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眾人一路快馬加鞭,風塵仆仆,別的人還好說,最讓眾人擔心的卻是陸雪衣小姑娘。


    這位周恒通新收的首席大弟子,原本跟著周二少從安陽來到曆城,一路上就累得夠嗆,才休息了一晚上而已,又連軸轉趕路!


    更何況她乍逢親人離世,心境極度傷懷,這外部與內部因素加起來,哪裏是一個小姑娘能挺得住的?


    眾人實在擔心她會否堅持不住就此倒下,暗中腹誹周恒通那當師父的看似沉穩,原來也是如此不靠譜!


    幹嘛非得讓你徒兒跟著我們跑這一趟?


    哪知兩天一過,眾人的心便放了下來!


    這原本疲憊不堪的小姑娘非但沒有因長途奔波變得憔悴,反而一天天氣色好了起來!


    這一回功勞要算在周大少,周念通身上了。


    他的先天罡氣罩早已大成,開發出了無盡妙用,堪稱神跡。


    比如說那“踏空”之能,憑虛禦風,飄然若仙,曾讓洪七公等前輩驚為天人,又曾威懾數萬蒙古大軍,被奉為“鬼神”。


    又比如“流星”技,攻防一體,甚至可以做到載人飛行。


    就憑這手絕活兒,策馬奔騰之時,周某人隻需以罡氣隔空托著陸雪衣,懸在離自己不遠的半空,既能帶著她前進,又可遮風擋雨。


    非但沒有一路顛簸之苦,反而因為特意墊了好幾層衣物的原因,雪衣小姑娘盡可以躺著休息,困了睡一覺都成,毛絨絨,軟綿綿,暖哄哄,別提多自在了!


    絕對比臥鋪還舒服!


    老爹老頑童對此羨慕得口水直流,一個勁兒纏著周念通,非要也享受一番這“飛行臥鋪”的滋味兒。


    結果自然是被嚴詞拒絕了!


    開玩笑,小丫頭那是沒辦法,你個糟老頭子起什麽哄?


    你以為耗費罡氣托著人前進是多輕鬆的事兒?罡氣不要錢是吧?


    一點自覺都沒有,人家一個長久吃不飽的瘦巴巴小姑娘才多重,你個胖老頭又有多重?


    雖然說是自家老子,周某人要講孝道,那也不能啥事兒都依著他,縱容太多不就成溺愛了?


    ——豈不聞慈母多敗兒啊!


    等會兒,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


    小丫頭的奔波勞累好解決,至於心傷難愈的問題……


    好吧,這個確實是棘手了點,但是周某人是誰?


    射雕世界裏隱藏的頭一號心理谘詢師,兼情感調解師!(自封)


    好吧,之前是自封,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有了入夢技能加持,周大少這心理醫生水平當世若排第二,哪個敢排第一?


    ……


    在啟程的第一晚,眾人尋了一個村子休息。


    不用說,村子裏一片蕭條,都看不到人的,間或還可見一兩隻瘦骨伶仃的野狗徘徊,兩眼發紅,投向眾人眼神透著凶光。


    隻怕是吃過死人肉的!


    ——又是一個經曆戰火後荒廢的村莊,還是蒙古兵幹的好事!


    窩闊台王子與摩柯奈大師在一片譴責的目光下,麵不改色啃著幹糧,若無其事。


    眾人無奈,也隻能紛紛自己動手弄吃的,好歹糊弄了一頓。


    之後各自休息,周念通與李莫愁一道,將陸雪衣小姑娘哄睡以後,便在一邊盤膝打坐。


    然後很快,小姑娘便陷入了深深的噩夢之中,隻哭得聲嘶力竭,嬌小的身子宛若暴雨中的花骨朵般瑟瑟發抖。


    已經聽說了這孩子悲慘身世的李莫愁為之歎息,憐惜不已,便要求周念通想想辦法。


    ……


    迷迷糊糊的陸雪衣,似乎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周圍是無比的黑暗,但卻又仿佛能看到無數的人影。


    仔細看去,卻是自己的親人。


    父母,祖父,兄長,小兄弟豆子虎頭和四兒,還有吳婆婆!


    她向他們跑去,呼喊他們,試圖引起他們注意。


    可是不管她怎麽跑,都無法拉近距離,他們似乎就在不遠的地方,卻沒有一個看見自己,隻是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裏。


    雪衣突然停下腳步,遲疑起來。


    仔細望去,他們都在重複各自死去的那一刻的場麵!


    滿地的鮮血,絕望的表情,痛苦地呻吟……


    數個可怕的場景叫人窒息,叫人渾身發冷!


    雪衣感到無比地恐懼,她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各種撕心裂肺的呻吟聲依然不停灌入大腦!


    她想要轉身逃離,可是卻又逃不出這個絕望深淵。


    剛才還始終無法拉近距離的那些畫麵,此刻卻自發朝她而來,越來越近,直到將她包圍。


    無路可逃。


    雪衣隻能蹲下身,將腦袋埋在膝蓋上,抱住頭瑟瑟發抖。


    但是沒用,那一幅幅可怕的畫麵依然閃現在她的眼前,無休止的痛苦之音摧殘著她的耳膜,帶給她無比的壓力。


    那些她熟悉的聲音,原先帶給她無比的親切感覺,此刻卻是變腔變調,不停地回蕩在四周,充斥著痛苦、恐懼與怨憤。


    “我好痛!”


    “好辛苦!”


    “你為什麽不來救我!”


    “為什麽你不用死!”


    “為什麽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你憑什麽能享受美好的未來!”


    雪衣將身體縮成一團,越蜷越小,發抖的幅度卻是越來越大。


    她終於是忍受不住,喃喃地辯解。


    “我……我不想的!”


    “我不想你們死,我也想給你們報仇……”


    “可是我……我不知道該去找誰……”


    辯解聲被更大的斥責給淹沒,她最後隻能大聲哭叫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小女孩的哭號聲劃破了空間,顯得格外尖利。


    忽然間,她覺得身體輕盈了許多,那股巨大的壓力蕩然無存,充斥在眼前耳際的慘景哀嚎也瞬間消失。


    似乎前一刻,她還處在那可怕而痛苦的深淵中無法自拔,下一刻,一切都變了。


    陸雪衣迷茫地睜開眼睛,周圍仍然是無邊的黑暗,但是——


    那些圍繞她的、在死亡場景中不斷循環的親人們,此刻全部停止不動,連顏色都消失了,凝固成了一副黑白畫片。


    有一道不知起源於何處的乳白色光柱,自上而下劃破黑暗空間,將她籠罩在內。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驟然出現一道光芒,本應極為刺眼。


    但是雪衣卻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隻感覺那道光給她帶來了溫暖,無比的安心。


    仿佛如同母親的懷抱一般,把所有的黑暗寒冷與恐懼全部驅散,再也不能傷害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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