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就這麽長,一身紅的他也挺明顯,進忠知道躲不開,步伐就沒停;而下了步輦的如懿沒動,就等著他過來。


    如懿心裏還有點不適,她原本以為皇上會去看她,可等了許久都未曾見到,連永琪生病皇上都沒來。


    意歡說皇上有為難之處,需要她先往下走一步,她本來是不願的,可如今這後宮對她尊敬的越來越少。


    冬日漫長,她的用品內務府沒苛待,可翊坤宮裏宮人的等級全都降了,一直沒恢複。容佩和三寶的待遇依舊,可其他人從入冬就有得風寒的,為了他們,她願意先下一步去請皇上。


    可皇上不來,後來她去養心殿皇上也不見她,李玉想帶她進去卻被侍衛攔下,說未通報不得進……


    如今也就隻有意歡帶著她宮裏的妃嬪經常過來跟她說說話,意歡她們也勸她開解她。


    她也知道了皇上有多為難,畢竟海蘭以前跟她走的近,海蘭做的事也會連帶她,她本來想著先和海蘭劃清界限,日後再想辦法幫襯些。


    畢竟海蘭人沒事,延禧宮和冷宮又不一樣,等時間足夠了或者皇後…,那到時候她再求皇上放海蘭出來就是。


    可沒想到永壽宮不想養永琪,帶著永琪去了延禧宮,永琪又求了皇上要回到她身邊,她又不好拒絕……


    隻能被無端連累。


    “請皇貴妃娘娘、雲妃娘娘安。”進忠在他們不遠處提著手上的盒子拱手道。


    無論看多久看多少次,對進忠這樣非奴才模樣的行禮,如懿都覺得不適應。


    眼睛掃視著行完禮站直,一手提著盒子、一手放在腰間虛抬、微微低著頭的進忠,如懿的嘴角抽了抽,便轉身要進永壽宮。


    她好像不認識皇上身邊服侍的人一般,也聽不到門口盛遠說要去通報的話,容佩嘴上說著‘皇貴妃來看雲妃,你們還敢阻攔?還不快讓開!’


    帶頭的幾位宮人悄悄看向門口的進忠,進忠眼睛朝屋裏看了一下,盛遠理解後帶著人離遠了點小心勸著,也跟著走。


    似攔非攔。


    進去的除了如懿和舒妃她們,就隻有她倆貼身服侍的人,其他的宮人們都在大門外候著。


    進忠也抬腳走了進去,看向不遠處的王蟾,手指示意門外。


    王蟾便帶永壽宮的人過去把人都接了進來。


    弘曆他們已經到了永壽宮正殿坐著,不然人太多,哪怕他再不耐煩、再不想見,人已經進來了。


    還好有這麽多人陪著他!


    進忠進來後走近,在弘曆前邊些單膝行禮,低頭道:“奴才給皇上請安,給各位娘娘請安。”


    “免禮。”弘曆抬抬手,“東西先放著吧。”


    “是。”


    進忠起身向弘曆身後走去,另一邊白蕊姬的掌事太監春安從他手裏接過東西,進忠就站到了弘曆的側後方。


    弘曆除了免禮之外沒說別的,以至於現在沒人開口說話,大殿非常安靜,喝茶的喝茶,看熱鬧的看熱鬧。


    進忠瞄了一眼在皇後側後方站著的媳婦,大概知道皇上為何抓他過來了。


    魏嫣婉悄悄看了他一眼:不是我!


    進忠眼睛一動:好吧,我信。


    兩人視線挪開。


    如懿已經在說話了,她坐在弘曆下方一排的首位,她先是說了一番永琪思念皇阿瑪的話,又說著舒妃許久未見皇上擔心等等。


    弘曆似有似無的回應著,好似在例行公事一般。


    如懿臉上神色淡淡的,除了蠕動的嘴就是眨動的眼。


    她覺得就是因為這麽多人在,皇上才不得不做出這番姿態。


    她覺得她給的台階已經夠了,她覺得她依舊還是後宮中看的最清醒的人,她是皇上的青梅竹馬,她們的感情是不會隨著時間消散的。


    皇上看中皇後,無非就是因為傅恒;皇上看中永壽宮,也是因為太後;


    如懿為弘曆想了很多種的理由,以寬慰自己心中那不為人知的不安……


    見自己說了許多,皇上都未改模樣,如懿想起從前和皇上的相處,神色上也多了些不耐。


    見到進忠和魏嫣婉的小動作,眼神中更加了些刻薄之意。


    於是她讓永琪跟弘曆說一說近來學的功課,永琪聽話,跪在弘曆麵前低頭說著,也像是在背書。


    如懿摸著自己的護甲,如同脫離塵事的姿態,高高在上地打量著對麵永壽宮的幾個。


    好似在說:看吧,隻有她才會把永琪當成自己的孩子教導;也隻有她才會將弘曆的孩子視如己出;不像永壽宮,養的永琪玩物喪誌、懈怠學業。


    弘曆雖然討厭如懿,但也盡量控製不把情緒壓在永琪身上,過問功課倒也認真。


    聽著永琪言語清晰,所學已超出八歲阿哥的範圍,倒也多問了幾句。


    如懿的神色便更淡了,仿佛自己是脫離世俗的冰清少女,時兒努努嘴嬌嗔的驕傲著。


    可弘曆沒看她,其他幾個人卻將她的神態盡收眼底。


    弘曆問了幾句便想讓永琪起身,一旁的意歡在此時卻開了口。


    說是近來教導了永琪都詩書,永琪學的很好,柔聲讓永琪給弘曆背上一背。


    弘曆內心微動,“永琪,先起……”


    “皇上。”如懿卻突然打斷了弘曆的話,“永琪一片孝心,他是想念皇上,再說孩子跪拜阿瑪是永琪的為子孝道。”


    白蕊姬幾人看向她,琅華及時用抬手整理發髻的動作,攔住了想開口的白蕊姬。


    白蕊姬捏了捏手,拿起茶杯喝自己的茶!


    弘曆看向如懿,手撥動玉珠的動作加快了幾分,“那便背吧。”


    如懿抿唇一笑,等弘曆視線轉以後,微微俯身看向永琪,低聲溫柔說道:


    “永琪,把你這幾日學的背你皇阿瑪聽聽,你皇阿瑪不是忘記你了,而是朝政繁忙。”


    她替弘曆給永琪解釋著。


    永琪低頭叩首,應了聲‘是’,於是開始背著這幾日皇娘娘讓他背的詩詞。


    弘曆在聽到是古詩詞時暗自鬆口氣,她還以為這舒妃讓永琪背的是他自己作的詩……


    一句子孝、一句父慈,成功攔住所有想為永琪說話的嘴。


    琅華是恨極了海蘭,也確實連帶著不怎麽喜歡永琪;但確實做不出打壓永琪的事,阿哥的一應所需,她叮囑了內務府不許苛待。


    於待遇上,她做好皇後該做的事;若讓她多餘相幫,她做不到。


    她隻會考慮利弊,殺子仇人的兒子,她沒有心思去考慮他的未來。


    回翊坤宮是他自己的選擇,用永琪作為爭寵行徑也是如懿的選擇。


    她身為皇後,做好該做的,不苛刻虧待皇子,其他的事她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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