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坐在講台上,眼神渙散。


    最近的課,翻來覆去,上到連作為大人的任課老師都有點吃不住。


    他掃視了一圈教室裏,教室內的學生們,同樣目光呆滯。


    教室外,作為班主任的老周,背著手不斷踱步,似乎是有什麽事情要講。


    因此任課老師幹脆順水推舟,想要結束這剩下的自習時間。


    “好了,這節課就上到這裏吧,還有幾分鍾下課,你們班主任好像有話要講。”


    他麻木地起身,拉開教室大門,與站在屋外的老周打了聲招呼,然後腳步聲在走廊外,越來越遠。


    取而代之的,是抱著茶水杯進教室的老周。


    他深吸一口氣,站到了講台上。


    “好了,接下來是大課間跑操時間,該準備準備哈。”


    本就死氣沉沉的教室,一下子氣勢更頹了。


    「跑操」這兩個字,好像是什麽木馬程序啟動的關鍵詞,舉手稱病的人,一個接一個。


    “老師,我腳疼。”


    “班主任,我感冒了不能吹風。”


    “老師,我姨媽來了。”


    “我姨媽也來了。”


    老周一巴掌拍向桌麵,清脆一聲巨響,蓋過了所有人聲。


    “我今兒來教室,就是要說這個,最近咱們班,跑操的人數是越來越少了,方陣甚至隻有別的班一半!”他情緒激動,伸手指向最後說話的那個男生,“就你,你也來姨媽是嗎!?我給你兩拳。”


    安靜的教室裏,發出一陣憋笑聲。


    老周咂咂嘴,手指輕敲桌麵,發出了最後的通牒。


    “今天有傷的,除非能提供醫院證明,不然都給我上操場,該脫衣服脫衣服,趕緊趕緊!”


    大課間的鈴聲仿佛掐著說話的點響起。


    屋外的操場上,開始放起讓人生厭的運動員進行曲。


    老周用他那王者一般睥睨眾生的眼神,看了一圈教室後,拿起茶水杯,走向教室大門。


    臨行前,留下一句“我先去操場等你們,今天倒要看看誰不來。”


    教室裏,陷入了一片絕望的死寂。


    ......


    “餓啊啊啊啊啊,好冷......”


    卸了一半衣服的女生們,站在座位上,縮得像是雞仔。


    夾在春秋時間段的跑操,確實讓人討厭。


    不脫衣服去,跑完得一身臭汗。


    脫了衣服去吧,在熱身前,又會被凍成狗。


    當然,這個問題並不是沒有辦法解決。


    比如說發熱神器:


    暖寶寶。


    “哪位好心人——哪位好心人能施舍我一個暖寶寶——”


    蘇玲同桌雙手環抱在胸前,說話的聲音故意拖長,像是在搞怪一樣。


    回應她的隻有鄰座的蘇玲。


    “我還有半包沒用完的。”


    “真的假的!求你了,給我一片吧,我什麽都會做的!”


    她突然蹲下,抱上了對方的大腿。


    樣子有點像是可愛的海獺。


    聽聞有暖寶寶可蹭的同學們,立刻豎起了耳朵,聚了過來。


    “蘇玲同學,能給我一片嗎?”


    “我也要我也要,下次還給你。”


    在這個教室裏,隻要你有點人緣,哪怕隻是開個薯片,四麵八方都能伸來乞食的手。


    更不用談還是蘇玲這樣頗具人氣又性格隨和的人。


    清水被四麵八方圍來的學生,擠到根本出不去座位。


    他堅信,哪怕蘇玲開的是帶水果味的藥瓶,也會有人跑過來要上一片。


    人緣還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


    大課間的跑操很快結束。


    同班的學生們剛返回教室,就累到癱坐在座位上,四仰八叉。


    說到底,平日裏就足夠累腦子了,為什麽非得加上跑操這樣累身子的環節呢?


    所謂的強身健體,不過是高壓學習中的借口罷了。


    清水抖了抖領口,好散出去一點熱氣。


    在每日堅持的跑步鍛煉下,他倒是沒覺得這800米有多辛苦。


    隻不過出汗後的回涼,讓人有點不舒服。


    早知道就該跟別的同學那樣,脫兩件衣服再去跑步了。


    ......


    在脫下外套,將其甩在課桌上後,清水決定上個廁所。


    不過最後進教室的學生卻扯著嗓子向他喊話。


    “清水,蘇玲,老周讓你倆去趟辦公室,好像是社團比賽的事情。”


    “靠,非要現在這個點??”


    清水出了口氣,猶豫著要不要帶上外套,不過思來想去,估計不會太長時間,拿在手上也是礙事,不如早去早回了。


    他與蘇玲對視一眼,率先出了教室。


    ......


    “沒想到硬是講了快二十分鍾!啊嚏!!”


    並排走在走廊上的清水,迎麵正來涼嗖嗖的穿堂風。


    沒開空調的辦公室本就讓他冷到打哆嗦,現在出來又是一陣寒意十足的狂風。


    讓人感覺手腳冰涼,關節都仿佛略微生鏽。


    “沒想到這次的比賽是要寫作文哦。”


    蘇玲走在他身邊,風把她的頭發,吹得如同火苗般亂舞。


    “還偏偏夾在備考期,雖然隻要交一篇,不過還是覺得好煩。”


    清水被冷到聲音略微打顫。


    沒辦法,誰讓老周說個不停,導致現在已經是上課的時間段。


    走廊空無一人,若是下課,興許還有路過的學生能給他擋一擋風。


    蘇玲張望了一圈四周,然後小心地握住了清水的手。


    一小塊散發著溫熱感的物體,被二人的手掌,夾在了中間。


    清水被嚇了一跳,趕忙前後看了一圈,在確定四下無人後,才鬆了口氣。


    “蘇玲你,嚇了我一跳。”


    “我看過了,周圍沒有人,誰讓清水同學冷到好像牙齒都在打顫。”


    “話說手裏的是什麽東西,暖暖的。”


    對於清水的疑惑,少女隻是笑盈盈的,不急著回答。


    她舉起握住的手,微微打開一條縫,裏麵是一片對折起來的暖寶寶。


    “最後一片了,其他的都分給了朋友,真可惜,本來想留點給清水同學的。”


    蘇玲邊說邊大幅晃悠起二人緊握的手,幼稚得像是個小學生。


    “這樣也挺好的。”


    清水縮了縮脖子。


    明明隻是一隻手抓著暖寶寶,但他卻莫名覺得渾身都燥熱起來。


    “反正已經上課了,機會難得,要不我們轉一圈再回去吧?”


    “會被老師撞到的喔。”


    清水的話讓蘇玲渾身一哆嗦,好像一桶水從頭澆到腳。


    “那......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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