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她隻有兩出戲份呢?


    餘涼迅速在腦中調出麵板,翻閱了原書連看數行,終於看到——“連晚亭有感體內精力是愈打愈盛,想必這就是悟禪山莊功法的精妙之處,他連勝幾人,便迎上太初門的弟子,兩派武學互有克製,應是強敵,他沉住下盤以力應敵,先是見招拆招,待出破綻立刻揚棍一擊,又贏下一場。”


    好家夥,原來這段寫的就是她啊……炮灰到連個大名都不帶。


    可惡至極!


    “誰替我報的名?”餘涼驚訝問道。


    薑韶一臉奇怪:“晏師姐方才替我倆都報了,你此次硬要跟來,不正是求的這個機會嗎?”


    餘涼趕鴨子上架,隻好硬著頭皮上了擂台。


    雖然是必輸之局,卻也不能敗得太慘,她好歹也是要成為未來武林盟主的,絕不能留下黑曆史。


    餘涼執劍側身,架勢端得十足。清冽穀風將她束好的青絲吹起,裙紗輕輕如微波飄曳,餘涼清麗的麵容看上去波瀾不驚,穩操勝券。


    隻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心中是如何的翻起驚濤,陣陣不安。


    連晚亭先是抱拳示禮:“餘師姐,請賜教。”


    待餘涼回禮,比武正式開始。


    悟禪山莊創派人原是出家弟子,後悟佛法不得,遂還俗創立了悟禪山莊。


    莊內弟子所用武器頗為有趣——棍中藏劍,常見招式以棍法為主,敲、掃、撥、挑能將人打得動彈不得,卻不致命,有佛家之善。而當情況危急,必要之時,棍可化劍,以殺止殺。


    方才連晚亭並未圖窮匕見,手中武器仍是長棍。


    見餘涼遲不動手,連晚亭隻好先舞棍上前。


    餘涼有她的盤算。


    書中寫的是他“見招拆招”,若她自己不行先手,他便無招可拆。


    她需要知道這具身體,是否還有屬於原主的肌肉記憶。


    正想著,連晚亭的禪棍已傾身壓來,眼見逼近人前,餘涼利落地側身躲過——這是原主身體的反應。


    太好了。


    係統不算太坑。


    餘涼雙眸一亮,也不喂招,隻等連晚亭繼續攻襲,人的身體有求生本能,隻有在對方危及自己之時,她這具身體才會作出反擊。


    而台下的俠士們卻以為這是餘涼不屑出招,憑著太初門掌門親傳弟子的資曆,自視甚高。


    連晚亭也閃過了一絲疑惑,但想到昨日餘涼的友善,自然認為她或許是怕自己習武不久,難敵於她,才多有容讓。


    習武之人想來不喜這種做法,看來隻得使出全力,好教這位餘師姐認真應對。


    想到此,連晚亭沉聲道:“餘師姐,得罪了。”


    他的棍法驟然變得迅猛,直直向餘涼攔腰一掃。


    餘涼雙眼緊盯連晚亭招式,身體迅速作出反應,一個向後翻躍躲過橫掃,瞬間與連晚亭拉開距離。


    不愧是能被選來參加開劍大會的門中翹楚,雖然在風止夜麵前還是弱了些,但與尚是新手的連晚亭對打,仍是能打上幾個來回的。


    隻要不露出破綻。


    連晚亭劍眉輕蹙,太初門善禦靈巧輕劍,連術法招式都是敏捷靈活,若隻一味出擊,以他現在的能力,餘涼完全可以一一規避。


    兩人交手多個回合未決勝負,本是平局之勢,但眾多俠士看來,這完全是餘涼一直不出手的緣故,兩人資曆差距,再加上餘涼的表現,連晚亭就該識相認輸,還能省些體力。


    餘涼覺著麵子裝到這個份上就差不多了,她總不能真與男主僵持半天,給原書弄丟了第一個爽點。


    是時候“惜敗”了。


    她放鬆身體,就等著連晚亭再次襲來,然後應聲倒地。


    可連晚亭卻挽回長棍,收勢停立,低頭說道:“在下輸了。”


    哈?!


    大哥你別認輸啊!


    果然係統開始在餘涼腦中亮起紅燈,嗶嗶聲響個不停。爽文不爽,劇情崩壞,她的任務就沒進行下去的必要了。


    沒事,她還能搶救一下這個劇情。


    隻見餘涼猝然跪地,狠心咬破唇肉吐出一絲血紅,手捂胸口顫顫道:“連師弟年紀輕輕,竟有此等內力……是我,技不如人。”


    台下頓時嘩然一片。


    薑韶刀子嘴豆腐心,見餘涼受傷,立刻前去攙扶餘涼下了擂台,隻留下連晚亭愣在原地。


    勝負已分。


    眾人交頭接耳,皆在議論連晚亭這是何獨門神功,竟能在不作聲勢之下釋放此等威力。


    連晚亭自己也不知道,他剛才,明明什麽都沒有做。


    餘涼垂下眼眸,避開了連晚亭探究的視線。


    比賽繼續。


    在一陣擊鼓聲中,連晚亭照原書劇情,又連戰幾輪,直到無人再敢應戰。


    這是江湖年輕人的賽場,雖說並未匯集全武林新秀,但連晚亭能贏下開劍大會,也算是打響了名號。


    孟勝平撚須頷首,顯然對他十分滿意。


    “若無人再上前挑戰,‘鎮獄’之主便是這位——”


    咻——


    一片柳葉般的銀刃穿襲而來,反射著霞光晃了眾人眼瞳,速度極快,連晚亭驟不及防,隻來得及輕輕側首,但還是被劃破了項頸肌膚,血珠滲出。


    來了!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注1】


    餘涼逆著光仰頭看去,青翠山穀在夕照下像被籠上一層火熾,殘敗前最後的熱烈,惹眼又盡是哀戚。


    風止夜就在這暮景之中禦風而至。


    他一身素白,與擂台四周的紅綢豔色相爭,清幽淩冽之姿,奪目,更讓人心生懼意。


    餘涼握緊了手中長劍。


    “既是贓物,孟穀主可不好贈予他人。”風止夜輕道,聲音如冰泉泠洌。


    “風止夜……”孟升平神色如常,似是對斷月樓樓主的突然來訪並不奇怪,他繼續道,“‘幽冥’乃傳世魔器,何曾有屬於斷月樓之說?”


    “孟穀主倒是闊綽,”風止夜勾起嘴角,探袖取出一物,形似鐵書,“那這‘百煉’於百年前流落臨楓穀手中,也隻是你們機緣所得,而非‘百煉’之主了。”


    孟升平失色驚呼,百煉怎會在他的手中!


    就在此時,後山方向跑來一眾臨楓穀弟子,大喊:“穀主!淬刃洞被歹人闖入,‘百煉’遭竊了!”


    話落人至,見風止夜手舉百煉鐵書,迎風站在擂台之上,守洞弟子喊道:“就是他!”


    “你要如何!”孟升平質問。


    “拿回自家東西罷了。”風止夜斂眉側首,看向了正方的“鎮獄”。


    孟升平:“臨楓穀豈能任你胡來。”


    “那便一試吧。”言罷,風止夜身影向鎮獄掠去,僅眨眼功夫,鎮獄已成他手中之物。


    鎮獄兩側的守劍弟子完全反應不及。


    當眾奪下臨楓穀十年鑄成的神兵,此乃奇恥大辱,孟升平艴然不悅,揚手一揮,叫上眾弟子上前攔截風止夜,欲要奪回鎮獄。


    風止夜,曆年年紀最輕的斷月樓樓主,豈是尋常之輩,他拂袖掀起一陣厲風,攜著內力強震,輕鬆撂倒幾個先跳上擂台的臨楓弟子。


    幾個臨楓弟子們倒地吐血,空氣之中漫起了絲絲血腥味,風止夜沒下死手,但眾人都已有些驚懼。


    來參加開劍大會的多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後輩,即便有天賦者不少,可能擔一派之主的能力卻是沒有的,誰都沒自信可以匹敵這位斷月樓樓主。


    孟行雲乃孟升平幼子,武學造詣在穀中算得上出色,眼見師弟們身受重傷,內心著急便欲拔劍上前。


    劇情殺要來了。


    餘涼眼疾手快,抬手速速攔下孟行雲,急喊:“我來!”


    此刻已是爭分奪秒之勢,她還不知道如何施展輕功,隻好不顧醜態在眾目睽睽下朝風止夜飛速狂奔。


    風止夜眸中閃過疑惑,覺得不過蚍蜉撼樹,又是一個送死的罷了。


    他側身抬劍,鎮獄赤紅裂紋的劍身在餘暉下如岩漿噴湧,分外惹眼。


    ——暫停暫停暫停!


    餘涼在腦中狂喊,怕再遲一秒自己就可以排隊喝湯了。


    好在係統還算靠譜,聽了餘涼的指令立刻停滯時間。


    霎時,餘涼看到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凝滯下來,落花,微塵,以及風止夜在風中揚起的青絲。


    隻有十五秒。


    她早想好了如何應對,幾步跑近風止夜身前,抽出自己的配劍直直刺入風止夜右胸之中。


    利器刺破肉骨的手感太過奇妙,餘涼怔愣了兩秒,時間又恢複流逝。


    風止夜突然感受到劇痛襲來,毫無預兆的,那個剛才還在幾步開外的女人竟已閃到自己身前,甚至刺中要害。


    原書中風止夜雖然不是終極boss,但在幕後反派暴露之前,一直擔著反派的活兒。與男主連晚亭幾次三番交手,一步步經曆男主成長是他作為對手的宿命。


    他不能死。


    但若不將他擊退,餘涼無法保證他們盒飯三人組能受住幾次進攻,僅靠躲是無法解決的,她必須使風止夜重傷敗走。


    果不其然,風止夜自知身負重傷,再不遁走便可能葬身臨楓。


    他眉頭緊蹙,巨痛使得額頭滲滿汗珠,隨後迅速沉勁運轉內力,將胸中利劍驅震而出,轉眼淩空躍走,不見蹤影。


    眾人回過神來,打量餘涼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訝異與驚歎。


    隻有餘涼又聽到了腦中警鈴在嗶嗶作響。


    ——你是豬嗎!那是二號反派,現在就把他搞死了,我上哪找替補!


    係統氣得在餘涼視線正前方打出了兩行文字,大寫加粗,隻看文字都能感受到它此刻的狂怒。


    ——我刺的是他右胸,他能力這麽大,又不是致命傷,回樓閉關幾個月不就成了!


    餘涼理直氣壯,內心瘋狂os地回應係統。


    ——第二卷第三章,裏麵寫了風止夜心位異於常人,長於右胸。你也太不專業了!


    係統又滴滴答答地打出文字。


    ——廢話,我是你臨時抓來的替補!快說,我現在該怎麽辦?


    餘涼大驚,怎麽還漏看了這個重要的細節。


    “餘師妹可有受傷?”孟行雲急急跑上擂台,關切問道。


    餘涼停下與係統的交談,轉頭敷衍應道:“還好,躲得快。”


    孟升平麵色鐵青地看著擂台一地狼藉,被風止夜破壞開劍大會一事定會在江湖中傳開,到時候臨楓穀顏麵掃地,他如何自處。


    思及此,他憤憤道:“他身受重傷,定然跑不遠,穀中弟子聽令!立刻出穀搜尋,務必將他生擒!”


    ——跟他們一起!


    係統趕忙跳出文字。


    “孟穀主,晚輩願一道前往。”


    餘涼上前抱拳,主動提出幫忙。


    孟升平沉吟片刻,看向她的眼神充滿探究,旋即點頭:“太初門才人輩出,餘少俠方才的輕功由慢至快,如疾風迅雷,實在叫人大開眼界。若有餘少俠相助,必能將風止夜捉拿回穀。”


    捉拿回穀……特地點到,莫不是怕她直接就地處決,博個太初門斬殺斷月樓樓主的盛譽?


    餘涼暗暗咂舌,這個孟升平倒是一點虧都不願吃,打得一副好算盤,但嘴上隻能客氣道:


    “晚輩惶恐,隻是綿薄之力罷了。能刺傷風止夜,也是晚輩未料想到的,大抵是有眾位臨楓師弟形成包圍之勢,讓那廝無暇顧及全局,才讓晚輩鑽了空子。”


    “餘少俠過謙了……那,有勞了。”孟升平微微拱手,算是謝過。


    兩人假模假式地客套一番後,餘涼轉身隨其餘臨楓弟子出了穀。


    臨楓穀外仍是山穀林澗,極易藏人,難以搜索,莫說一堆人一起找費時費力,即便是找到了,餘涼也不可能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把他救出來。


    她看看天色,暮色將盡,半輪月牙已在半空中若隱若現。


    黑夜須打起火把搜尋,莫說是人難找,被尋的人看到火光也可以提前藏匿。這對受傷的風止夜來說是件好事,她必須在今夜先一步找到他,待天光亮,便一切難說了。


    餘涼朝眾人高喊了一句:“咱們以臨楓穀為中心,向周圍散開搜尋,若有情況,切忌貿然行動,射出響箭,把大家都叫來了再說。”


    見一個外派弟子在這裏指手畫腳,眾弟子有些猶豫,沒有第一時間應和,而是齊齊看向了一旁的孟行雲。


    孟行雲想到她刺傷風止夜的能力,也沒有半分遲疑,朝其他師弟一揮手:“都聽餘師妹的。”


    得了孟行雲的準,大家向四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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