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述一手端著藥碗,一手環住她的肩膀,垂著眼捷看著她慢慢喝藥。


    他的手極穩,從容平緩的順著她喝藥的速度抬手,江晚茵吞咽著哭的要命的湯藥,時不時發出幾聲輕微的哼聲來表明自己的不滿。


    恍惚間,蕭明述倒覺得他似乎回到了小時候,在喂著皇祖母身邊那隻叫絨團的貓兒。


    它那時也是像懷中女子這般,溫順又漂亮,一雙黑色寶石般的瞳仁總是亮瑩瑩的,無事時便會湊到他身前來討些吃食。


    蕭明述那時年幼,本是極喜歡那隻貓兒的,太後見他難得對讀書習武之外的東西這樣上心,便讓宮人直接把絨團送來了東宮,錦衣玉食的養著。


    可在這深宮裏,他越喜歡的東西就越危險。


    本還打算盛夏之時,帶著絨團去圓明園避暑,可惜還未到五月,它便渾身僵硬死在了寢殿裏,身邊放著的,是一碗本該端給他喝的酥魚羹。


    旁的人都說太子福大命大,有真龍庇佑,隻有他知道,至少那一回,是它給自己擋了災。


    他命人將絨團小小的身軀埋在了東宮庭院之中,在隨後的十日內,找出了投毒之人。


    那是一個膝下有皇子的貴妃,還做著能讓自己兒子做儲君的美夢,以為毒死他便能有機會。


    蕭明述知道真相的時候,並未將事情回給皇爺爺,隻神色冷淡的將紙張點燃,當做什麽事都未發生過。


    三月之後,貴妃之子暴斃,貴妃傷心過度,情形大變,自此瘋瘋癲癲,被囚在一處偏遠寥落的宮殿內,了卻了殘生。


    那皇子出殯之日,蕭明述也在東宮燒了一把紙錢,旁人隻道皇太孫重情重義,可唯他知道,那把紙錢是燒給誰的。


    他驟然想起那段往事,有一瞬的愣神,連手中的藥碗空了都沒有發覺。


    江晚茵被這直衝天靈蓋的酸苦藥味激得頭昏腦漲,喘了口氣,仰麵倒在床榻上,淚眼婆娑地朝罪魁禍首望去,幽幽道,“就是奈河橋上的孟婆湯,也不該這麽苦吧。”


    蕭明述被她這一聲飽含怨懟的歎息拉回了思緒,他將瓷碗放回床邊桌案上,用絹帕細細擦過指尖沾染的黑色湯藥,慢聲道,“有這樣苦麽?”


    他的骨相天生矜貴冷厲,此刻垂眸輕語,沒由來的多了幾分柔和。


    江晚茵眼淚汪汪,“不,沒有我的命苦。”


    “胡鬧。”


    蕭明述到底有幾分失笑,將那段並不愉快的記憶在腦海中揮散。


    江晚茵與絨團有再多相似,卻有一樣是不同的。


    她看著脆弱纖細,卻如同向光蔓生的牽牛花一般,堅韌而生命力頑強,繞牆藤蔓相交,生生不息,根基極穩。


    他探出右手食指,撩開粘在她唇邊的碎發,從袖中拿出一小包東西,慢條斯理地將一顆淡色溜圓的物什塞進她口中。


    是貴賓樓的槐花蜜糖!


    香甜清新的味道在唇舌間炸開,她的眼睛一亮,幾乎立刻就辨別了出來,忙用舌尖將糖果卷住,口中的苦味頃刻間就被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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