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爬著要逃跑,問青天掃了一眼轎夫和赤裸的女子,一根銀針射到管家的身上,管家隻覺得渾身都開始發疼,大喊大叫著,滿地打滾。


    問青天見這赤裸女子,定然也不是和那百戶是一家的人,這些抬轎的轎夫,基本也都是被雇來的,沒什麽罪孽,那便放了也好。


    問青天下馬,走到轎子裏,取出女子衣服,扔在女子身上,女子身子猛地顫抖,剛出狼口又入虎穴嗎?自己難道就要成妓女度過一生嗎?


    問青天看著四個轎夫說道:“你們可以走了。”然後對著在地上掩麵哭泣的女子說道:“你也可以走了。”


    說著便朝著滿地打滾的管家走去,四個轎夫互相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要離去,見問青天不阻攔,四個人快速跑了起來,生怕問青天反悔。


    赤裸的女子拿著衣服,坐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問青天。


    “嗬~管家大人,你的百戶主子,可救不了你了。”問青天拿出匕首,這管家一看便是心機極深的人,這種人都很自負,是不屑帶什麽暗器在身上的,大可用匕首殺了他,銀針已經用的幾根,除了從那些隨從身上能取下的,已經算是用一根少一根了,這銀針到了福建不知道能不能再尋到,現在福建的刀劍數量應是不少,那銀針怕是沒有幾根。


    “大人,大人,別殺我,我有用,看您的樣子,是去福建吧!我對福建泉州熟悉的很,這位好漢,饒了我吧。”管家也不顧身上多疼,翻過身來對著問青天便是狠狠的磕頭,問青天看著他沒骨氣的樣子,想著他說的話,似乎留他一命能幫自己辦一些事。


    “大...大人,你殺了他,你殺了他我跟你回去,我對泉州也很了解,我給您帶路。”那原本坐在地上的女子,套上衣服,小聲的說道。


    “什麽?”


    “什麽?”


    這女子說話聲音小,管家沒有聽清,便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而問青天卻是聽清了,便類似詢問的語氣說出話,看著女子。


    “大人,這管家仗著自己是百戶的管家,天天橫行霸市,他手下的冤魂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多少良家女子被他糟蹋了,多少孩子被他賣給倭寇,這人...他,簡直禽獸,他晃騙我說隻要我跟了百戶大人,他便放我全家出城,結果,我一家全被他帶著那些惡隨從屠殺了。”女子哭泣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大。


    問青天的眉頭越皺越緊,本以為這管家是壞些,沒想到竟然能做出這麽多禽獸之事,問青天深吸一口氣,這福建常年受到倭寇的騷擾,若是殺了人再把罪名給倭寇,那不就是土皇帝了嗎?


    問青天看向管家,管家急忙搖頭說道:“大人,不是的,不是這樣,我,我也是無奈之舉,我就是受了百戶的命令,小的不做豈不是找死。”


    “你說謊,這百戶是世承傳下來的,他人沒那麽多主意,主意多的是你,被你誘騙著,所有的事都是你安排的,你就是狗頭軍師!百戶家的銀子都沒你家的多,這是百姓都知道的事,你這個罪人!”女子指著管家罵道。


    “誰敢這麽說,你讓他站出來我看一看。”管家凶狠的說道。


    問青天見管家這個樣子,心裏便明白許多。問青天也不想多說,一匕首劃在管家的脖子上,管家死命的捂著自己的脖子,不想讓血這麽樣的噴射,眼裏還透著對生的渴望,但是隻覺得自己身子越發的輕,隨即便瞅著女子,眼神越發毒辣,開口慢慢的說道:“你家老人,可是好糧食,我家的藏獒,吃的可香,哈哈哈。”


    女子握緊拳頭,衝上來便對著管家的腦袋一頓狠打,管家本來便被抹了脖子,幾拳下來那頭與軀幹的裂縫越來越大,直到女子身上全是血跡,管家的頭快要和身體分開,女子才停下手。


    問青天就這麽冷冷的看著,管家的臉已經麵目全非,眼珠都被打爆了,問青天輕歎一聲,便起身要騎馬離去。


    “等等...”女子忽然開口說道。


    問青天看著滿身是血的女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麽,這女子的遭遇很是淒慘,自己說什麽才好?問青天不善言辭,也不像勸她什麽寬宏大度,什麽放下過去擁抱未來,問青天此時隻想離開。


    “你帶我回去吧,我是泉州的人,我要死,我便也死在泉州,我還可以給你引路。”女子說道。


    “現在倭寇很多,我保證不了你的安全。”問青天開口說道,不帶任何的感情。


    “我一個爛掉的女子還要什麽安全,我回去,就是想死在我的家鄉。”女子自嘲的笑了笑,眼中淚水奪眶而出。


    問青天看了女子一眼,心裏為這女子也是感到不公和可憐,問青天點了點頭,那女子便走了過來。


    “會騎馬嗎?”


    “不會,我身上太髒,不上馬了。”


    “嗯。”


    倆人說了幾句,問青天便騎著馬慢走,女子走路跟著。


    天空陰沉,大雨降下,問青天的肩膀受了傷,若是被這陰寒雨氣傷了身子,怕耽誤自己去福建的時間,問青天左右尋找著,看看附近有沒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雖然是夏日,但是雨水仍然很涼,女子被雨水澆的渾身顫抖,臉上的血,衣服上的血,和著雨水,或是順著衣服滴在地上,或是順著身子滑到腳上,女子本身便沒穿鞋,踩在地上的腳也已經破了皮,地上一個接著一個的血腳印便印在大地上。


    問青天忽然看到離路邊不遠處有一個破廟,問青天一喜,回頭去看女子,見女子瑟瑟發抖,身後是一個又一個的血腳印,問青天歎了口氣,翻身下馬。


    問青天走到女子身邊,將女子抱起,女子身子微微顫抖,女子咬著牙看著問青天,問青天卻不去看她的眼睛,將女子放在馬背上,牽著馬韁繩,朝著破廟走去。


    老廟雖破,但又遮擋雨水的地方,雖然佛像破敗,但有幹柴堆在角落,問青天用火折子將柴火生起,本來潮濕陰暗的破廟裏迎來一些溫度,問青天尋些木頭搭起架子,把濕了的衣服脫下,晾在架子上用火烘烤,女子則一動不動的縮在角落,也不去烤火,就那麽抱著雙腿低著頭,雨水順著頭發滴在地上。


    問青天將肩膀上的衣物往下拽了一些,看到了肩膀上的傷口,也就隻是幾個鐵疙瘩鑲在肉裏,問青天將袖寸用火烤了烤,咬著牙用匕首將鐵疙瘩從肩膀上挖出,又取來丁勾玉給的藥,摸在肩膀上。


    問青天挖鐵疙瘩時悶哼一聲,引得女子抬頭看去,見問青天微微露出肩膀,臉上一紅,低下頭去。


    問青天將藥敷好,又用帶的布條捆了捆,又將衣服穿好。


    “你是哪裏的人?”女子忽然開口問道。


    “我嗎?北地邊境。”問青天說道。


    “你騙我,北地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而且皮膚基本都是黝黑的,你的皮膚很白。”女子說道。


    “我在南方長大。”問青天說道。


    女子沒再說話。


    許久,問青天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子開口說道:“張倩。”


    “福建泉州人?”問青天問道。


    “嗯。”女子淡淡的嗯了一聲,這聲音帶著哭腔。問青天就不再追問了。


    “你是什麽官?竟然能殺軍裏的人,那可是百戶,雖然是祖上的軍功傳下來的,但是一般官員都不敢招惹那人。”張倩問道。


    “我不是朝廷的,我沒有官。”問青天搖頭說道。


    “什麽?那你闖禍了,如今戰事吃緊,雖然百戶逃跑了,但是軍帳仍然是掛著名的,你殺了他,會有官府人抓你的。”女子說道。


    “這你不用擔心,你還是擔心自己吧。”問青天說道,又覺得自己說這話有些不對,又補充道:“他們不敢抓我,若是回去泉州,我怕是沒辦法保證你的安全,你若是現在想離去,我定然不會阻攔你。”


    “我不回泉州,我又能去哪裏?”張倩漸漸哭了起來,問青天歎了口氣,不再說話,看著張倩的腳,原本潔白的腳滿是傷疤,估計腳底板都是傷口了,問青天微微一歎,在眾多幹柴裏尋了尋,找到一種幹草,摸著和自己之前用於編草鞋的草差不多,問青天揆了揆,韌性也可以,反正就是將就一會,說不好路過哪個鎮便能遇到沒有關門的鞋鋪,再算就是再走倆天也就到了。


    問青天熟練的用幹草編織著鞋底,張倩被問青天編草鞋的聲音吸引,看著問青天快速的編著鞋底,張倩不知道問青天在做什麽,待到問青天將鞋底快要做出來的時候,張倩才知道。


    張倩開口說道:“你,看著也是富家弟子,怎麽會編草鞋?”


    問青天笑了笑說道:“我可不是富家弟子,編草鞋是之前糊口用的,這草鞋好久不編了,有些生疏了。”


    問青天將鞋底編的差不多長度,就開始編鞋麵,女子的腳多是扁平,問青天還是有經驗的,快速的將鞋麵編製出來,將鞋麵和鞋底固定好,又編上鞋帶,看著一個草鞋差不多成了,問青天抹了把汗,這編草鞋確實沒有以前快了,而且這草還不太好用,問青天看著剩下的那些草,估計還能再編一個草鞋,問青天估摸著用量,繼續編著。


    外麵風雨交加,電閃雷鳴,一男一女躲在破廟之中,男的聚精會神的編著草鞋,女子就眼巴巴的看著男子編草鞋,這場景還真是奇怪。


    終於,問青天終於將草鞋編好,問青天長出一口氣,這編草鞋也是技術活啊,不比針灸差啊,一定要認真,看來以後要是想著收徒就收會編草鞋的,心細啊。


    問青天用手摸著草鞋的鞋底,摸了摸,還算柔軟,又想到張倩的腳底應該磨破了,問青天從隨行的行囊裏抽出兩塊布,分別墊在鞋裏,問青天辦完後哈哈大笑道:“終於成了,哈哈哈哈,手藝沒落下。”


    張倩看著問青天哈哈大笑,眼角那擔憂與無助的神色慢慢消失,一抹笑意掛在嘴角。


    問青天拿著草鞋,意識到這破廟裏還有一個女子,而且這草鞋就是為了那女子編的,剛才自己那番高興隻是為了表達喜悅,完全失態了,問青天咳嗽兩聲,聲色恢複平靜甚至有些冷淡,將鞋子拿給張倩說道:“試一試吧。”


    張倩點了點頭,將草鞋接過,拿在腳上試了試,血水粘在草鞋上,張倩起身踩了踩,覺得很是蠻舒服的,張倩對著問青天說了句謝謝。


    問青天點了點頭,便坐了回去,看著外麵的風雨,問青天此時有些擔憂,那些帶著孩子遷徙的百姓,有沒有地方來遮蔽風雨?那些百姓流離失所已經很可憐了,問青天想起小時候一次遷徙,那天下著暴雪,問青天一天沒有吃飯,就在大雪中走著,養父母牽著他的手,前麵是人,後麵是人,周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偶爾鬆樹上還會掉下大雪塊,問青天隻記得那時的想法就是不能掉隊,自己若是掉隊了,那便是死了。


    問青天喟歎一聲,將鞋子脫下,腳被雨水泡的有些浮腫,問青天揉著腳,把鞋裏的水倒了倒,把鞋口對著火堆,問青天繼續揉腳。


    “你叫什麽名字?”張倩走到火堆旁,來到問青天的對麵,開口問道。


    “問青天。”


    “問青天?好名字。”張倩笑了笑說道。


    問青天臉色平靜,看著張倩說道:“你真的要回去嗎?”雖然知道這問題會讓張倩傷心,但問青天還是想要問最後一遍,這一次若是張倩仍然回去,之後便再也不會多嘴一次。


    張倩點了點頭說道:“他們怕死,我不怕死,我有力氣,我能拿刀,我能殺倭寇,我殺一個我便不虧,殺兩個便賺一個。”張倩堅毅的說著。問青天點了點頭。


    “你也是去殺倭寇嗎?”張倩問道。


    “嗯。”


    “現在倭寇大多已經在泉州城裏了,雖然他們身材矮小,但他們的刀很鋒利。”張倩說道。


    “我知道。”


    “你為什麽要去泉州?”


    “沒有問什麽。”問青天搖了搖頭,自己的事並不想告訴張倩。


    “你是江湖中人,你是不是也想著去揚名立萬?”張倩臉色不好的問道。


    問青天抬起頭看著張倩,緩緩開口說道:“我從來不想揚名立萬,我隻想做我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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