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虞秩這兩次來找陳言,虞移都是不知道的,等虞移八月底開學又專門跑來前城找了陳言一趟,正好碰上陳言在廠裏卸車,死纏爛打拿到了陳言的聯係方式以後被陳言送瘟神一般塞上了網約車直送前城動車站。


    那段時間陳言真的是煩死了,虞移每天跟個求偶的知了一樣給自己狂發微信:學長學長你在嗎?學長學長你在幹啥呀?學長學長你吃飯了嗎?學長學長……陳言幹脆就把虞移設置成了消息免打擾,虞移雖然不知道陳言為什麽對自己唯恐避之不及,但是他就是想要招惹陳言,他覺得學長這個人真的是太好玩了。


    虞移也沒想到就算要到了學長的聯係方式,也一樣聯係不到人。


    研二那年十月底,虞移的媽媽退休了,虞移爸爸特地從單位請假,帶上虞移的爺爺奶奶一起來迎城看望虞移,虞移再三確認了虞秩工作很忙不會跟來以後,勉強答應看在爺爺奶奶都來了的份兒上出來陪家人玩一天。


    話簍子虞移在家庭聚餐的時候卻像被按了靜音鍵一樣隻知道埋頭吃飯,仿佛飯桌上相談甚歡的四個大人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虞移媽媽給虞移倒了一杯飲料,虞移看了一眼推開了杯子:“媽,我不能喝這些,含糖太高容易超重。”


    虞移媽媽略顯尷尬的移走了杯子,看著埋頭吃飯的兒子有點不知所措,奶奶趕緊出來解圍:“午飯確實不要吃的太甜膩,喝點大麥茶怎麽樣?”


    “謝謝奶奶。”跟對待媽媽的冷淡完全不同,奶奶一說話虞移那條看不見的尾巴馬上就歡快的搖了起來,語氣都帶著一絲絲撒嬌。


    “我聽虞秩說之前幫過你的那個學長在悅省創業開服裝廠,”虞移的媽媽似乎很想和虞移好好說說話,於是努力地找著虞移感興趣的話題“平時可以找他一起玩啊,聽你奶奶說你這段時間每天都在做實驗,別把自己累壞了。”


    虞移放下筷子,把嘴裏的飯咽幹淨了,臉色不是特別好的問到:“虞秩怎麽知道我學長在這邊開廠?”


    虞移媽媽也沒想到本來是想活躍氣氛的話題,沒想到好像惹虞移生氣了,趕緊解釋:“我們也是擔心你安全,所以對你這個學長做了個背景調查,當然了我們也都還是很相信你這個學長的人品的,畢竟他還救過你,而且聽你弟說你挺喜歡找那個學長玩的。”


    “虞秩怎麽知道我喜歡找我學長去玩?”虞移讀書好抓重點能力肯定是過關的“你們讓他跟蹤我了是不是?”邏輯推理能力也一流。


    桌上的氣氛一下變得很尷尬,虞移突然就明白陳言送瘟神一樣恨不得把自己一腳踹火箭裏發射到八百公裏之外的行為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我們也隻是覺得你警惕性比較差,擔心你再出事情,”尷尬的氣氛裏虞移的媽媽盡量輕鬆的解釋著“況且虞秩找人做了你學長的背調,情況也確實比較複雜,我們真的也挺擔心的。”


    “什麽叫他情況比較複雜,你們讓虞秩把他怎麽了?”虞移右手不停地攥成拳頭來控製自己的脾氣,這是他讀研以後養成的習慣,因為入學履曆太過優秀研一他就開始跟導師的項目,老師要求越高虞移攥拳頭的次數就越多。


    “別這樣和你媽媽說話,”虞移的爸爸開口了“其實本來我們覺得沒有必要,但是你弟弟覺得你那個學長很可疑,一定要找人做這個背景調查,我們也就默許了,本來考慮到你那個學長已經離開京城了,估計以後也不會和你有什麽交集,我們也就沒有告訴你,誰知道你跑到悅省來讀研究生了,還沒麵試呢就先跑去找你那個學長,就你學長那個……我們能不警惕一點嗎?”


    “他怎麽了?”虞移的拳頭越攥越緊,開始輕微幅度的敲桌麵,“你們敢讓虞秩去查他,不敢告訴我?”


    虞移的爸媽互相對視了一下,最後還是虞移的爸爸開了口:“你那個學長來錢的路子不怎麽正,被一個有錢女性包養了好多年了,而且跟前城的一個富二代也是一直不清不楚的。”


    “就這?”虞移的拳頭一下鬆開了,反問的語氣帶著嘴角一絲冷笑,有錢的女性是誰他不知道,不清不楚的富二代估計就是當時在醫院陪護陳言的高個子,這兩個人的關係傻子都看得出來就是非常親密的朋友,到了自己爸爸的嘴裏就不清不楚了,這真得好好感謝虞秩。


    “我們也是擔心這種人道德底線太低,”虞移的媽媽很溫柔的跟虞移解釋著:“你出事的時候我們真的都快被嚇死了,所以不想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你還是多在你自己身上找找問題,你要是有你弟弟一半的警惕性,我和你媽,還有你爺爺奶奶都謝天謝地了,”虞移的爸爸似乎還沒意識到虞移努力抑製的情緒“不說這些了,你再多吃點,你最近這麽忙也要注意身體。”


    “所以他們幹這事兒爺爺奶奶也是知道的?”虞移壓根沒在意自己的爸爸有沒有在說話,隻是很失望的看著自己的爺爺奶奶。


    “我一開始就不同意,我覺得小董人挺不錯的,”一直沒說話的虞移的爺爺終於開口了“你奶奶也不同意,知道你要生氣,所以我們是堅決反對的,可你爸媽並沒有聽我們的。”


    “你倆怎麽說?”虞移扭頭看了看自己的父母,他們還是跟以往一樣,看著陌生又遙遠。


    “你這是對爸爸媽媽說話該有的態度嗎?”虞移爸爸其實脾氣不算壞,但是架不住虞移這個兒子從小叛逆難管教,總是很容易對虞移上火。


    “你們不是隻有虞秩一個兒子嗎?”虞移白眼一翻,拎起書包就走人了。


    虞移的爸爸本來還想追出去,被虞移的媽媽拉住了。


    那段時間陳言因為骨折了不怎麽出門,廠裏沒有他必須要去的事情的時候,他就在二樓看看書,所以樓下一條叫他還以為是葛玥童放學回來了,沒想到一條一直叫個不停,陳言吊著胳膊從二樓書房下來,就看到了從京城趕過來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的,把警服外套卷起來夾在胳膊下麵的虞秩。


    “虞移在你這嗎?”隔著柵欄門虞秩問的也是很直接,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說虞移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手機關機,也沒回到學校,虞秩隻好跟領導請了個假就往前城趕,心裏想著如果真的逮到虞移還是狠狠揍他一頓。


    陳言伸手把門打開:“反正我說什麽你也不信,幹脆你自己進來找吧。”


    陳言就坐在院子裏等虞秩上樓去找人,虞秩轉了一圈能看的每個房間都看過了,隻有一樓被鎖住的那個房間進不去,所以回到院子裏問陳言:“一樓那個房間可以打開看一下嗎?”


    “那是我家住家阿姨的房間,”陳言坐那根本沒動“我沒有鑰匙,你想進去等她回來吧,不過我也不知道她今天回不回來。”


    虞秩看了看衝自己瘋狂吠叫的一條,又看了看陳言吊在脖子上的胳膊:“如果虞移聯係你了,麻煩你讓他跟家裏聯絡一下。”


    “你們為什麽就不能相信他能夠照顧好自己呢?”陳言本來不想說這話,但是真的是被虞秩一次一次又一次的上門搞得煩不勝煩,玉成村不大,什麽事情都傳的飛快,家裏經常有陌生警察來可不是什麽好事,陳言自己不在乎,但是也要為葛玥童著想。


    “他像是能管好自己的人嗎?”虞秩沒在陳言家找到虞移,有點迷茫,他也不知道虞移會跑到什麽地方去,二十多年他對自己的哥哥好像並不了解,兩個人最親密相處可能就是媽媽的十月懷胎了。


    正說話葛玥童放學回來了,推著自行車滿頭汗的看著院子裏的陳言和這個陌生的應該是個警察的人。


    虞秩看著眼前這個應該是個大學生的漂亮女孩一臉困惑的看著自己,開口問了一句:“你是?”


    “葛玥童,陳言家的住家阿姨。”葛玥童明顯能感覺出來眼前這個警察對陳言的敵意,她住陳言家好幾年了,這也是第一次看到有警察上門。


    “一樓的房間就是她的,你還要進去看嗎?”陳言看著葛玥童臉上露出來的對虞秩的防備,有點無奈的笑了笑“麻煩你給警官開個門?”


    葛玥童雖然不想,但是既然陳言要求了,於是她把自行車支在院牆根,從包裏找出鑰匙,帶著虞秩到自己的房間檢查。


    房間幹淨整齊,一看就是一個女學生的房間,書桌上還攤放著做了一半的四級題目。


    “陳言他是個好人,”葛玥童看著在房間裏認真搜尋的虞秩,“你們警察辦案講的是證據,所以請你不要聽別人亂說。”


    虞秩好像明白了葛玥童在擔心什麽,於是很溫和的對葛玥童說:“我這不是在辦案,我哥離家出走了,我想他可能會來這裏,我是來找人的。”


    確認虞移真的不在陳言家,虞秩隻好選擇離開,出門看到陳言還坐在院子裏,仰著臉好像在欣賞傍晚夜空慢慢浮現的星星。


    “打擾了,”虞秩徑直走過陳言身邊“再見。”


    那天,虞移一個人打車到海邊坐了一個晚上,然後再也沒有聯係過陳言,直到這次寒假突然出現在陳言家門口。


    陳言跟虞秩相處了這幾天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麽網上有人說啞巴才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虞移不吵吵的時候還是個挺不錯的住客,吃飯也不怎麽挑,吃完飯主動洗碗,能夠熟練使用洗地機幫陳言一起打掃房子,陳言在工作室裏忙活的時候虞移就會看看書或者寫寫論文,總之隻要虞移把嘴閉上,陳言完全可以接受虞移在家裏住。


    可是虞移怎麽可能一直保持安靜呢。


    因為悅省冬天總是下雨,所以陳言家的烘幹機自入冬起幾乎每天都在工作,這天陳言剛把洗好的被單塞進烘幹機,虞移就捧著一本書湊過來了。


    “學長,你家還有這好東西呢?”虞移手裏捧著的是一本還沒拆封的《忒修斯之船》“我能打開看嗎?”


    陳言拿起書本來回翻看了一下,塑封確實都還沒拆掉,隻是陳言有點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麽時候買過這樣一本書的:“你從哪找到的?”


    “在你書櫃裏啊,不過並沒有和別的書一起立著放,而是橫著放在一排書的上麵,那一排書全是你以前上學時候的課本。”虞移很想趕緊把塑封拆開看看,一臉期待的看著陳言。


    既然跟讀大學時候的課本放在一起,那估計是從學校寄回來的行李,難怪陳言會不記得了,當時葛玥童剛來,書房裏的書都是她整理到書櫃裏的。


    “拿去看吧,”陳言關上烘幹機的門,虞移拿著書才出現了三分鍾不到,陳言就覺得自己非常需要安靜的環境了。


    “謝謝學長!”虞移捧著書就歡天喜地的跑開了。


    陳言也沒想到一本書的靜音效果會這麽好,虞移幾乎一整天都在抱著這本書啃,甚至吃飯的時候邊看邊吃,終於從學長學長學長的聲音裏解脫出來的陳言真想給作者送一麵錦旗。


    晚飯時分因為虞移還在認真看書十分安靜,陳言一邊吃一邊玩手機,向激川發來已經回到前城的報平安短信,並且告訴陳言新衣服收到了很喜歡,陳言這才注意翻了一下日曆,居然已經臘月二十七了。


    向激川今晚住在枕星河,明天一早回向老爺子那裏,按照往年的慣例陳言知道向激川肯定是起碼要過完元宵才能出來住了。虞移來的事情陳言也已經告訴了向激川,向激川倒是很支持,理由是陳言身邊有個人陪著也挺好。


    陳言想了想,決定還是打斷一下認真閱讀的虞移:“跟你說個事兒。”


    虞移一臉剛睡醒的樣子從書本中回過神來:“學長你說。”


    “我這兒從來不過年,你能接受嗎?”陳言自己不過年,但是從不因此剝奪其他人過年的權利“如果你想過,你自己安排慶祝就好,就當我不存在。”


    “我也不喜歡過年,”虞移還以為什麽大事也值得陳言這樣認真的專門告知“你這兒不過年就更好了,我也不過,每次一過年我爸媽就帶著虞秩回來了,煩得要命。”


    陳言能聽的出來虞移這個煩得要命的對象不單指虞秩,但他也不想問虞移跟他父母之前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虞移既然也不過年,那就很好辦了,考慮到年三十年初一附近村子的菜市場都沒人開業,陳言準備明天出門去采購點食物回家儲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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