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克接過佛經,用手摩挲了一會兒,看臉上表情甚是懷念不舍。


    他把經書遞給周念通,鄭重道:“這是家母生前手抄的一本金剛經,是她留給我的遺物,我當年雖然從不信佛家、道教,唯獨這本經書是從頭背到尾的。”


    歐陽克喘了口氣,又道:“那五年時間裏,我的精神仿佛被禁錮在一個狹小空間,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若不是回憶起這本金剛經反複念誦熏陶,令我心靈平和,隻怕早就瘋顛了……醒過來後,我幡然醒悟,深感過去造孽太深,自此性情大變,應當也是這本佛經熏陶的原因。周兄弟,這本經書就給你了,還麻煩你轉贈一燈大師!”


    周念通鄭重接過,見那佛經封麵上寫著《金剛經》三字,字體婉轉秀麗,確是女子筆跡。


    佛經裝訂很精美,封麵更是華麗,以金線包裹,顯見是花了大心思的,看來歐陽克說是他母親遺物並非胡言。


    就是不知歐陽克要求自己把這經書送到一燈師父手上,是如何考慮的?


    周念通也沒有多想,將經書收入懷中,道:“我必會送到大理天龍寺那邊,我師父近來雲遊四海,不過定期總會回去一趟!”


    ……


    眾人又隨口聊了幾句,都盡量不把話題向歐陽克的身體情況上引,但見他精神越來越萎靡不振,都心知其確實已經危在旦夕,心下嗟歎不已。


    不多時,黃蓉已經端著些菜肴美酒過來了,因為時間緊迫,也來不及大操大辦,她也就是做了幾個素菜,葷菜也隻是將船上攜帶的肉幹略做烹飪調味而已,不過憑她妙手,幾個小菜還是香味撲鼻,頗為勾人。


    至於酒倒是甚為醇香,乃是桃花島上帶出的精釀。


    幾人早已清理出一片空地,將酒水菜肴排開放好,便陪著歐陽克吃喝起來。


    歐陽克吃了一口菜肴,稱讚其美味,又仰脖喝下美酒。


    待得酒菜咽下肚,歐陽克雖是臉帶享受的笑容,卻也免不了眉頭微顫。


    他畢竟受了致命重傷,心脈都斷了,其他內髒也不可能無事,這酒菜下肚,免不了五髒六腑一齊痛苦。


    隻是歐陽克略一停頓,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吃喝起來,讓幾人都暗暗佩服。


    一頓飯吃完,歐陽克額頭已經滿是汗珠,略喘著氣笑道:“多謝款待,叫我不至於做個餓死鬼!”


    ……


    眾人見他氣色比之剛才又差了不少,心知距其逝去之時已經不遠。


    這歐陽克雖然過去不堪,但到底近來洗心革麵,加之西毒後人的身份與他們相近相當,這眼睜睜看著他即將命喪黃泉,免不了有些感同身受的悲哀。


    黃藥師肅容道:“歐陽賢侄,你可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歐陽克略想了想,笑道:“我這一輩子作孽太多,也享受太多,真沒什麽遺憾了,隻是我叔父……可憐他老人家從此就要孤零零生活在世上,也不知還能不能恢複神智,兩位世伯若是將來遇到,還希望能善待他!”


    黃藥師與洪七公俱有些躊躇,隻因那歐陽鋒一身武功,連他們也是頗為佩服,這眼下此人變得瘋瘋傻傻,武功可不會打折,反而會因為失去理智難以揣測,變得更難對付!


    黑化強三分,瘋癲翻一倍啊!


    若是見麵打鬥起來,他們心存猶豫手下留情,隻怕反而會吃大虧!


    洪七公見歐陽克滿臉期盼,心中不忍,猶豫再三終於道:“我必盡力而為,若是老毒物不能恢複神智,我便想辦法將其拘禁起來,至少也保他下半生平安飽暖!”


    歐陽克長舒一口氣,笑道:“有七公這句話,我是絕對相信的,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牽掛了,這船上還留有大批財富,是我白駝山莊曆年積累,還請幾位善加利用,若是能用來濟世慰民,也算是稍減我叔侄倆之前的罪孽!”


    “至於我之後事……這船上俱是我白駝山莊的下人,從我小時便陪伴,倒也不好丟下他們,世伯可在我死去後,將船付之一炬,也算是我陪他們共赴黃泉,不亦樂乎!”


    說罷,他又轉頭對周念通道:“周兄弟,多謝你一直為我療傷,隻是這也是讓你大傷元氣之事吧?現下我已經再無牽掛,你可以住手了!”


    ……


    大宋朝嘉定十五年,中原武林中的天下五絕,西毒歐陽鋒與其侄歐陽克,共上桃花島向東邪黃藥師之女黃蓉提親,遭拒後回返,在海上遭遇大變,歐陽鋒瘋魔,歐陽克身死。


    歐陽克其人,男,三十五歲,為白駝山莊少主,相貌英俊,行止瀟灑,風流倜儻,武功不凡。其身為西毒歐陽鋒親侄,深得叔父寵愛,以至於從少年起養成了驕奢淫逸的性子,更兼貪花好色,曾收得眾多女子為姬妾,尤自不足。


    因此人好色如命,多行偷香竊玉之事,堪稱淫賊界的魁首,被廣大淫界中人所仰慕。其所行雖是不堪,卻也有其風度與底線,遍地花叢到處留情,遇見真愛卻也願死以赴;雖然玩遍美女中外東西,卻從不霸王硬上弓,在淫界留下一段風流傳說。


    怎奈天妒淫才,此人於八年前跟隨其叔父趕赴桃花島,意圖奪取武功寶典九陰真經,卻因為陰錯陽差之下,使得歐陽大公子陷入癡呆狀態長達五年之久!其叔父西毒歐陽鋒為此東奔西走,多方求助,終於於三年前將其喚醒。


    醒來後的歐陽克性情大變,不再貪花好色,奢華揮霍,也驅散了家中姬妾,更勤讀道書佛經,似有浪子回頭之意。


    後其跟隨歐陽鋒前往桃花島,回返之時,在東海之上遭遇大變,以至於身負重傷,一命嗚呼,唯一可喜的是,歐陽公子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大徹大悟,豁達言笑,慨然赴死。


    歐陽克逝去之時,其叔父歐陽鋒不在身邊,唯有東邪黃藥師攜其女兒女婿郭靖黃蓉,北丐洪七公,以及南帝一燈大師之徒周念通在場見證。


    嗚呼!一代淫才,風流浪子歐陽克,竟至死於大海之上,身邊再無一個紅顏相伴,隻留下一段令人神往之傳說,怎不叫廣大淫界中人為之扼腕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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