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月得了空隙也在空中幾個縱躍趕到馬車上空,那人也發現了她的到來,轉身揮動匕首,連連刺向漓月。


    漓月發覺,自己不是這個人的對手。自己手中隻有一把金刀,不是最慣用的武器,幾下就被那人刺傷手臂,丟了金刀。


    好在那人並沒有心情和漓月纏鬥,他的目標是術虎高琪,他朝著漓月的胸口猛地踹了一腳,將漓月踢的倒飛了出去。


    馬車中的完顏琮心裏一痛,他從漓月飛身上了車頂時就將心提了起來,其他的匪人他也沒放在眼裏,但是最後那個黑衣人顯然不簡單。


    他正猶豫讓寶嘉去的話到底會不會添亂,就見漓月手中的金刀都飛了出去,他覺得不能在等了,但寶嘉過去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術虎高琪聽到一個女人的悶哼,那是漓月的聲音。


    自己之前不出去,是知道別人為了保護自己在拚殺,不能主動暴露目標供人家當靶子。馬上作戰自己還擅長,麵對這種情形,他顯然處於下風。


    他當然能察覺頭頂上的危險,寶刀也被自己緊緊握在手中,準備隨時一戰。


    似乎是漓月前來解救,但又落於下風。


    那他還能在馬車裏做縮頭烏龜嗎?


    術虎高琪此時也顧不上自己是不是活靶子了,提著刀就衝出了車門。


    黑衣人也是不巧,他剛從馬車頂上衝了下去,打算給術虎高琪致命一擊,不料這人很算好了似的,就在這時自己除了馬車。


    術虎高琪被這個場景逗笑了,看來老天都在保佑自己。憑著多年的戰場拚殺他知道,這些人不占天時、不占人和,至於地利,嗬嗬,現在已經沒有了……


    “他出來了!”一個黑衣人剛剛高呼了一聲,就被刺穿了胸膛。


    最後的高手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似乎他們的死亡都是注定的。


    剛殺了一名黑衣人的親衛要騰出手來保護自己的元帥,就見一柄刀從自己的腹部刺出來,而在身後偷襲他的人也沒有撈到好果子吃,背部當即被其他親衛劈了一刀。


    就是這樣的混戰,無論哪個人倒下,都不能讓任何人有機會接近術虎高琪,分開心神去保護他。


    術虎高琪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些,心中慢慢發寒,看來,這是他們逼自己的。


    高手沒有停止自己的步伐,幾下就閃身到術虎高琪近前,術虎高琪也嚴陣以待,但還沒等自己出招,一股鮮血就噴濺在自己的臉上,甚至由於離得太近而糊了自己的一隻眼。


    打傷漓月、又被術虎高琪視作高手的人就這麽倒下了,嘴裏咕咚咕咚地往外湧著血,就算自己怎麽用手捂住喉嚨都沒有用,他至死都沒想到自己是怎麽被殺的。


    術虎高琪從最開始的愣神中也緩了過來,確定這不是什麽其他的奸計,那個人的喉嚨被一箭射穿,剛才還像個翻飛的鷂子在自己的眼前,隨即就在空中被射落下來,死不瞑目。


    術虎高琪順著箭飛來的方向看去,他有些不可思議,是在戰場上一直被忽略的鄆王。


    這樣的準頭不是歪打正著能射中的,再看完顏琮的神色,他此時的慍怒不加掩飾,對於這一箭似乎也是穩操勝券,術虎高琪突然明白了,若不是因為漓月受了傷,就算是哪個高手將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鄆王今晚也不會出手。


    但是這並不耽誤術虎高琪向鄆王道謝,他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一下右眼,然後朝完顏琮的方向拱了拱手。


    完顏琮沒有搭理術虎高琪,而是走下馬車去接被寶嘉帶回來的漓月。


    術虎高琪沒有在意鄆王的態度,他知道鄆王是生氣了。氣福晉來救他,還是氣他自己的無能為力呢。術虎高琪這時好像想起了這群小王爺年少的時候,完顏琮雖然比較小,但是文治武功似乎都不賴,比他那個弟弟完顏瑰強許多,如今想來,那時的他說不定都是在收斂鋒芒,畢竟當時有胡沙虎這樣的權臣在,哪個想活命卻沒背景的皇室子弟不得避避風頭。


    完顏琮對自己在術虎高琪心中地位變了又變的情況一無所知,他也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隻有眼前人。


    那群黑衣人根本就不能久戰,原本是這些人纏著不讓親衛去保護術虎高琪,才好給高手刺殺術虎高琪的機會,現在高手被人一箭穿喉,術虎高琪毫發無損,他們卻完全被親衛纏住了,想撤都撤不了。


    他們沒有人能分心去對付漓月,寶嘉也是趁這個時候拿了箭矢給了自家王爺,然後才去救漓月。


    漓月的嘴角溢出一絲血,完顏琮顫抖著手小心地給她擦掉,然後開始搭脈。


    漓月輕咳兩聲,擠出一絲笑容,“抖什麽,我沒事……”


    完顏琮隻覺胸口越來越悶,快要透不過氣來,仿佛那人的一腳不是踢在了漓月胸口,而是踢在了自己的胸口。他忍下罵人的衝動,隻說了一句,“閉嘴!”


    漓月從沒見過完顏琮這麽凶,而且還是對自己,一時有點委屈,憋著嘴,不敢言語。


    寶嘉也靜靜地不敢吱聲,馬車外麵的打鬥聲音越來越小,似乎隱約有人在向術虎高琪匯報著什麽,不一會就有腳步聲向馬車的方向傳來。


    寶嘉為了探查情況,準備先下車,一開門,正對上術虎高琪的臉。


    術虎高琪也正在猶豫要不要敲門,他知道完顏琮現在心情很不好,但無論於公於私,他都很在意漓月的安危。


    恰好寶嘉開門,術虎高琪的視線越過他看向完顏琮懷中的漓月,“福晉怎麽樣?”


    完顏琮正好把完脈,沒好氣地道:“死不了。”


    “依王爺高見,如何才對福晉的傷勢有利,是原地休息還是抓緊趕路?”


    完顏琮聽著術虎高琪的這話還算有點腦子,雖然此地荒涼、藥材也不全,但若是漓月傷到骨頭或是有其他症狀,還是待在原地比較好,不適合長途跋涉。


    “距相州府還有多遠?”


    跟在術虎高琪身後的顏盞將軍道:“不到二百裏。”


    “今夜之前必須趕到相州府。”


    相州城在深夜的時候被打開城門,放大軍入城。相州同知的小妾一邊幫他係著腰帶一邊抱怨道,“什麽人嘛,明明說明天才進城的,大晚上攪人清夢,又不是打了什麽大勝仗,還這麽興師動眾的。”


    相州同知扯下小妾剛為他佩戴的香囊,神色凝重道:“慎言!這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你這話要是被別人聽去一個字,連我也保不了你!到時候,你可別說我沒有提醒過你!”


    這個小妾年紀很小,入府不久甚為得寵,還沒見過同知這副麵孔,甚至連他都保不了自己,一時嚇得有些哆嗦。


    “你快回去躺著吧,估計他們在這也待不了多久,這幾日你忍著別出門就是了。”同知沒心情安慰她,說完就離開了,府衙門外可還有即將到來的王爺、元帥等著呢。


    大軍入城後大部分將士是和城防軍隊一起住,隻有少部分將領會跟隨術虎高琪和完顏琮他們到府衙居住,當然,還有一直被專人監視的珠羅。


    幾名親衛在術虎高琪耳邊耳語幾句後便離開,術虎高琪點了點頭,顏盞將軍忍不住發表意見,“難道不是紮阿那的人?”


    術虎高琪最開始是懷疑紮阿那的,畢竟在發現寶璽這件事之前,他派來的珠羅郡主是要回汴梁“告密”的,現在他們得以回朝,那第一件事是不是就要對付他呢?所以他派人來截人是再正常不過。


    但是後來在蒙麵人和親衛、甚至是高手和術虎高琪對上的時候,珠羅都不為所動。她不出來幫忙是正常的,但是也沒有要趁亂逃脫或者其他舉動,如果她幫助高手去刺殺術虎高琪呢,說不定局勢會逆轉。


    剛剛看守她的親衛說,珠羅也是有點驚訝的,這一路上她閉目養神的時候比較多,如果全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應該不會有觀望的舉動。


    術虎高琪搖了搖頭,紮阿那現在是聯係不到珠羅,所以她的反應不能說明什麽。


    “元帥,那……鄆王?”年老的將軍一出口就是老謀深算的味道。


    術虎高琪知道他的意思,鄆王一直隱藏著自己的實力,除了救助將士,完全不想為大軍效力,最後又來了一記絕殺,他是懷疑鄆王在殺人滅口。


    “老將軍未免疑心太過了吧,鄆王沒有理由啊!”顏盞將軍本就敬佩福晉,最近又和寶嘉走的比較近,心中還是偏向著他們的。


    “原來是沒有,現在不是有寶璽了嘛。”老將軍一直是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心理,這也是小心謹慎這麽多年得以保全自己的原因。


    術虎高琪其實心裏是沒有懷疑鄆王的,可是到底是誰?!或者真的是皇上?


    大剌剌地說出“養虎為患”,那皇上派出的人也太弱了,還是,這也是一招計謀,讓自己不會懷疑他呢?


    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清理戰場時這些人的屍體就仔仔細細檢查過了,除了能看出來是訓練過的刺客以外,看不出一點別的痕跡。和之前抓住的珠羅的手下不同,也不是軍中的人,就連武器,也無一點蛛絲馬跡可循。


    術虎高琪揮揮手,沒有再讓其他人打擾自己,他今晚有點累了,而且也需要獨立的空間來思考。


    顏盞副將剛一走出屋子,就被老將軍單獨叫到一邊,“你最近是不是和王爺的那個侍女走得太近了。”


    顏盞副將反應了一下,“您說的是寶嘉姑娘?”


    老將軍一臉不屑地點點頭,似乎這兩人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般。


    “我和她哪走的近了,不就是前段日子她總過來給咱們送藥嘛,鄆王病了,怕咱們也染上風寒,我都覺得多餘,鄆王那個體格,能和咱們比嘛!”顏盞副將中氣渾厚,說這些話時不疑有他。


    老將軍有些放心地點了點頭,“那就好,不要私下和鄆王那邊的人走得太近,你這人重情義、防備心低,我怕他們會對你用計。”


    “用計?對我用什麽計?”顏盞副將笑著說,根本沒把老將軍的話當回事,可是一想到他剛剛提過的寶嘉,心中一震,嘴巴張了又張,“不會是美人計吧?”


    “倒還不完全是個呆子。”


    顏盞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您也太瞧不起我,我是那種輕易被套取情報的人嗎?再說了,寶嘉姑娘施美人計?她不如直接把我捆起來嚴刑拷打來得實在。”


    “行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顏盞送別老將軍自己也往回走,剛走過拐角就見到了失魂落魄的寶嘉。顏盞想到剛剛自己和老將軍的對話,不會都被她聽了去吧,有些心虛地開口道:“寶嘉姑娘,你怎麽在這?王爺和福晉的住處不是在東麵嗎?”


    寶嘉眼神沒有了往日的光彩,她本不想說話,轉身就走,但還是沒忍住,“我那時見你也受傷了,給你拿點金瘡藥,不過現在看你也沒事,說話也中氣十足,我就先走了。”


    顏盞先是覺得不對勁,她一定是聽到剛才的話了,自己沒說什麽不好的吧。然後又反應過來,她這次不是給大家一起送藥,而是觀察到自己受了傷專門給自己送藥,難道她真的對自己……


    還沒等自己想明白怎麽回事,就見寶嘉又站在了自己麵前,還氣衝衝地,這是怎麽了?


    寶嘉走了幾步心裏有氣,不能就這麽走了,所以才大步走回顏盞麵前,梗著脖子道:“顏盞將軍,你那個腦子就別費力想這些事了,想不明白怕不是會瘋掉!”


    顏盞將軍一愣,他從前也和寶嘉這樣劍拔弩張過,每次他在校場都能看到寶嘉去喚自己福晉回去,伶牙俐齒的,可是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就沒這樣過了,今日一下子這麽懟自己,一時蒙住了。


    “我們王爺沒有你們想那麽心思齷齪,他心裏隻有福晉一人,你們那些破爛的糟心事他根本沒興趣參與,若不是福晉這次受了傷,他也不會出手,沒想到你們竟然還懷疑起了我們。”寶嘉看著顏盞將軍瞠目結舌的樣子繼續開口,根本就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至於美人計什麽的,您還真是想多了,王爺根本不屑對你們用什麽計謀,我也自認不是什麽美人,吸引不了顏盞將軍您這樣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顏盞若是再聽不出寶嘉後麵的諷刺,自己也不用再做什麽將軍了,他張口想解釋,就見到寶嘉又開口,“送藥是幌子沒錯,但是因為我自己賤,想關心別人,現在發現自己不僅賤,還眼瞎,這是病,得治!所以,在我的病治好之前,就不再您麵前晃悠了,告辭!”


    寶嘉說完就跑掉了,她在顏盞麵前呼出的白氣一點點消散,顏盞也終於回過神來,寶嘉姑娘剛才是對自己表露心跡了?她說借著給大夥送藥的幌子其實真正想關心的人是自己吧。


    寶嘉一步不敢停歇地回到了在相州府衙的住處,她怕顏盞將軍會追上自己,怕自己不爭氣流淚,好在,沒有,那自己也終於有了答案了。


    寶嘉站在完顏琮和漓月的門口不敢敲門,今日王爺本來心情就不好,此刻自己不該打擾。


    ——吱呀。


    門竟然從裏麵打開了。


    完顏琮迎著月光看向寶嘉,“有話要說?”


    寶嘉才恍然,原來自己早就被王爺發現了。她還是先關心了一下漓月,“她的傷勢怎麽樣?”


    “胸口有一點烏青,”完顏琮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不過好在沒有傷及五髒六腑,喝完藥已經睡下了,應該,沒什麽大礙。”


    沒什麽大礙是從醫者客觀的角度給出的答複,但是完顏琮心裏都要恨死了,把那人殺了又怎樣,漓月有個三長兩短,全天下的人死光了也換不回一個她呀!


    “那就好。”寶嘉弱弱地道。


    “有話快說,說完我還要進去陪她。”


    完顏琮的聲音如同月色一般清冷,寶嘉此刻十分感激,她這位亦兄亦主的王爺。


    寶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一向沉著自持的完顏琮都不由得倒退一步。


    “寶嘉給爺丟人了!不僅連累王爺福晉為寶嘉操心,反而給您帶來了諸多懷疑……”


    幾句話而已,完顏琮就從寶嘉的口中明白了怎麽回事。


    “你自己的事我不管,我和他們之間的事,你也不必理會。”


    寶嘉有些吃驚,完顏琮扶起寶嘉,“你先回房休息吧,明日外出采辦藥材,我不放心別人。”


    寶嘉稀裏糊塗地被扶起來,不知道王爺到底對自己這件事的看法,反正自己覺得挺丟人的。


    王爺似是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輕笑了一聲,“你要是實在覺得丟人,以後就不要再給我們丟人了。”


    寶嘉訥訥地點頭,“那您就不管他們的懷疑嗎?”


    “在漓月好之前,我沒有空去理會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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