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武人盟的人都是大壞人嗎?”


    “怎麽說呢…這樣吧,小言兒,你先告訴我,你覺得伍仁村的村民們怎麽樣?”


    “村民們待我們很好啊!我很喜歡伍仁村和村民們。”


    “那不就是了~你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可是秦夫人說,村民們以前都是武人盟的大壞人,讓我不要同他們走的太近。”


    “嗯…秦夫人說的其實沒錯,這當然也是為了保護你。”


    “那我到底應該怎麽看待他們?”


    “這樣吧,我會同秦夫人講,從今往後,就由你這位懲惡揚善的樂小女俠負責監督他們,如果日後他們沒有改過自新,還幹壞事,你就替天行道,反之呢,如果他們沒再做壞事……”


    “那我就不讓別人說他們壞話!”


    “這可不行,有些話固然難聽,但亦是事實,做人就要敢作敢當,不能逃避曾經犯下的錯誤。”


    “那如果,他們沒再做壞事了,還有人試圖傷害他們,就由我來保護他們!”


    “對的~沒錯!我們小言兒真棒啊!”


    …


    武人盟,相傳是數十年前江湖上為禍武林的第一大亂黨勢力,由數百名武人組建的一個聯盟,這群人仗著武藝高強,在江湖上為非作歹,聽說後來為了爭奪一件秘寶引發了一場巨大的禍亂,造成死傷無數,但最後卻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整個江湖再也沒人見過這麽一個組織,就好像從來沒出現過,漸漸的,隨著時間淡去,知道這個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了。


    “聽說武人盟的人無惡不作,壞事做盡呢!”


    “你剛才沒聽到嘛?那兩個老怪走之前不都說了,他們夫婦就因為為了腹中孩子想退出武人盟,就被連著追殺了整整兩個月,險些因此沒能保住腹中胎兒。”


    “可不是嘛,那群凶狠殘暴的歹徒居然揚言說抓到人要將人開膛破肚,把那未成形的孩子挖出來燉湯吃,你們聽聽,能說出這種話的,這還是人嗎?依我看啊,也別叫什麽武人盟了,改叫惡人盟還差不多!”


    “啊?都是些這種人啊,那豈不是人人得而誅之?嘿,你們說,那女混子莫不也是……”


    不等這嚼舌根的人將後話說完,穆清重重的放碗聲突然響徹整個客棧,震住了所有此起彼伏七嘴八舌的聲音。


    作為被議論的當事人,樂少言卻是仿佛跟聽不見一樣,一直在扒拉著碗裏的飯菜大口吃著。


    看到穆清停下碗筷怒視著那群多嘴多舌之人,女混子甚至還反過來安撫她,說什麽帶情緒吃飯容易傷胃,讓她不要理會這些流言蜚語。


    興許在場眾人也是知道這女混子一般不會與人計較這些,因而即便有穆清的震懾,一些膽兒大的人還是敢繼續討論。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這女混子真是……真是那什麽的話,你們說,這位與之交好的穆少坊主會不會其實是上梁不……?”


    這一次,嚼舌根的人依舊沒能把話說完。


    但不是穆清口頭震懾的,是樂少言一拳頭阻斷的。


    “帶情緒吃飯是容易傷胃,但飯後運動有益於消食。”


    樂少言揉著拳頭,雖是說笑著,那笑容卻令人膽寒。


    地上那個被揍之人顯然是害怕極了,不停向後挪著屁股試圖遠離麵前這個女混子,轉頭又朝剛從後廚聞聲走出來的任娘子看去,慌慌張張地喊道:“老板娘,這人可是帶頭違反客棧規矩了!你還管不管啦?!”


    任娘子先是看了看滿不在乎的樂少言,又看了看假裝什麽也沒看到的穆清,隨後才看向地上那人,微微一笑,淡然說道:“不好意思,這位客官,小店剛加了一條新規矩,在不損壞小店財產的情況下,小店允許客人教訓在人背後說三道四,搬弄是非之人。”


    這之後,客棧眾人聽了長達整整半分鍾的慘叫。


    樂少言停下了這半分鍾的手部運動後,眾人就見穆清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地上那人身前,後又半蹲在他的麵前。


    “我……我要告官!”


    那人不甘心地朝穆清怒喊著,穆清似是並不意外,不緊不慢的從腰間囊中掏出一個小瓷瓶。


    看到是裝藥的瓶子,那人臉上的憤怒瞬間轉變成為了驚恐,甚至驚慌失措地發起抖來:“你……你想幹什麽……你不會想用毒藥……殺人滅口吧?!”


    “閣下在胡說什麽呢?隻是看閣下這一跤摔得不輕,似乎傷到了腦子,小女子好心想幫你上點藥而已。”


    說完,不等那人反應過來,穆清已將沾著藥膏的絲巾布稍稍使勁地貼於那人紅腫的部位,然後又好心的稍稍使勁地揉搓了幾下,疼得那人又嗷嗷大叫了兩分鍾後,穆清這才鬆手,將絲巾布放於那人手中,帶著笑容,貼心提醒道:“不用擔心,這藥效很好的,塗抹過後很快就能消腫,不過,閣下可要當心,下次再平地摔,小心別把舌頭給咬斷了。”


    直到樂少言與穆清消失在眾人視野中,眾人才長鬆了口氣,也總算明白這二人的可怕,這位穆少坊主真就是用著最溫柔的語氣,給予最狠的忠告啊,簡直就是笑麵虎!也難怪那最能胡鬧的女混子都會被治的服服帖帖。


    回到房間後,樂少言沒有向往常那樣插科打諢,隻是簡單洗漱後便上了床準備看會話本子就睡覺,穆清看著難得安靜的女混子,心裏同樣很不是滋味。


    猶豫良久,穆清終是開口說道:“阿言,我們聊聊,可以嗎?”


    樂少言當然知道穆清想說什麽,放下手中的話本子,望向穆清,正色說道:“穆姐姐,如果我說,你猜的沒錯,當年的武人盟就是如今伍仁村的前身,而他們說的有一大半都是真的,你,會厭惡我麽?”


    穆清聞言,不禁輕聲笑了笑,坐到床頭,認真注視著樂少言那雙充斥著不安的眸子,坦然道:“阿言,我說過的吧?我想重新認識你,也會接納你現在的一切。”


    “可……即便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做的到底對不對……”穆清的眼神直白赤誠,令得樂少言不敢再直視,低下腦袋,小聲說道,“師父說過,人應該直麵過去,做錯過什麽,那就是做錯過,我不能因為不想麵對他們說出的事實,就為此遷怒於他們。”


    穆清耐心傾聽了樂少言陳述了過去的一些事後,沉思了許久,而樂少言仍是沉寂且焦慮不安,像是在等待穆清審判一樣。


    良久,穆清終於組織好了語言,這一次,她不止抬眸再次望向樂少言,甚至還將手搭在了後者緊張到交叉著十指的手上。


    “你師父說的沒錯,但我覺得吧,這種事,也不全是這麽個理。”


    “你所重視的那些人,伍仁村的村民們,確實有過武人盟的身份,或許也在曾經犯下過諸多罪行,這是事實,但,他們在悔過之後,待你很好,這同樣也是的事實。”


    “他們犯下的錯,他們殘害的人,這些並不是針對你樂少言的,你無需替誰來背負這一切,你的立場與受害的人們本來就不同,所以,正如你沒有資格替受害者去原諒傷害他們的武人盟一樣,受害者們同樣不能強求你像他們一樣去仇恨那些真心待你的伍仁村村民。”


    “你所維護的並非是窮凶極惡的武人盟,而是淳樸善良的伍仁村村民們,雖然你沒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一切,但在我看來,你也並沒有做錯什麽。”


    “所以,阿言,不論善惡因果,不論是非對錯,至少,你不用再責怪自己了。”


    穆清已經記不得是在方才說到哪句話的時候,樂少言忽然撲入自己懷中的了。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穆清知道的是,已經可以不用再說下去了,現在的樂少言,隻需要一個安靜的擁抱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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