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燙他的視野反而越清晰,意識遊離開來,有一瞬間他甚至能看到遠處的沙礫在滾動,沙下洞中藏著的沙鼠在酣睡,不是眼睛看到,是意識看到,這是一種玄妙的感覺。


    沙鼠靠著一截枯枝睡得極香,要是這截枯枝滾開了它不是得嚇個激靈。乘碧難得惡趣味想著,他念頭一起,那截枯枝果真挪了一段,沙鼠一下摔在地上,動靜不大卻嚇得他一個激靈,一雙黑豆大小的眼睛茫然又警惕的左顧右盼。


    乘碧也嚇了一跳,意識回籠再也看不見沙鼠,他越發覺得自己中了陽暑產生幻覺,幹脆將水囊打開澆了一頭


    涼水覆麵,乘碧打了個激靈,從巨石旁探頭望去,那片湖那座城還在。


    “怎麽還不消停。”他懊惱的捶著腦袋。


    “不是你的幻覺,”乘宣和葉凝愣愣的看著遠方那片湖那座城,湖和城在熱氣中泛著波紋,乘碧沒看見的是他們離地尚有一臂距離,“那是海市蜃樓……”


    “我們是不是找到煙草川了?”葉凝捏著水囊,呐呐的問道。


    乘宣擦了一把額間的汗,輕聲說道:“是啊。”


    葉凝一下就有了精神,他們騎著駱駝朝海市蜃樓衝去,隻是無論走多遠,海市蜃樓總是在遠處。


    走到一座小沙丘上,乘宣懷中的請帖隱隱發熱,他拿出請帖,請帖上泛起一陣金光,納海的圖騰投射在半空中,圖騰下方出現了一扇黑金鐵門,與此相呼應的,海市蜃樓中的那座城,鐵皮包裹的城門緩緩打開。


    九衡打開門,門中一片漆黑,遠處隱隱可見一絲光亮。


    幾人先後進入門中,大門緊緊閉上,大漠中空無一人,隻有金色的沙礫隨風打著旋兒,海市蜃樓中的城門緩緩合上,仿佛從未打開過。


    麵前畫麵一陣扭曲後,葉凝一行人牽著駱駝站在巷口,蒙蒙細雨灑在發絲肩頭,看著麵前青磚黛瓦,木製的小巧屋舍、亭樓遍布,廊下掛著紅燈籠,房頂插著五色彩旗,炊煙嫋嫋,一片忙碌又平和的景象。


    經過他們麵前的人,大多保留著獸類、精靈的特征,或是一雙貓耳,或是一條犬尾,又或是一頭柳枝,甚至還有虎爪,蛇瞳……


    “這裏就是煙草川?”聽說半妖因為在人妖二界都不受歡迎,所以大多脾氣古怪,在這陌生又神秘的地方,阿木也不敢大聲說話,小聲的問葉凝。


    “應該就是了。”葉凝倒是沒什麽感覺,在她眼中眾生平等,管你是人、妖、魔還是半妖、半魔,都是一樣。


    九衡走在最外圍,乘宣帶笑的眼底有著凝重,“這離忘憂城不遠,你們跟緊我。小心些。”


    踏著蔓蔓的青石小路跟著乘宣走到河邊,河道上停著幾葉扁舟,幾個船夫各自守著自己的船。向船老大出示請帖後,幾人將駱駝寄放於他,上了一條烏篷船,船夫鬥笠遮麵,默不作聲的搖著櫓,在這酥酥細雨,霖霖的煙蒙雨霧中,小船隨著船櫓的搖擺而起伏,騰起的淡淡青煙彌漫在船頭,仿佛人們就在這朦朧的雲裏霧裏神遊著。


    小船一路前行,幾人都難得安安靜靜的,周圍蘆葦絲絲立,杆杆向青天,岸邊楊柳依依。石階從水上升起,通到屋前宅後。這裏三步一條巷,五步一片花,十步一座橋,掛著花枝的樹靠著屋舍,青瓦白牆上,連片生長著潮綠的的苔蘚。


    流水有情,小橋有意,而撐傘走過的窈窕女子也有了樣貌……


    小船搖搖晃晃,直行到一片花樹繁茂的地段才靠岸。


    一樹一樹的花如紫霧一片,朦朧清雅,似夢非夢,在豔陽下,又覺得那樹蓬勃的花像異色火焰,絢爛到極致。


    “這是忘憂樹,穿過這片忘憂樹林就到忘憂城了。”乘宣搖著扇子,感受著沁人心脾的涼爽說道。


    “忘憂樹?”乘碧隨意撿起腳邊的一枝忘憂樹花,花萼筒狀,花冠筒細長,花冠裂圓形,細細一聞,還有一股異香,“我在書裏見過,忘憂樹的花能消除悲傷,讓人心情舒暢。”說完乘碧果真覺得有些飄飄然,仿佛什麽煩心事都沒有了,意識都要飄忽天外。


    還未等神智起飛,乘碧腦袋上就被敲了一記。


    乘宣收回折扇,好笑的說道:“你看的哪門子閑書,這可是幻藥的最好藥引,還消除悲傷呢。”


    乘碧摸摸頭,嘿嘿一笑,將花一扔。


    穿過茂密的忘憂樹林,一座巍峨的城門聳立在麵前,城門以黑木為底,兩旁青石城牆一眼望不到邊,城門上方龍飛鳳舞的書寫著三個大字——“忘憂城。”


    城門口沒有守衛,城門樓也不見哨兵,幾人就這麽幹站在門前,葉凝正在詫異時,九衡接過請帖,走到城門邊,將請帖置於一個凹槽中,隻見紅光一閃,城門緩緩開啟。


    乘碧和葉凝一樣詫異,阿木雖然聽說過但實際對忘憂城知之甚少,趁著大門開啟的這段時間,乘宣緩緩說道:“這忘憂城整個籠罩在上古防護禁陣中,無需守衛,而且城裏城外兩個世界,沒有請帖和門票,進去了也是在別的地方……”


    乘宣話音剛落,城門大大打開,一駕馬車疾馳而來,馬車停在眾人麵前,駕車的人利索的跳下來,衝乘宣一拱手,笑著說道:“歡迎宣王爺、小世子、葉凝仙子、阿木小兄弟光臨忘憂城。我是你們的向導——素三。”


    素三麵長無須,穿著一身棕色長衫,頭發整齊的梳起用發冠別住,笑的見牙不見眼。


    乘宣搖著扇子笑了一下,乘碧背著手鼓著臉,一副衿貴模樣,葉凝和阿木衝他點點頭也是一副高冷的模樣。九衡將請帖遞給他,素三將請帖一收,躬身請幾人上了馬車,九衡同他一同駕車。


    “駕,”素三全程帶笑,話並不多。


    像是特意準備的,車內極其寬敞,四人坐下還有空餘,葉凝瞟了乘宣一眼,見他閉著眼仿佛入定老僧,乘碧也難得的忍住好奇心沒有東張西望,她想了想,也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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