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又哭了一陣,方才緩了口氣,離開了喜樂園。


    江春曉回到西院的時候,衛韶正在屋子裏看著暗衛送來的密信。


    他見她麵色依舊不佳,遂起身走到她身前。


    “郭夫人走了?”


    “嗯。”


    衛韶眸色複雜的看著她,似是有話要說。


    但是,他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大人,我有些累了。想躺會兒。”


    江春曉心情複雜難過,她將頭倚靠在衛韶的肩上,輕聲道。


    “好,睡會吧。江伯母給送了熱粥過來。


    等你睡醒了,喝一碗。“


    他知道,就是現在讓她喝粥,她定然也是沒胃口。


    不如,就先讓她好好睡一覺,緩解一下心情。


    “嗯。”


    衛韶扶著她走到床榻邊,看著她躺好後,俯身為她掖好被角。


    隨後他溫柔笑道:“放心睡,我就在這兒陪著你。”


    “好……”


    從他們相識以來,江春曉向來都是古靈精怪,精力十足的。


    這還是衛韶第一次見到她如此有氣無力的虛弱樣子。


    他心中很是心疼。


    卻隻能默默陪伴。


    *


    第二日,大理寺、禦史台和永都城兆府三堂會審。


    證據確鑿,證供齊全,被害人的屍體也確認完畢。


    陸夫人對所有罪行供認不諱。


    大理寺當堂宣判,按大雁律,陸夫人應判斬立決。


    但,因她有誥命在身,故而,改為以鴆酒送行。


    陸夫人聽了判決,那張妝容精致的臉上沒有半點驚慌之色。


    她笑著接受了判決。


    作為人證和苦主的陸尚書,竟對她沒有半點不舍。


    他甚至對她即將要赴死之事,亦沒有半點的動容。


    倒是在堂外聽審的小月哭的七零八落,嗓子都哭啞了。


    江春曉則是雙眸紅透,心若刀割。


    陸夫人戴著枷鎖被帶下堂的時候,衝她們勾唇笑了笑。


    還對小月說,讓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對江春曉又說了句:“謝謝。”


    若沒有她,她今日走的定然不會如此美麗,沒得半分狼狽不堪。


    大牢中,典獄長侯關親自端著裝有鴆酒的托盤,帶著仵作,來到陸夫人麵前。


    他客氣道:“陸夫人,該上路了。”


    陸夫人衝著他微微一笑:“好,有勞您了。”


    在六扇門的大牢裏,這麽多年,侯關見過那麽多犯人。


    如此從容、坦然的麵對死亡的,她還是頭一個。


    侯關知道陸夫人之案的前因後果,他不由得在心中對她生出了幾分敬佩來。


    “夫人客氣了。”


    陸夫人端起酒杯,毫不猶豫的將它一飲而盡。


    ……


    按規定,犯人的屍體在仵作檢驗之後,會交給家人進行安葬。


    尚書府卻沒有派人來六扇門收屍。


    若是三日無人收屍,六扇門會按無頭屍處理。


    得知消息的江春曉在衛韶的陪同下,把陸夫人的屍體領走了。


    西郊墓園


    小月兒披麻戴孝的跪在陸夫人的墳前。


    她一邊哭,一邊給她燒紙。


    江春曉、佟錦瑟還有衛韶等人,都穿著一身素服,站在一旁。


    一起送陸夫人最後一程。


    那日,將陸夫人的屍體接回之後,江春曉便做主讓小月兒認了她為幹娘。


    她幫助小月兒,以幹女兒的身份,在停靈七日後,為陸夫人舉辦了葬禮。


    如今,陸夫人順利下葬,一切塵埃落定。


    江春曉看著那冰冷的墓碑,心中思緒萬千。


    活了兩世,這還是她第一次親手為自己的親友籌辦葬禮。


    說實話,她整個人都是暈頭轉腦的。


    還好,一切都有衛韶在幫助她拿主意,鞍前馬後的幫著她們處理。


    這一刻,他依然堅定的站在她的身側,給她支撐。


    “陸夫人,求仁得仁,也算是心得圓滿了。你便不要太過傷心了。”


    衛韶低聲在她耳邊說了這句話。


    江春曉點頭:“嗯,我想,以她的性情,若是非要讓她活下去。


    她也不會過得快樂。


    如今,有小月兒這個幹女兒為她送行,她也該心有安慰了。“


    佟錦瑟蒙受陸夫人不少恩惠,也是哭的肝腸寸斷。


    太後對陸夫人印象很好,聽聞此事,也是大感遺憾。


    故而,她下旨讓佟錦瑟這位新公主殿下,代替她出麵,來送陸夫人最後一程。


    郢盛擔心她的安危,這兩日也一直陪著她,同進同出。


    郢靈兒和文芷若雖都沒到場,卻也各自讓人送來了祭品,為陸夫人送上她們的一份心意。


    陸夫人的葬禮之後。


    大雪下了整整三日,方才停歇。


    身體素來康健的江春曉,忽然就病倒了。


    渾身發燙,熱的嚇人。


    臉色潮紅,呼吸急促。


    一張好好的美人臉,被病氣給鬧的,殷紅如血。


    她整個人還暈暈沉沉的,躺在床榻上,閉著眼都起不來身。


    說話也是前言不搭後語的,盡是說些夢話。


    江氏夫婦請秦郎中給她診過脈,說是急火攻心,寒氣入體。


    需要靜養。


    衛韶擔心她,剛想入宮去親自為她請太醫。


    宮裏就來了人。


    是小皇帝聽見了消息,讓公公帶著太醫來給她診治。


    陳太醫和秦郎中的診脈結果一樣。


    隻能以湯藥祛病固元。


    湯藥苦口,江春曉不想喝。


    衛韶便坐在榻前,哄著她喝。


    她迷迷糊糊的被他抱在懷裏,江春曉的頭倚靠在衛韶的肩頭上。


    由著他一口一口的拿著湯匙喂給她喝。


    一碗湯藥喝完,他便立刻給她遞上一顆蜜餞。


    “唔……”


    蜜餞入了唇瓣,還附贈上一個他暖熱的輕吻。


    “……”


    江春曉雖是燒的糊塗,卻也還有兩分理智尚存。


    她擔心,衛韶吻她,會被她給傳染了病氣。


    嬌顏側了側,細聲嘟囔:“大人,你瘋了……”


    真是仗著他自己身子骨好,是不是!


    衛韶莞爾,抬手為她別了下耳際的發絲,輕聲道:“沒瘋。


    是你乖乖吃藥的獎勵。


    放心,我病不倒的。“


    江春曉連病了兩日,一到夜裏就高燒不退。


    衛韶就守著她整兩日,衣不解帶的給她擦汗,為她更換衣衫。


    兩日下來,她身上的病氣總算是散了個七七八八。


    衛韶的黑眼圈,卻也是生出了十之八九。


    他沒病倒,但卻看上去十分潦草。


    素來矜貴不凡,長身玉立的國舅爺,此刻看上去,頗有幾分像是不修邊幅的荒野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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