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


    清水踩著階梯,走上大巴。


    每次學校外出比賽,都會有數輛旅遊車般的大巴前來接送學生。


    清水走上車,找了個位置坐下,內心忐忑不止,緊張到要吐出來。


    車內人流走過,蘇玲從其中抽身,在清水身邊坐下。


    “林筱跟學長好像在另外一輛車上。”


    “那兩個家夥可是主力軍,學校還真是差別對待。”清水吐槽。


    後麵那輛大巴車的座椅光是從窗戶外看,都比這輛車高檔得多。


    “你緊張嗎?”蘇玲問清水。


    “還好吧,怎麽了?”


    “看你的呼吸有點重,伸手。”


    蘇玲邊說,手邊伸進校服裙子的口袋裏,然後將一枚透明紙包裹的小糖果丟在清水掌心。


    “不會是加了什麽奇怪的....”


    清水憂心忡忡,下午就要比賽了,這時候要是亂吃東西....


    變成女生的畫麵還曆曆在目。


    “朋友給我的,味道還可以,緊張的話吃一點甜的會好受點。”


    蘇玲莞爾一笑,邊開始摸索安全帶起來。


    清水盯著手裏淡黃色的糖果,小心打開包裝,然後將其丟入口中。


    好酸!!


    在看到五官都要擰到一起的清水後,蘇玲才意識到自己拿錯了糖果。


    她趕忙解開安全帶,站起身來,在自己的口袋裏翻找起其他的糖果來。


    “不用.....還挺好吃。”


    清水製止了她的行為,現在車上大家都坐著,這樣的動作難免會引人注意,其次就是這糖入口瞬間雖酸,但酸味過後就是陣陣甜意。


    ......


    引擎聲轟鳴。


    窗外的景色不斷後退。


    整輛車上的學生都是各個社團去參加比賽的,因此要根據比賽場地遠近,兜圈子送人。


    清水要去的比賽場地是市文化館,離學校偏遠,因此車程較遠,兜兜轉轉下來,大概得一個多小時。


    車上已經少了大半學生,現在還坐著的,基本都在睡覺。


    蘇玲不知什麽時候也垂著頭睡著,幾次車輛顛簸後,靠在了清水的肩膀上。


    從她身上總是傳來一陣陣梔子花般的清香。


    清水本想推一推,以免有人注意到會說閑話。


    但最近林筱隔三差五加入課後輔導,地獄般的輔導下,蘇玲也是咬牙堅持了下來,以至於第二天上課精神都不算好。


    所以聽著她有規律的鼻息,清水想想還是作罷,讓她多睡會也好。


    ......


    車輛輕微搖晃後,緩緩停下。


    “清水,蘇玲,到站了。”


    司機拿起花名冊,念出二人的名字。


    學校早就考慮到了學生會睡著的可能,因此提前拜托司機到站後點名。


    清水趕忙回應,接著輕晃兩下蘇玲。


    二人一前一後下了車。


    林筱與學長看樣子已經到了一段時間,正坐在文化館前的椅子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


    “我以為你們會再看看稿子什麽的。”清水拽著蘇玲來到二人麵前。


    作為此次比賽的頂梁柱,林筱與學長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緊張感來,輕鬆得如同外出旅遊。


    “為什麽要看,雖然我們幾個選的詩詞不一樣,但說到底不過幾百個字,再加上好幾周的練習,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麽好做的了,保持平常心,清水。”


    林筱說完,學長也跟著點點頭表示讚同。


    這兩位大佛都表示毫無壓力,那清水自然如釋重負。


    “這麽多天,社團活動時在教室裏,放學後在奶茶店,一遍又一遍地刻苦練習,唯有努力不會辜負你,清水,相信自己。”


    在拍了拍清水的肩膀後,林筱帶頭進了文化館。


    今天雖然是周五,但館內熱鬧非凡。


    聽說這次比賽室內的半數高中都來了,再加上來看熱鬧的家長與正常的參觀人員,大門前排起了誇張的人龍。


    不過好在給參賽學生留了專用通道。


    清水四人隨著指示,沒有半點耽擱,直上四樓報告廳。


    由於是市級文化館,整層的報告廳規模巨大,數千計的座椅階梯狀環形鋪開,巨大的舞台足以容納近百人同時演出。


    這樣比起來,學校裏的報告廳瞬間窮酸了許多。


    桌位靠墊上貼著學校名與參賽選手名字,因此清水很容易找到了自己學校的位置。


    每個學校安排的預留座位是五個,因此蘇玲雖未參賽,但依然有位置可坐。


    作為指導老師的老周姍姍來遲,他手裏捏著玻璃杯,裝模作樣地走來寒暄了幾句,便又返回了教師休息處。


    隨著報告廳參賽選手魚貫而入,空著的座位越來越少。


    實驗高中,二中,附中等等,數個高中的學生接連入座,空曠的報告廳內逐漸沸騰起來。


    清水有點坐立難安。


    誰曾想到過隻想過普通高中生活的少年,高一生活才過半,就要跑來參加這種拋頭露臉的比賽。


    平常心.....平常心....


    “要一起出去透個氣嗎?”林筱突然開口。


    .......


    由於是市級文化館,平日訪客不少,因此各項設施也來得更為齊全。


    出報告廳下樓幾步就是售貨機,幾人操作片刻,拿著自己的飲料,開始在附近找位置坐。


    林筱手裏捏著蘇打水,在清水身邊坐下,四周皆是帶著小孩子來感受氛圍的家長,雖然嘈雜聲一片,但這種白噪聲的氛圍,比起報告廳壓抑的氣氛,反而緩解了清水不少緊張感。


    他扭過頭,看著林筱手裏的蘇打水。


    那是一款不太招人喜歡的飲料,雖寫著青提味,但是無糖無添加,喝到嘴裏完全就是帶點刺的白開水。


    “你喜歡喝這種?”


    “誒?”林筱看著人群晃神一下,接著意識到清水在說她手裏的飲料,“啊,我不太喜歡過於甜口的味道,畢竟減肥的話,是相當痛苦的事情。”


    清水眯起眼睛,看向自己手裏的可樂,陷入了沉思。


    “都喝飲料了還考慮那些,人生樂趣可是要打折扣的。”


    “清水才是那種,做事完全不考慮後果的家夥吧?等到肚子長出肥肉,才會懊惱想起當初不該吃的每一頓飯,喝的每一杯飲料。”


    “所以我才不喜歡跟你這種,做事總有計劃,條條框框的人打交道嘛。”


    清水憤憤喝完剩下的可樂,將易拉罐丟入垃圾桶,然後起身走向人潮對麵的售貨機。


    沒有操作過這類機器的蘇玲已經在機器麵前上躥下跳幾分鍾了,後麵排起的隊伍越長,她越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感覺快要哭出來了,再不幫忙的話,太可憐了。


    林筱靠在椅子上,抬頭看向文化館高高的玻璃天幕。


    陽光高高懸在半空,看樣子距離比賽開始還有時間,可以稍稍偷個懶。


    “哦哦哦,這不是,大名鼎鼎的林筱嗎?”


    人群裏傳出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與林筱隔著一個座位的學長率先抬頭,他記得學校裏應該沒有還有別的學生來看比賽才對。


    說話的家夥從人群中擠出來,站到林筱麵前。


    那是個帶著圓框眼鏡,不修邊幅的少年,穿著的校服由大麵積白色與藍色拚接而成,像是特攝片裏掐頭去尾剪出來的皮套,死氣沉沉。


    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估計女生的校服就是白色與紅色拚接而成的傑作。


    林筱這下有點慶幸一中的校服是英倫式了。


    她挑挑眉,看到對方校服胸口處印著校徽,校徽下是是一行小字組成的校名。


    實驗高中啊.....


    市內排名第一的高中,人才輩出,曆年達一本線的學生數量,在所有高中裏,都是鶴立雞群般存在。


    雖然因為高強度的教學模式,導致走出來的學生多少都帶著些死讀書的傻氣,而被不少教師背後說閑話。


    在第一個男生從人群中跳出來後,接二連三有幾位女生也跟著走到他身後。


    但不同於男生趾高氣揚的態度,女生明顯第一眼看到林筱後,露出驚為天人的表情,然後開始接頭接耳罵起自家高中的校服。


    帶頭的男子沒有理會幾個女生滅自家威風的行為,反而雙手叉腰,俯視林筱。


    “作為我的對手,你還真是悠閑啊。”


    “啊?對手?”


    清水轉頭,確認兩邊座位都沒人後,指了指自己。


    學長沉哼一聲,小聲問林筱。


    “是你的熟人?”


    “不,完全不認識,應該是他認錯人了吧。”


    林筱連連擺手,但卻惹來對方的不滿,男生氣到跺腳。


    “哈?我中考不過是落後你一名而已,林筱你竟然如此目中無人!”


    “嗚哇....”


    林筱露出一副苦澀的表情。


    有種鞋底踩上口香糖,搓又搓不掉,用手捏又惡心的感覺。


    “哪裏來的配角....”


    清水擠過人群,站到陌生男子的麵前。


    蘇玲跟在他身後,手裏捏著一罐水蜜桃汁,正因為給別人添了麻煩而垂頭喪氣。


    跟在男子身後的女生看到蘇玲的模樣,再一次震驚,開始第二輪對校服的謾罵。


    終於看不下去的陌生男子開始教訓自己的隊友,完事長出一口惡氣,伸出手指指向清水。


    “聽好了,我叫晨風,高一新生就做到了實驗高中文學社的社長,雖然高一這才半學期,但是我.....”


    “你說的這些誰懂啊....”清水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小拇指掏著耳朵,“嘰嘰喳喳的,配角就不要亂給自己加設定了。”


    林筱噗嗤一笑,她第一次覺得,可能是去過話劇社觀摩,清水也沾染了點表演的天賦。


    若要放在以往,這家夥絕對會因為怕麻煩而躲在所有人身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對方顯然被清水這句話激怒,憋了半天沒憋出來一個字,反倒是脖子以上的皮膚都逐漸發紅,最後隻能咬牙切齒地離開。


    他看著清水,目光不太友善。


    “希望比賽後,你還能有這樣的囂張氣焰。”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


    等到所有人的背影淹沒在人海中後,清水舒了口氣,坐到了林筱與學長中間。


    他臉上露出讓人惡心的笑容,顯然因為剛剛的發言而沾沾自喜。


    騎在最討厭的現充頭上拉屎,這種感覺爽飛了!


    “再說了,根本不用我出手,學長加林筱就足了不是嗎,我這叫借別人威風,殺敵人銳氣。”


    “是叫狐假虎威。”


    林筱戳破他冠冕堂皇的說辭。


    一旁沉默已久的學長卻給出了個讓清水不太開心的消息。


    “清水,自信是好事,但是你真的完全沒去調查過對手的實力嗎?”


    “啊?調查?”清水一頭霧水,腦袋空白。


    學長雖早已猜到答案,但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比賽之前,不應該先摸摸競爭對手的底細嗎?兩軍交戰前,好歹還需要摸清對方多少兵力,戰績如何,士氣如何,戰術如何,你作為社團的社長....一點沒想過調查對手嗎?”


    清水的表情窘迫起來,連帶說話都開始結結巴巴。


    “哼...哼哼哼,怎麽會呢,我我我,我當,當然有調查,剛剛不過是在裝模作樣,嗯,裝模作樣而已,我可是連對方底褲都看穿了!”


    這家夥....完全沒做調查啊。


    學長三人瞬間得出以上結論。


    “算了,我這裏有一份表格,是這半學期幾次比賽裏,實驗高中文學社拿到的成績,雖然這麽說有點自大,但是對我們有威脅的,也就隻有他們了。”


    清水接過學長遞過來的表格,四場比賽,從現場朗誦到作文大賽幾種類型都有。


    比賽為多評委評分,十分滿分製。


    整張表格看下來,低於等於8分的數字,半個手都能數出來.....


    “這也太誇張了吧,黑幕!!這真是人能比出來的分數?!”


    清水倒抽一口涼氣。


    “你以為,為什麽實驗高中是市內排名第一的高中,不僅僅是文學社,就連話劇社,在以往比賽的裏,我們高中一直被實驗高中壓了一頭。”


    “那我剛剛還擱這口出狂言?”清水瞬間認慫,“你說我跑回去給人家跪一個,還能收回前言嗎?”


    “你這個笨蛋!”


    林筱一記手刀命中清水的後腦勺。


    館內的喇叭突然響起。


    「詩文朗誦比賽還有半小時開始,請各位選手立即前往報告廳做好準備。」


    「詩文朗誦比賽還有半小時開始,請......」


    林筱站起身,第一個走向樓梯,清水與學長緊隨其後,直到蘇玲握著那罐還未打開的蜜桃汁起身時,她突然警覺了一下。


    遊客中傳來一陣讓人不舒服的視線,但蘇玲環顧四周,怎麽也沒能找到視線來源。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她抬起腳,小跑著跟上清水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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