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如常的社團活動時間。


    清水獨自一人坐在社團的桌邊,抓耳撓腮。


    他的招新方案,最近已經更新迭代到第六版方案,至於為什麽是第六版嘛......


    因為就在昨日,第五版名為「趁著放學,偷偷給高一新生塞申請書」的方案宣告破產。


    放學期間,在校門口鬼鬼祟祟的清水,逮著人就問「朋友,文學社社團了解一下」,結果惹到不少人生厭,進而被保安以為是什麽推銷人士,而被光榮拿下。


    實踐出真知。


    這個計劃,在本子上被清水一筆劃去,接下來該煩惱的,就是如何想出第六版的方案。


    為此他已經苦惱到放學鈴聲敲過很久,還依舊呆在社團教室。


    不過他並不孤單,教室外還有零零星星的揮拍聲,看樣子,羽毛球社也還有人沒有走。


    這倒是讓清水一下子沒了孤獨感。


    舒心的白噪聲,會讓人更加專注於自己要做的事上,不過可惜的是,清水附近的白噪聲,並不讓人舒適。


    二人的揮拍聲帶帶著一股燥氣,連坐在活動教室裏的清水,都感覺一陣莫名的燥熱感。


    就好像在自己麵前有一根繃緊的皮筋,拉著的兩方都在使力,你不知道這玩意會什麽時候崩裂。


    清水想不下去了,幹脆站起身,去操場邊的售貨機買了瓶水,站在一旁看那兩個羽毛球社的成員打球。


    不出意外,還是沐羽跟之前那個打過照麵的少女。


    二人在球場不斷奔跑,接球擊球。


    清水就跟著看球飛上天空,又落下地麵,最終,沐羽完成了壓倒性的勝利。


    “21比10,我贏了,收拾收拾回家吧。”


    沐羽喘著氣,拉起一塊衣服抹了抹臉上的汗水。


    然而站在另外半場的女生,卻隻是攥緊了手裏的羽毛球拍,渾身顫抖,逼近爆發的臨界值。


    清水暗叫一聲不好。


    為了阻止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他挪動腳步,但還是晚了一步。


    捏著球拍的少女直接掀起球網,壓低身姿翻了過去,她抓住沐羽的衣領,臉上的表情已經因為憤怒而扭曲。


    “你在顯擺什麽?你覺得你打球厲害很了不起是嗎?!”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你能陪我打球到現在,我很感謝你。”


    沐羽手裏捏著運動水瓶,仍舊是那副平淡的語氣。


    “你是在可憐我,還是在嘲笑我!?你這混蛋打球還帶著那可笑的舊球拍,怎麽,是放不下你那已經死了的爹?!”


    啪。


    清水捏住少女的手腕,將她扯離沐羽的身邊,從衝突開始,他就一直在往這邊跑,但可惜腳力略有提升的他,還是晚了一點。


    沒能堵住少女那張嘴,導致這個口無遮攔的家夥,把不該說的全都說了出來。


    “沐羽,你先別......”


    清水轉過頭,想要勸阻沐羽,但拳頭已經擦著自己的肩膀而來,重重落到了少女的臉上。


    隨著少女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整個操場安靜了下來。


    負責值班的老師姍姍來遲,等他小跑著從教學樓趕往操場時,那個出言不遜的女生已經哭著提包離開,隻留下還在場的清水與沐羽。


    ......


    “所以說,當時現場是怎樣的?”


    教導主任坐在桌邊,像審訊一樣,盯著清水,好像清水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一樣。


    “我都說了好幾遍了,你還要我怎麽說,反正按照一中的校規,兩個當事人已經作了停學一周的處分。”


    清水雙手一攤,幹脆直接擺爛。


    他背靠椅子,把自己想象成一隻死豬,而教導主任的言語就像熱水,無法再起任何作用。


    作為整個事件的唯一目擊者,自己已經被老師和教導主任輪番上陣,嚴刑逼供了半天,好像他們勢必要從這裏還原事件的真相一樣。


    可是還原事件的真相又有什麽意義呢?鬥毆者按校規來,還不是全部同罪處理?


    “行吧,行吧,你走吧。”


    教導主任一拍手,臉上的表情不是很愉快,但已經快到上課時間,還是不得不放清水離開。


    清水挪開椅子,站起身,道了聲「老師再見」後,慢慢離開辦公室。


    下午的課上得渾渾噩噩,可能是社團招新的事情還未能完成,可能是沐羽的事情壓在清水心頭,讓他覺得不太是什麽滋味。


    放學後,清水便與蘇玲打了招呼,今日的學習會暫時取消,他有想去的地方。


    蘇玲點點頭,也沒有多問。


    出了校門的清水直接踏上公交車,到站下車後,沿著已經走過的路再走了一次,直到墓地的大門出現在眼前。


    出乎他的意料,沐羽並沒有在墓園內,這裏空蕩蕩一片,反而讓清水鬆了口氣。


    就在他轉身想要離開時,沐羽卻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其身後,手裏捏著一把剪刀,嚇了清水一跳。


    他感覺魂都要從身體裏跳出來,邊拍胸口順氣,便看向沐羽。


    “你走路沒聲音的是嗎?嚇死我了。”


    “學長才是,你來這裏幹什麽?”


    沐羽瞥了清水一眼,捏著剪刀走進墓園內。


    那個潔白的石碑邊略有些雜草,她蹲下身,哢嚓幾刀,將其全部消滅後,清水都還未回話,便隻能扭過頭,看向這個奇怪的學長,繼續說下去。


    “不會是擔心我吧?”


    “算是吧,那件事之後,你媽媽怎麽說?”


    “她習以為常了,在初中我就經常跟同班同學鬧矛盾,無非就是領著我去給被打的學生道歉,給老師道歉,給學校道歉,好像我欠所有人的一樣。”


    沐羽蹲在石碑邊,晃悠著手裏的剪刀,語氣卻沒什麽起伏。


    “學長沒必要擔心我,除了有點對不起我媽媽外,我沒啥感覺。”


    “真厲害啊,你。”


    清水由衷地發出一聲讚歎。


    “佩服?我?”沐羽拍拍手裏的泥土,站起身,“能佩服我什麽?佩服我惹人生氣很有一手?”


    “不不不,之前聽你媽媽說,你初中三年孤身一人,我還以為我倆有點像來著,不過現在來看,你比我厲害多了。”


    “有人說過清水學長你,挺會拍馬屁的嗎?”


    “倒是常被人吐槽拍馬屁拍到馬屁股上。”


    沐羽笑出聲來,走出墓園,拿起路邊放著的球包,看向清水。


    “學長,有空的話,要來打兩把球嗎?”


    “如果你能手下留情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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