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不久後,天色徹底變暗,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了馬車上。窗外陰霾的天色,瞬間暈染成了一幅水墨畫。


    車輪行駛過一間醫館的時候,突然停下來了。


    樓沉坐在馬車裏,微微偏過頭,俊秀臉龐在朦朧的光線下,輝映如畫。沉沉的眼眸視線仿佛透過馬車,雨裏疾走的行人,直接看到了醫館裏的那道纖瘦人影。


    一絲異樣的熟悉感浮上心頭。


    這絲熟悉感來得莫名其妙,連樓沉自己都想不起是來自哪年哪月的記憶。清風明月滄浪水,時間對於他壓根就已經沒意義了。


    “走吧。”樓沉皺眉,說道。


    蒼白淡漠的眼眸裏沒有任何情緒,仿佛經過了千百年時光的磨礪和沉澱,已經不會再有任何波瀾了。


    馬車的輪子重新轉動了起來,啪嗒啪嗒地輕快駛開。


    醫館的開張後很多來求醫的都是達官貴人,普通的庶民遠遠望著那塊金字招牌就避開了。


    明曦看著厚厚的一遝帖子麵無表情,這些達官貴人幾乎都沒什麽毛病,平時好吃好喝養著,府裏也都有大夫。


    下帖子給她,完全是混個臉熟。畢竟她是皇帝和太後青眼有加的人,而且日後真要遇到了什麽疑難雜症也好找她。


    真正有病的往往都是看不起病的。


    明曦想了想,就在醫館門口貼了張招聘廣告,招學徒,包吃包住。


    但是沒有工錢,要和醫館簽合同,三年期間免費看診,給醫館打工。但是平時自己采摘炮製的草藥可以算是自己的錢。


    很多人看到都不敢相信,還有這種好事?一般想學點本事,都是要交學費的,別人才願意把混飯吃的手藝教給你。


    明曦這裏居然不要學費,還包吃包住?


    報名的人幾乎要把整個醫館擠滿了,明曦挑了幾個看得順眼的,有年紀大的,也有年紀小的。


    其中一個婦人被選中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結結巴巴地問:“姑娘,我……我也能留下嗎?”


    這個時代男人找短工都很難,更別提女人了。好一點的做做刺繡,女工差的隻能幫忙給鄰居縫補洗衣服,才能賺點家用。


    一般男人能幹的活計,絕對不會要女人的。


    隻有男人不屑的女紅繡花,才能輪到女人。


    所以婦人非常震驚,明曦居然會選中她。雖然一早就說了男女都收,但婦人還以為隻是表麵說說而已,肯定還是撿男的挑。畢竟大家都說女人笨嘛,男人多聰明呀,女人隻能下廚房,男人才能考功名。


    女娃沒用,賠錢貨。男人光宗耀祖,傳宗接代。


    婦人站在明曦麵前,渾身上下充滿了自卑和拘謹。


    明曦看了她一眼,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包吃住,但沒有工錢。”


    婦人立刻說道:“我不要工錢的,我願意留下來學習。”


    婦人看起來紅光滿麵的,非常激動和興奮,她的村子裏連個赤腳大夫都沒有,要是真的能學到點醫術,她在村子裏的地位和生活水平絕對直線上升。


    畢竟誰家沒個頭疼腦熱的,以後看不起大夫,找她看看又不需要花什麽錢,都是村裏人,送點瓜果人情也就夠了。


    很多人都是打著和婦人一樣的想法來的,這個時代能學門手藝不容易,學什麽都有門檻。


    明曦把神醫穀的醫書默寫了下來,每個徒弟人手一本。有很多人不識字,但是在明曦的教導下,還是磕磕絆絆地認識了醫書上的一些字。


    實在不懂的,下課後大家就一起抱團研究琢磨。為了改變生活,每個人都很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就差頭懸梁錐刺股了。


    一開始這批學徒們還暗暗分個上中下等,好幾個小團夥,後麵直接被明曦打亂了。


    明曦空閑的時候除了呆在醫館,其餘時間就是往莊園裏跑,偌大的莊園裏分了好幾塊藥園出來,不同的土壤都種上了不同的藥材。


    這個位麵的醫館使用的大部分都是野生藥材,很少有人大麵積種植藥材,因為不了解藥材的生長習性和對土壤的質地要求。


    而且藥材比糧食還要精貴,不是一般人能夠折騰得起的。


    也隻有明曦財大氣粗,有皇帝賞賜的金子可以亂造。


    公儀修一直都有派人盯著明曦,隻是盯著明曦的人也沒想到,明曦能全須全尾地著從宮裏出來。


    等到明曦接了賞賜大搖大擺地出來時,公儀修才知道公儀明曦接了皇榜進去,還治好了太後,還被太後和皇帝都封賞了。


    公儀修有點麻了,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匯報的下人,皺著眉頭問道:“你當真沒有看錯,那人真的是二小姐?”


    “小人怎麽可能看錯呢,真是二小姐!”下人連聲保證道。


    公儀修懷著沉重的心情,揮揮手讓人下去了,心情非常複雜,原本以為明曦離開公儀府之後會過得很艱難,遲早會求著回來的。


    沒想到,她居然還會醫術?


    公儀明曦會醫術嗎??


    公儀修有點風中淩亂,自我懷疑。這個妹妹一向脾氣不好,驕縱任性,他以前對這個妹妹並不關注,甚至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關於明曦會不會醫術的事情,他還真不確定。


    公儀修想了想,還是去見了公儀正,把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告訴了公儀正。


    公儀正聽說後,臉上的神情比公儀修還要不淡定,瞳孔一陣劇烈收縮,受到的驚嚇不比公儀修小:“這怎麽可能!不,絕對不可能!”


    公儀修已經淡定下來了:“是真的,父親。一開始我也不相信,不過……”


    公儀正煩躁地揮了揮手,聽都不想聽,不耐煩地打斷公儀修的話,說道:“她一向刁蠻任性!怎麽可能會什麽醫術,從來就沒聽說過她會醫術。”


    公儀明曦會個狗屁醫術啊。不把人治死都已經算是公儀家風水開光了。


    韋氏帶著杜晚卿給公儀正做了糕點,正要給他送來,在門口就聽見了他們在說什麽醫術。


    母女不由走進來,邊含著笑意問道:“老爺,你們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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