……


    兩人拖拖拉拉,滿懷心事,走得雖慢,卻終有到的那一刻。眼見爬高走低,終於到了一片開闊地,西邊山側有二三十棟房屋,其中幾間構築宏偉,料想重陽宮就在那裏了。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加快了腳步,周念通想的是以前網絡看到的秘訣,心裏默念:“隻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頓時感覺心裏大定,神清氣爽,至於老娘想了些什麽,誰知道?


    走了幾十丈遠,來到一間大院,廣場寬闊約有二十餘丈方圓,其後的大殿,雖然不是十分金碧輝煌,但是氣勢恢宏,想必便是那重陽宮了。


    正站在廣場門口躊躇,大殿中卻走出一位中年道士,那道士朝著瑛姑兩人瞅了瞅,緩緩走來,對瑛姑行了一個道家禮,笑道:


    “這位夫人,本處重陽宮是清修之所,卻非供奉香火所在,若是要上香、祈福,可另去他處。”


    瑛姑還在躊躇,周念通搶先一步,行了個禮,道:“這位師兄,這裏既是重陽宮,請問可是全真教所在?”


    那道人聽見周念通小小孩童,說話卻中氣十足,顯然內力不弱,先是一驚,然後聽到他的稱呼,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暗想你個童子又不是道家中人,年紀又小,叫句道長不就行了,不行叫聲大叔伯伯什麽的也可,怎麽叫我師兄?


    隨即聽到對方問題,明顯是為全真教而來,不由得心中一凜,再次打量一番。


    隻見那女子二十多歲,相貌秀麗,麵上含暈,呼吸輕緩,似有似無,分明身懷上乘武功,再想到那孩童也是武功不俗,心想莫非是哪裏的對頭上門?


    可是對頭上門這麽客氣的嘛?還帶孩子?


    而且那女子羞答答的模樣,不像尋仇,倒像是……


    想到這裏,道士倒抽一口涼氣,滿臉驚疑:不會吧,不可能吧,難道真是哪位師兄弟壞了清規……


    這全真教據說師承鍾離權、呂洞賓,為丹鼎派。全真道講究性命雙修,重陽祖師在創建初期便以三教圓通、識心見性、獨全其真為宗旨,教規上是嚴禁門下弟子娶妻生子的。


    那全真教第二代掌教,丹陽子馬鈺原本已經成親,拜師王重陽入了全真教後,也是與妻子和離,之後他妻子也投入全真教,便是全真七子中的清靜散人孫不二。


    所以,若真是哪位道長不守清規犯了色戒,還被人找上門來,那可是全真教創建以來的大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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