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吊蕭寒盡的繩索猝然斷裂的一刻,餘涼腦中警鈴猶如驚天巨雷般狂轟亂炸,然而不待她反應,莊瑞已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扯近他身前。


    他急急逼問:“快說!說了你還有機會把他救上來!”


    轟鳴的警報聲震得餘涼頭痛欲裂,持握手中的苗刀在莊瑞揪扯間被晃掉,金屬墜地的叮鈴聲穿過擾人的警鈴,傳進她的耳朵裏。


    就一瞬間的念頭閃過,她慌忙看向洞口石壁上懸掛的數柄武器,想起了小師叔燕師璟說過的那一招“萬神相迎”。


    ——“招如此名,此招一出,萬劍朝宗,磅礴內力可驅使周遭所有兵器為己所用,一瞬破天。”


    言猶在耳。


    隻是燕師璟也曾提及,此招所需內力極大,驅使武器愈多,則越需竭盡己身之力,所以往往隻能使用一次,以此保命。


    衣領被莊瑞狠狠揪扯著,餘涼低眉看向他的手,想到“萬神相迎”的一刻,也同時想起了下山時剛學到的“萬化於身”。


    舍不得傾盡自己的內力,那如果是借取他人之力呢?


    兩招如此一聯係,餘涼當即舉起另一隻未被鉗製的手,揮向莊瑞要害之處。


    一看她不識抬舉,莊瑞便不再與她糾纏,他眼神一變,下了死手,一股力道推入自己的左手,就要向餘涼擊打而去。


    餘涼當然從未指望過她能憑借剛才的一招就輕易殺了他,她需要的是更多的內力,更多的兵刃。


    見莊瑞化掌而來時,她趁勢使出萬化於身,瞬息之間秒解了莊瑞體內的內勁分布,知道了強弱之處。


    與此同時,她調動出自己近乎全身的內力,利用泉鳴擷影以力禦道的原理,不去驅使長劍,而是把莊瑞掌間順勢而出的內力化為己用,借力而出,推向後方石壁上掛懸的數柄兵刃。


    錚聲齊齊響動,如長風入林,吹動一片片銀刃刀葉。


    正當莊瑞驚詫之際,餘涼旋即拉開身距,仰仗著莊瑞這個老前輩多年的深厚功力,她將力道再次往莊瑞所站的方向一收,數柄兵刃霎時如冰雨急墜,在她的驅使下齊齊衝向了莊瑞。


    此刻莊瑞的四麵八方盡是朝自己穿襲而來的武器,他避無可避,隻能再度使出一道雄渾的內力震開所有刀槍箭矢。


    可是危機破除的下一瞬,他身前腹部已被餘涼的星馳劍刺入,此處,正是萬化於身探測到的弱點。


    莊瑞口吐鮮血,眼底盡是不可思議之色,僵硬的身體直直站著,餘涼抬腿往他腦袋猛踢一腳,徹底把他踹死倒地。


    另一頭沼澤中的蕭寒盡已用僅剩的體力拚命掙開了手腕的捆縛,然而也正因體力耗盡,加上傷勢受到浸泡、體內瘴氣未消,他想盡辦法仰躺都使不出力氣了。


    蕭寒盡心有不甘,家國之仇未報,他不願就此死去。


    絕望之時,一柄七尺長槍的槍杆遞到他的眼前。


    他看到餘涼就在沼澤邊緣,手握槍頭,大喊道:“蕭寒盡你趕緊抓住啊!”


    瞬間湧上的求生意識讓蕭寒盡一把握住槍杆的一頭,他忍痛不哼,看著餘涼站在沼澤外使勁全力把自己往上拖移,她握住槍頭的雙手掌心不斷滲出汩汩鮮血。


    直到鮮紅染滿槍頭,蕭寒盡終於得救。


    腦中不斷作響的警鈴隨之消停,餘涼鬆了口氣,這意味著眼前一關總算過去了。


    掌心的劇痛傳來,疼得她嘶啞咧嘴。方才情況緊急,目之所及又沒有繩索可用,唯有散落地上的一堆武器中躺著一杆長度勉強夠的長槍。


    她歎了口氣,恍惚間聽到不遠處傳來唐雁影的叫喊聲,還有更多的腳步聲,或許是官府的援兵已至。


    “快,九重護心鏡!”餘涼催促道。


    盡管已經是筋疲力竭,蕭寒盡仍拖著一身傷爬向莊瑞,在屍體翻找了一陣,摸到其隨身的九重護心鏡後藏入身上。


    兩人徹底沒了勁,就勢躺倒。


    濕土與腥氣混雜,刺入鼻腔,餘涼與蕭寒盡轉首而視,一如朝華會乘淩架登頂時的情景,隻是此刻,兩人相看不同,蕭寒盡更有萬千的疑問。


    腳步聲與叫喊聲越來越近,兩人疲倦的身子再支撐不起任何的行動,索性閉上雙眼,在漫長的沉睡中離開了藏煙林,直到十日後一縷初秋的晨光闖進客棧廂房,照在了餘涼結了痂的掌心處。


    清潤溫涼的膏藥一點點地在傷口上被抹開,奚杉動作輕柔,待塗好了藥,又是熟練地重新包上紗布。


    聽到餘涼問及當日暈過去後的事情,奚杉答道:“長林崗擄來的那群姑娘,就被莊瑞藏在他屍體後麵的山洞裏,幸虧唐堡主那一夜執意去救,人都還在。”


    包紮好後,奚杉遞上藥碗:“也幸好你殺了莊瑞老賊,東辰教一下子群龍無首,在官府施壓下才肯交代了實情。”


    餘涼一飲而盡,虛弱道:“求生罷了,如若不是形勢所逼,想來我也殺不了他。”


    奚杉皺了皺眉頭:“唉……堡主說幸得你身上有正陽之氣護體,雖耗了大力,但多加休息,也應該能夠好全。隻是你這手,傷了筋肉,在養好之前最好不要再握劍了。”


    餘涼暗暗數了數日子,眼下離正法大會尚有年餘時日,她與蕭寒盡的秘寶亦已收齊,尋個日子便可進入夷山玄洞。等取得《天命秘譜》,練就絕世之功,想來眼下的這點傷痛也不算什麽了。


    餘涼麵上點頭應是,道了聲謝後,奚杉收拾好換下的紗布與藥碗,與餘涼巧笑告別,推開房門時,卻驀然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孟行雲。


    奚杉怔在原地,頓了頓才道:“師兄,你怎麽人在門外了也不敲門?”


    被撞破的孟行雲麵浮一絲窘色,他早在門外躊躇許久,始終不敢輕易叩響這道房門。


    他一襲青衫站在門處,擋住大片晨光,卻將曉色點綴於周身,連幾絲墨發都透出了金色。


    孟行雲如清泉般的眸眼微抬,故作不經意地瞥向房內的餘涼,隨後移開視線,問奚杉:“她傷好些了嗎?”


    “你自個兒問問不就知道了?”小師妹奚杉忍不住一笑,看了兩人一眼,越過孟行雲走了出去,留下孟行雲僵持在地,不知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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