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環城,皇室畫廊。


    “王後陛下,這是您最愛的一幅畫,您確定嗎?”


    一塊一米見方的畫布上,描繪著平靜的海麵、金色的旭陽、出海的漁船,這幅畫作仿佛擁有著魔力,可以讓觀看者獲得片刻的寧靜和安詳。


    瑪麗王後扶著畫作的雙手輕輕顫抖,眼中滿是不舍和惆悵,良久之後,她放下了畫框,對身邊的侍女說道:“凱茜,找人包裹好這些畫作,是時候給它們找一位新主人了……”


    侍女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牆壁,小心的對王後說道:“陛下,或許我們可以保留幾幅?不用全部都賣掉吧?”


    “不……你不明白,現在這種時候,一幅畫都不能留下。”王後揮了揮手,低聲說道:“好了,出去吧,我希望一個人靜一靜。”


    凱茜看了一眼王後,依言退出了長廊,關上了大門。


    瑪麗王後沮喪的跌坐在長廊盡頭的扶椅之上,看著窗外的陽光照在了空無一物的牆壁上,她彎曲了挺直的脊梁,雙臂作枕,將臉埋入了懷中,身體小幅度的上下起伏,極力壓抑著自己不發出一絲聲響。


    門外,凱茜將一隻手靠在了把手上,額頭抵在了門板,滿臉的悲傷和不忍。


    一步三回頭,侍女離開了長廊。


    宮廷收藏廳的正門外,數名近衛騎士和護衛靜靜守在各自的崗位上。


    凱茜的出現,讓門口的眾人轉移了視線。


    為首的騎士迎了上去,向侍女微微點頭後問道:“王後陛下還在裏麵?”


    眼前的男子,不過二十五六,相貌堂堂,雙目有神。凱茜臉上一紅,欠身一禮說道:“赫爾曼騎士長,王後陛下仍在畫廊中,說是希望一個人待一會兒。”


    男子點了點頭,剛想開口,身後的護衛們,整齊的原地踏步,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位身穿鏈甲、腰挎長劍的老人,向他走來,橫眉怒目、臉色不善。


    赫爾曼一愣,隨即站的筆直,挺起了胸:“坎伯蘭男爵……”


    還沒等他再說些什麽,老人猛的一腳,踢在了騎士的屁股上,險些把騎士踹翻在地。


    赫爾曼滿臉通紅,羞憤的看著老人,大聲抗議道:“男爵大人,你這麽做有辱……”


    坎伯蘭絲毫沒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膝蓋一彎,第二腳又準確命中了騎士的屁股蛋子。


    周遭的騎士和護衛們,看見長官的囧樣,小聲竊笑了起來。


    赫爾曼用雙手護住了臀部,繞到了立柱的後麵,大聲說道:“天啊!父親,快住手!”


    坎伯蘭停下了腳步,捋了捋額頭上垂落的銀發,冷笑道:“我沒想到,你居然還認我這個父親。我問你!科隆子爵舉辦的舞會,你為什麽沒去?!”


    赫爾曼將頭昂了起來:“舞會?我沒有時間參加那種無聊的聚會。身為近衛騎士長,我有我的職責。”


    “混賬東西!我早就叮囑你,讓你一定要來!你知道,剛剛我丟了多大的臉?!”


    眼見自己的父親再次抬腿,赫爾曼趕緊朝後退了兩步,嘴裏說道:“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去見見子爵的小女兒吧?我早就說過,我對結婚沒有任何興趣!”


    老人氣的渾身發抖,將手指向了自己的兒子:“如果不是看在你過世母親的份上,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捆在樹上,用馬鞭抽爛你的榆木腦袋!”


    坎伯蘭男爵看了眼站在旁側的騎士和護衛們,朝赫爾曼走近了幾步,頭疼的敲了敲額頭,小聲說道:“聽著,混賬小子!我打算把你調到東麵去!”


    赫爾曼睜大了眼睛:“您無權那樣做!”


    “不,我可以那樣做。而且你不明白,我這麽做是為了你好。”


    騎士緊緊握住了拳頭,咬著牙根一字一句說道:“如果您執意如此,我不介意當個逃兵!”


    “混賬東西!”


    暴怒的老人將拳頭高舉過頭頂,看見的卻是一雙堅毅、絲毫不會讓步的眼睛。


    父子僵持了很久,父親最終放下了拳頭。


    坎伯蘭看了一眼赫爾曼,又看了一眼皇室畫廊的方向,頹然的歎了口氣,在眾人的注視下,離開了原地。


    與此同時,在銀環城的另一個角落裏,正在進行著另一對父子的對話。


    肯納德子爵將一顆葡萄扔進了嘴裏,翹著腿對自己的父親、納爾伯爵說道:“國王撤回了他針對貴族的稅務改革計劃,我們贏了。”


    矮胖的伯爵讀著桌上文件,看著長子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皺了皺眉頭:“為了避免激化矛盾,這個時候撤回稅改計劃,是國王唯一的選擇。否則他會得罪一大幫人,而且不得不同時麵對民眾和貴族的怒火。對了,那些針對王後的謠言,可以停止了。”


    肯納德子爵一臉不情願的坐直了身體:“哎?為什麽?我每次見到那個女人,她總是一副高高在上、讓人不爽的樣子,我還想多看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伯爵將文件放到了一邊,用指節敲了敲桌麵,沉聲說道:“別胡鬧!這種時候就應該見好就收,散播謠言的目的在於敲打國王,再鬧下去隻會弄巧成拙!”


    肯納德子爵將頭朝後仰去,惋惜的說道:“真是可惜,我聽說她今天把所有的畫都賣了,再鬧上幾天,說不定她會把所有的首飾……”


    “等一下!”伯爵驚訝的抬起頭叫道:“你剛剛說什麽?!”


    肯納德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自己的父親,慢慢說道:“王後把所有收藏的畫都賣了,說是要支持國王……”


    伯爵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背著手在房間內走來走去,一臉的不安和緊張。


    他的兒子張著嘴巴,看著父親反常的舉動,疑惑的問道:“額,王後賣畫怎麽了?爸,你是想全買過來嗎?”


    “放屁!你個蠢貨!”伯爵搖了搖腦袋,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又來回踱了幾步,他自言自語道:“我好像有點低估那個女人了……”


    他想了會,轉過頭對肯納德子爵說道:“聽著,謠言的事情繼續下去,我們的計劃需要有所改變!”


    ——————————————


    聖西德洛修道院,高階修士議事堂。


    “諸位大師,真的非常感謝,你們百忙之中肯接見我。”


    脫下了神父袍,重新穿上修士袍的托德,向著麵前五位德高望重的修士師傅行了一禮。


    正中間最年長的那位修士,微笑著還了一禮:“托德修士,我們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你,不知道你到修道院來,是因為什麽事情呢?”


    托德看了一眼麵前還算和善的五位老修士,明白對方如此客氣,一方麵是因為自己曾經在修道院中學習,另一方麵是因為自己在離開前,將白銀提煉的方法,留給了對方。


    想到這裏,托德沒有著急提出自己的要求,首先問出了一個問題:“請問,諸位大師,是否都曾從事過抄經員的工作?”


    所謂抄經員,是修道院中一份極度乏味但又非常重要的職業。這些人整日坐在昏暗的小房子裏,麵前隻有木台、經書、白紙和油墨。他們需要小心的、一筆一劃的,將一份經書或者手稿上的內容,抄寫到白紙之上,並編纂成冊。


    這份工作不僅要忍受悶熱、寒冷,還要每一刻都保持全神貫注,如果有任意一個字寫錯,就可能意味著半天的努力全部白費。除此之外,更別提老鼠、蛇蟲、鉛墨、近視等傷害了……


    而且,這是一份幾乎每個修士都做過的工作。


    看著五位老修士帶著疑惑齊齊點頭,托德問了第二個問題:“請問諸位,要想抄寫完成一份『聖經』,大概需要多長時間呢?”


    最年長的修士,摸了摸胡子,想想說道:“如果是熟練的抄經員,抄寫途中沒有什麽錯誤的話,最快大概一年吧。”


    托德從懷中抽出了一張紙,上麵工工整整印著24行經文,將它遞給了修士們:“大師們,這上麵的內容是『聖經』的第一頁,請諸位評判一下。”


    老修士接過了紙張,反複看了看,發出了由衷的讚歎:“字體端直,行間均等,行書流暢,最難的是相同字母居然能寫成一模一樣!寫成這樣,少說需要三個小時的時間。這位抄經員依我來看,是一位資深並且認真的專家。”


    修士們傳閱了紙張,紛紛發出了讚美的聲音,同意了老修士的判斷。


    “如果我說,謄寫一份如此完美的『聖經』,隻需要一周呢?”


    托德的話頓時讓眾人驚呆在座位上,忘記了說話。


    片刻後,修士們有人搖頭質疑,有人甚至大笑了起來。


    托德將身子傾向前方,臉上帶著微笑:“大師們,為什麽不讓我們來合作一下?”


    修士們停下了話語,止住了笑聲,等待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我希望能在修道院中,招募五十名修士,去向暮西鎮的人們傳達天父的真知;此外,我還希望每周向修道院的圖書館借取50本書籍。”托德向著修士們舉起了一根手指:“作為回報,我將每周贈送修道院一本抄寫精美的『聖經』。”


    托德的語氣誠懇而又虔誠:“諸位大師,請你們想想,這將是一次多麽美妙而又公道的合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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