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帝賜予你快樂,我的女兒”(歌聲)


    “讓萬事充滿希望,無事令你驚慌”


    “回想當初金色年華”


    “從牙牙學語到茁壯長大”


    “我的女兒,披上了美麗婚紗”


    “噢,天賜福音,帶來舒適與喜悅”


    “女兒已經長大,今天就要出嫁”


    “哈金斯!看在上帝的份上!別唱了!”被層層布紗蒙住了雙眼的托德,躺在四輪平板木車上,用雙手捂住了耳朵,向頭頂的駕車人發出了嚴正的抗議。


    伴隨著咕咚咕咚的木輪轉軸聲,渾厚的男聲從前方傳來:“哈哈哈哈!小家夥!我的歌聲當年在村子中可是出了名的,能讓大雁收翅,讓野兔駐足!”


    我看是你的嗓子能把大雁嚇得尿失禁,把野兔嚇成帕金森吧?


    帶著這樣的腹誹,托德微微抬起頭,指著眼前的紗布,向哈金斯問道:“我什麽時候才能把這玩意兒給摘下來?!”


    “你現在就可以試試,但我不保證你的眼睛會沒事。”


    無奈的放下胳膊,男孩又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


    “去屬於我們的地方。”


    “到了地方,你會怎麽對付我?”


    “小家夥,那得取決於你自己。”


    將頭重重落在了車板上,托德放棄掙紮般的將身體擺成了『大』字的形狀:“好吧,為什麽每次你都給我一樣的答案?”


    帶著善意的調侃,渾厚的聲音再次響起在了耳邊:“好吧,為什麽每次你都要問我相同的問題?”


    向著對方比了個中指,賭氣似的翻了個身,感受著身下顛簸不平的道路,托德回想起這幾天的遭遇。


    從地窖中被帶出來到今日,已經過去了七天。前三天都是在昏迷中渡過的自己,第四天醒來時就躺在了這樣一輛馬匹拉動的平板車上。之後的這段時光,這個自稱哈金斯的男人就一直帶著自己在趕路,就連吃飯睡覺甚至便溺,都不離馬車三步。這麽長的時間,眼睛一直沒有好轉,即便偷偷掀開紗布,能見的也隻是一片黑暗,唯一可以稍作安慰的是,大腦中的疼痛慢慢在褪去。


    詢問過數次,雖然對方沒有告知方向和目的地,但通過光照溫暖改變的方向,能夠分辨出馬車是一路在向南行進。


    中途不是沒有考慮過逃走和躲藏,但一來,像自己這幅樣子,即便能夠脫身,如盲人般行走在這陌生的大地上,無外乎自尋死路;二來,通過與哈金斯的數次對話,依稀能感覺到這個男人似乎並沒有什麽惡意。


    關於獵人小屋中的那兩具屍體,哈金斯從頭到尾從沒提過,托德自然也不會傻到主動提起這件事情。二人在這個話題上,保持了極有默契、心照不宣的沉默。


    接下來會怎麽樣?


    總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上帝賜予你歡樂,我的女兒~”


    聽見那堪比塑料泡沫互相摩擦的歌聲重新響起,托德一個激靈,從車板上坐了起來,雙手舉向天空,大吼了一聲:“上帝啊,求你降下一道閃電劈死我們吧!”


    ————————————————


    這趟痛苦而又無趣的旅途又持續了一天一夜,就在托德想著幹脆刺破鼓膜,一輩子當個瞎子加上聾子也不錯的時候。


    遠方傳來了敲鍾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哈金斯接下來的一句話,頓時讓男孩明白了天籟之音的真正含義。


    “我們到了。”


    馬車停在了一片磚石平地上,趕車的男人伸出了包裹在皮革中的雙手,示意托德拽住他的衣袖,二人一前一後,緩緩前行。


    走在鵝卵石的小道上,耳邊傳來了僧侶的誦經聲,托德聞到了鮮花的芬芳,朝著身前的領路人問道:“我們這是在哪?”


    沒有回應。


    又步行了十來分鍾,哈金斯領著男孩停在了一處鬆軟的沙地上。


    渾厚的聲音顯得有幾分拘謹和敬畏:“邁裏亞大師,我回來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進來吧,我的孩子。”


    哈金斯拉了拉托德的衣袖,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對他說道:“進去後,別亂說話。”


    男孩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跨過一道門檻,托德又聽見了那個老人的聲音:“這是……?”


    引導男孩站定在原地,哈金斯恭敬的說道:“大師,這個男孩憑借自己的力量解開了『箴言之匣』……”


    “哦?他是教會的學徒?還是貴族家的子弟?”


    “不,他隻是一個普通農夫家的孩子。還有,他觸碰了『薩瑟蘭遺物』……”


    “恩……你說什麽?這不可能!”


    “邁裏亞大師,這個男孩雖然活著,但眼睛失去了光明。”


    托德感覺到一隻溫暖的大手摸上了頭頂,那個蒼老的聲音來到了自己的麵前:“這是一個幸運的結果,我所知道的那些去接觸遺物的人,已經沒有一個存活於人世。”


    男孩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薩瑟蘭遺物』究竟是什麽?”


    哈金斯發出了一聲咳嗽。


    托德能夠想象的到,對自己的隨意發問,男人的臉上一定掛著不滿。


    老人並沒有責怪,而是耐心解釋了起來:“先賢薩瑟蘭,是千年來最偉大的煉金術師,他奠定了煉金術的三原基,並提出了本源說。後來,他被狂教徒處以了火刑,遺骸被分成了數份,保存在了世界各地……”


    托德聽的臉越來越黑,敢情我被死人的骨灰給噴了一臉?!


    邁裏亞大師繼續解釋:“傳聞薩瑟蘭的遺骸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但這麽多年下來,嚐試接觸遺物的人都死於非命,化為了塵土。”


    帶著試探性的語氣,哈金斯低聲朝老人問道:“那麽,這個男孩是否將會成為我們的一員?”


    邁裏亞大師的語氣有著不確定:“我不知道,畢竟沒有先例可循。首先,讓我試試治愈他的眼睛……”


    一頭霧水,聽著二人的對話就宛如天書一般,托德臉上寫滿了疑惑。


    老人將手放在了男孩的眼睛上。


    托德頓時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刺激著眼球周邊的神經。


    片刻之後,邁裏亞大師移開了手掌,解開了男孩纏繞在眼前的紗布。


    緩緩睜開雙眼,慢慢適應著光線變化,重見光明的托德,驚愕的發現所見之景與過去完全變了模樣。透過人的衣服,他能看見皮膚下的血肉和骨骼;透過櫃子的木板,他能看見裏麵折疊放置的被褥;透過頭頂的磚石房頂,他能看見掛在天空中的太陽。


    偏著腦袋,發現了哈金斯藏在懷中的半根火腿,托德指著他的衣兜忿忿說道:“你今天早上不是說,沒有肉吃隻有麵包嗎?”


    看著男子訕訕的從懷裏拿出火腿,邁裏亞大師哈哈大笑:“沒錯了,他是我們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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