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移昨晚總算是睡在床上了,睡得還不錯,雖然心裏總是繃著一根弦兒怕手機會突然響起來,但是一晚上這手機還真的沒有響過,虞移早上六點出頭醒了的時候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都不敢相信,他以為自己最多眯了半個小時,誰知道這一下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虞移來之前把課給調了,四節課就在今天下午,他本來的計劃是先看陳言的情況,不行就直接停了後麵再找時間補,現在他覺得要不還是回去把課上了,一來他這個人不太喜歡把活兒剩下,到手還是立即幹完比較好,況且停課補課耽誤教學進度,也影響學生的日程安排,再說了,現在陳言家裏這個情況,虞移覺得自己還是要識趣一點,況且下午上完課再回來也不是什麽難事兒,一個白天的下午葛玥童應該是搞得定的,虞移打開訂票軟件開始看動車票,臨近十一了節前票源倒是很充足,再看返程,有一趟八點五十的正合適,到陳言家十一點多,葛玥童要是搞得定,這個點兒陳言就已經睡了,她要是搞不定,自己回來的也就正剛好。


    虞移打算早點出發,正好回宿舍收拾收拾東西,也見見米新荷,來了這麽兩天虞移算是瞧出來了,陳言現在這樣子,自己作的成分也很大,倒不是說否定陳言本身的身心疾病,可是如果不是他非要和自己較勁硬要去廠裏上班的話,也不至於被他自己的心理疾病反噬的這麽厲害。


    哎,陳言這個人啊。


    虞移手機上訂好票,起來洗漱好換了身衣服,他來的時候沒帶多少東西,衣服更是除了內衣什麽都沒帶,來了反正也可以穿陳言的,他樂得輕裝上陣,所以現在換的這身衣服也是陳言的,照舊是半新不舊,虞移從三樓下來,輕手輕腳的走到陳言房間門口聽了聽,裏麵沒有一點動靜,他也沒貿然開門進去看,而是直接溜下樓。


    今天一條見到虞移破天荒沒有呲牙,虞移在院子裏轉了轉就聽到曹阿姨在廚房忙碌的聲音,趕緊回去幫忙。


    曹阿姨早上煮雞蛋酒釀,酒釀是曹阿姨自己做的,中間的酒窩裏滿滿的是黃色的米酒,虞移聞著都覺得香,要不是他打算下午回學校去給學生把課上了,他真的很想來一杯嚐嚐。


    虞移幫曹阿姨洗著等下早餐蔬菜沙拉的食材,他知道這道菜是隻有他來了才會上桌的,曹阿姨清楚的記得他們每個人的飲食習慣和要求,每次都能安排的非常妥帖。


    葛玥童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和陳言是頭對頭躺著的,陳言閉著眼睛還在睡,葛玥童自己的胳膊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抽回來的,陳言睡相還挺規矩,整個人平躺著,臉側向了自己這邊,自己則是側躺著,估計也是很久沒變姿勢了,半個身子都有點僵硬。


    葛玥童稍微抬頭看了看窗外,估摸著現在應該有七點左右了,秋分過後白天變短,在悅省這種安南方省份還是挺明顯的,葛玥童有點擔心自己起床動靜大把陳言弄醒了,畢竟看陳言現在這個樣子睡得還挺沉的,整個人也不像昨晚那麽汗涔涔的了,估計是曹阿姨那個泡腳藥起了些作用吧。


    葛玥童在床上她能摸得到的範圍內都沒有摸到自己的手機,想著要不就不找了反正等下陳言睡醒了還得換四件套,畢竟昨晚陳言是真的出了很多汗。


    葛玥童輕輕的把自己的身體擺正,空氣裏隱約傳來雞蛋米酒的味道,葛玥童昨天就在冰箱裏看到了曹阿姨做的那一盆醪糟了,所以估計這氣味就是今天的早飯了,還真是聞著都讓人染上一絲薄醉。


    葛玥童自問沒有陳言那樣無聲無息就起床的本事,她也不敢輕易嚐試,隻能躺著慢慢的有一點一點的往床邊上平移,畢竟下了床在走出去的動靜可比直接從床上起來要小得多,葛玥童一邊一點一點一點的慢慢挪動,一邊忍不住的在想陳言的床還真的是夠大的,怎麽挪的都出汗了還沒到邊上啊。


    終於葛玥童感覺到自己已經靠近這張床的邊緣了,勝利應該是就在眼前,葛玥童還沒來得及高興一下自己終於一點一點快要挪下床了,她的手機鬧鍾就在房間裏非常突兀嘹亮的響了起來。


    沒課的時候葛玥童一般都是七點十五分起床洗漱完了直接出發圖書館,這次回來她忘記把鬧鍾給關了,聽這個鬧鍾響的聲音手機應該就在床上,可還沒等葛玥童再度爬上床把手機找出來關掉鬧鍾,陳言就捂著左眼坐起來了。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葛玥童抓著自己那闖禍的手機,趕緊把鬧鍾關掉,“我起來一直沒找到它在哪兒。”


    “沒事,本來也差不多要醒了,”陳言起身到床頭櫃邊伸手摸索自己的眼鏡,他覺得挺渴的,不過他最近挺能出汗,口渴也正常,“虞移昨晚又換你過來了?”


    “嗯,”葛玥童應了一聲,伸手開始拆床上的四件套,“你感覺怎麽樣?”


    這時候陳言臥室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虞移本來是因為給葛玥童發信息問你們睡醒沒一直沒人回,有點不放心所以上來看一眼,結果剛把門打開一條縫一伸頭,就看到陳言站在床邊上整理衣服,葛玥童在換床單,虞移一臉的你們就當我是智障我可沒來過的表情,又光速消失了。


    早飯的時候虞移說吃完飯他決定還是回去迎城一趟,十一假期前最後一次課,他得去上,然後順便回去取點自己的東西,葛玥童一聽到虞移要走,本來正埋頭吃飯呢,趕緊抬起頭來看過去,葛玥童也知道虞移現在當老師了不如做學生時間自由,但她是真忽略了虞移是扔下自己的工作專門跑來的,大學老師工作忙,這個葛玥童還是知道的,即使是像秦老師這樣馬上就退休的老教授,每天也幾乎都是在辦公室忙忙碌碌,更不要說虞移這樣的青年教師了,非升即走這四個字可不是說著玩的,上次和呂媛見麵,就說起呂姐夫現在工作壓力挺大的夜裏經常失眠,葛玥童看著虞移那個目前還挺富裕的頭頂,感覺厲害到虞移這個地步工作以後也未必保得住自己的頭發,在一想到自己明年也要畢業了,那種前途渺茫的無力感一下就湧了上來。


    虞移還在一邊吃飯一邊建議陳言別老在家待著不行就坐在院子裏曬曬太陽什麽的,說是缺乏維生素d整個人也會很抑鬱,陳言一臉的若有所思,看上去似乎在想什麽糾結的事情,心不在焉的答應著,虞移又轉向葛玥童這邊交代了不少事,擠眉弄眼的樣子,葛玥童估計是虞移在提醒她看手機,拿起來一看果然是虞移發來很多消息,說他問向激川把陳言之前的一些診療記錄都要過來了,等下帶回去交給米新荷,又問葛玥童一個人陪著陳言行不行,葛玥童回了個行,虞移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又叮囑了不少,才放下筷子上樓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


    葛玥童喜歡雞蛋米酒,所以又來了一碗,看對麵陳言還是盯著餐桌上的那碗水蒸蛋發著呆,陳言這兩天胃口比暑假的時候要差不少,人看著也有一種很明顯的枯萎,葛玥童聽向激川說這次是連人帶自行車從去廠裏的路上被送回來的,回來以後剛開那段時間始陳言還掩飾的很好,慢慢的身體狀況就已經到了他藏也藏不住的地步了。


    葛玥童喝一口碗裏的雞蛋米酒,她知道這條去廠裏的路對於陳言來說,已經成了難以克服的心理陰影,而陳言偏偏在這件事上又軸又倔,一直要和自己較勁,葛玥童也有聽曹阿姨說起過陳言之前每次去上班都是出去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回來的時候一頭一臉的汗,要坐著緩很久,後來就也有那麽一段時間待在家裏不去了。


    聽到陳言沒再堅持要去,葛玥童以為陳言死過這一回也算是想明白了,終於要放過他自己了。


    想到這葛玥童更自責了,其實以她對陳言的了解,陳言不是一個善於忘事的人,甚至有的時候有比較明顯的窮思竭慮的症狀,雖然他不說,但是跟他待的久了都能看得出來,陳言總是一副在想事情的樣子,表情很少有輕鬆愉快的時候,葛玥童在心裏罵自己粗心,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過自己呢。


    “你等下吃完飯有空嗎?”陳言的聲音傳過來。


    葛玥童抬起頭,有點不確定陳言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回來到現在她還幾乎沒怎麽和陳言說過話,倒不是她不想,是陳言幾乎就不怎麽開口,所以現在聽到陳言主動說話,她甚至都驚訝了一下,然後對上了陳言的目光,才確定陳言應該就是正在問自己。


    葛玥童也不知道陳言為什麽要這麽問,但是吃完飯她是真的有空,而且陳言主動交流是個好現象,於是趕緊點了點頭。


    剛吃完飯站起身來,虞移就背著個書包風風火火的下樓了,他買了九點多的動車票,得趕緊走了,臨走還不忘跑去廚房和曹阿姨點菜說明早想吃蒸餃,曹阿姨答應著給虞移送出來,虞移路過還在餐桌邊的兩個人的時候,拍了拍葛玥童的肩膀,然後對著陳言比劃了一個我會一直盯著你的手勢,然後出了入戶門說了一句晚上見,就在一條的吠叫聲裏一溜煙的跑掉了。


    吃完飯陳言說先去洗個澡,葛玥童說正好她去遛狗,曹阿姨從廚房出來說有個快遞問葛玥童能不能順路去取回來,葛玥童點點頭說可以。


    因為快遞站還兼著小商超,所以開門比較早,大清早沒什麽人,葛玥童牽著一條過來,站點的負責人,一個嘴角叼著煙的小哥,正拎著條水管在店門口洗車,看到葛玥童牽著狗過來了,看了看狗又看了看人,然後再看了看狗,轉身就進店去了,不一會兒拿出來一個半大的包裹,遞給葛玥童,葛玥童接過來一看,還真的就是曹阿姨的快遞。


    “那個小陳是不是最近又病了?”小哥把煙拿在手上,一邊說著話鼻孔裏就冒出來一陣陣白色的煙霧,“前段時間還來及過幾次快遞,最近又見不到人了。”


    “他是有點不舒服。”葛玥童也沒想到來取個快遞還要觸發這樣的談話,出於禮貌回答了一下。


    “他是身體不行了吧,有些錢哪有那麽好掙,上次來寄東西我就看他那虛飄飄的樣子像是快不行了,聽說他被捅一刀也是因為他幹的那些事兒,”小哥又拿起煙猛吸了一口,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葛玥童,“你是曹姐的女兒嗎,回來過節嗎?怎麽之前沒見過你?”


    葛玥童知道村裏有些人無聊就喜歡背後嚼舌根子,也知道這些話裏都帶著多大的惡意,她生活在玉成村這麽多年什麽樣奇怪的言論沒聽過,顯然眼前的這個小哥並不知道自己之前就住在陳言家裏,估計是半道子才來信息不全麵,聽得葛玥童心裏一陣起火,這些話雖然不像葛玥童以前聽到的那麽露骨,但是也已經夠難聽的了,更讓葛玥童生氣的是這些好事之人都長著一樣對窺私有著變態欲望的嘴臉,以及專攻下三路的驚人想象力,然後又會露出一副站在道德高地的聖人批判世間一切邪惡汙濁的表情,是真的令人惡心。


    葛玥童現在也沒心思去和這種無聊的人掰扯什麽,在這種人這裏不管你怎麽說怎麽做,他們腦子的烙印都不會祛除,隻會給他們的想象力飛地增加新的素材,最後成為新的墨水和子彈,所以葛玥童攥緊了牽引繩,把這股火壓了下去,說了句謝謝,拿上快遞盒就走了。


    回來路上迎麵遇見一個騎著電瓶車的男孩子,感覺和自己差不多大,一路騎過去一路盯著自己看,估計也是一樣的好事之人,葛玥童本來心情就不是特別好,真的很想懟一句看什麽看,但還是假裝沒看到一樣牽著一條往家走。


    曹阿姨打開快遞來一看,裏麵是一雙很有南亞風情的草編拖鞋,曹阿姨笑著說這是她兒子寄來的禮物,最近忙就忘了去取了,葛玥童很真誠的誇了句很漂亮,這時候樓上的吹風機聲音停了,估計是陳言把頭發給吹幹了,葛玥童還記著剛才陳言問她有沒有空這件事,趕緊把手洗了就上去了。


    一上樓正好遇到陳言往書房走,他身上熱哄哄的全是洗發水的香味,整個人蓬蓬鬆鬆的,看到葛玥童上來了,一歪頭示意葛玥童到書房來。


    葛玥童在陳言對麵坐下,陳言伸手用電茶壺燒了一壺水,葛玥童看陳言在玻璃茶壺裏放的是大麥,電茶壺燒水的聲音響起來,葛玥童忍不住有點緊張。


    “我就是想和你解釋一下,”陳言的表情帶著些猶豫,似乎還是不太想開啟這個話題,或者說不太想繼續說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但他抿了抿嘴,還是繼續說了,“其實我是還有一個姐姐的,應該是姐姐吧,反正我聽到的是女孩兒,隻是她還沒出生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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