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跟六兒一起回家,竇淮接過明曦手裏的排骨,就麵色自若地鑽進矮小狹窄的灶房裏了。


    六兒一臉驚奇地看了一眼竇淮,扭頭悄悄問明曦:“他真的看不見啊?”


    明曦點點頭。


    家裏的水缸見底了,明曦一點也不客氣地張口讓六兒去幫忙挑水回來。鎮上有好幾口水井,竇淮買的這處房屋,就在鎮子邊上。來去鎮子都不算遠。


    再往鎮外走還有幾個村子。


    六兒年輕矯健,不一會就打了水回來,把水缸灌滿了。看了看,又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幫忙劈柴。


    明曦從菜園裏薅了一把小蔥,進了灶房,蹲下來幫忙添柴。


    竇淮把洗淨了的排骨放到鍋裏,突然說道:“讓六兒跟你一塊來識字念書吧,就算不為了考功名,多讀一些書也是好的。”


    讀書明智,行不了萬裏路,就讀萬卷書,開闊視野比什麽都重要,否則隻會拘泥於一方天地。


    明曦點點頭:“行,我問問他。”


    明曦出來就問六兒要不要跟著竇淮讀書識字,六兒麵色微動,有些欣喜和震驚地問道:“我可以嗎?可是我……我恐怕沒有多少錢……”


    六兒漲紅了臉,難以啟齒。


    平時要飯不覺得羞恥臉紅,但是白嫖學問,讓六兒覺得非常不安。


    讀書這兩個字意義非凡,連讀書人這三個字都帶著矜貴。


    明曦毫不在意地說道:“放心吧,竇先生不要你的錢,以後你常來幫我們幹點活就行了。”現在也不缺六兒這點錢了。


    蕭鳳歌財大氣粗,給的那一袋銀子足足有五十兩。比她之前在周員外那裏賺到的銀子還多。


    六兒眨了眨眼睛,看著明曦重重地點點頭。


    明曦算了算,她現在手裏的錢,足夠躺平兩三年了。錢夠用就行,他們現在沒什麽權勢,手上有太多的錢反而不安全。


    還是要抱大腿。


    但是她一個小乞丐,想要和貴人們有什麽接觸和往來,簡直是白日做夢。現在遇到的兩個身份最高的人,還都是和竇淮有過瓜葛的人。


    平民的圈子裏隻有平民,像什麽農女撿到王爺的故事,都需要老天爺幫著開掛。


    竇淮燉好了排骨湯,就這排骨湯下了點麵條,又撒了把蔥花,六兒聞到香味,第一時間就跑進灶房幫著端碗了。


    三個人坐在院子裏。


    上次被李四帶人砸壞了東西後,明曦就去不遠處的村子裏找木匠做了新的板凳和桌子。


    桌子四四方方的,桌角不高,凳子也很小,優點是不占位置,不用的時候,凳子能疊在一起,桌子也能抬起來豎著放在一邊。


    三個人吃著排骨麵,非常安靜。


    竇淮不是個話多的人,六兒在竇淮麵前也有點放不開,明曦又起身在小菜園裏摘了兩根黃瓜,切成絲,做了一碗涼拌黃瓜絲開胃。


    六兒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輕輕地開口說道:“現在周員外倒黴,往後咱們的日子又要難過了。”


    她之前是運氣好,受到周員外的青睞,別人看周員外的麵子,也願意順著他的話奉承,將明曦當成小神仙,請明曦到家裏說幾句吉利話。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周員外倒黴攤上事了,沒有周員外,也不會有人再拿她當一回事。


    竇淮抿緊了嘴唇,眼眸裏的怒色隱了隱。


    是巧合意外?


    還是有人不願意見他過得好,對他身邊的無辜之人下手?


    竇淮眸色悵然,心口惴惴仿佛揣了塊大石。


    明曦聽見六兒的話,倒是一點兒也不在意:“不急,我們現在還有點錢。”


    明曦這樣既來安之的心態,六兒是學不來的,但是煩惱也沒辦法。


    六兒吃過飯幫忙洗了碗筷就回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就過來了。


    敲了門,認認真真地喊了竇淮一聲先生。


    竇淮:“進來吧。”


    跟明曦一塊上課,讓原本自以為有幾分聰明的六兒備受打擊,竇先生念了一遍的文章,她就能倒背如流了,而自己卻連讀都還讀不順暢。


    六兒非常氣餒,自己怎麽什麽都比不過阿曦,不管是力氣還是腦子,怎麽就沒有一樣比他強的呢?


    竇淮感受到六兒的情緒不高,說道:“你才剛開始,表現得已經很好了。”阿曦就不是普通人。


    剛開始,竇淮隻是覺得明曦聰明。


    但她死而複生之後,竇淮開始覺得也許世上真有神童,過目不忘,聰慧近妖。


    竇淮認了字,回去就把學到的字教給手下的幾個小乞丐,一開始他不太想管這些人,他自己都吃不飽,哪有閑心管他們。


    再後來,認識阿曦,就對他們動起了心思,存了利用他們給自己賺錢的想法。


    真心是要用真心去換的。


    當他發現這些人都把自己當頂梁柱,全心全意相信和依賴自己的時候,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六兒慢慢改變了之前的想法。


    六兒用木炭在地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一個字,然後把木炭發給小乞丐們,讓他們照著寫。


    小乞丐們受寵受驚接過木炭,臉色嚴肅認真地在地上寫起字來。


    寫得不好,就抓過一旁的稻草把黑色炭漬擦掉,重新寫。


    六兒看了一眼大家,突然眼眸微縮,大聲問道:“小玉呢?小玉怎麽不在?”


    幾個小乞丐茫然地抬起頭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小乞丐想了想,惶恐地說道:“早上她跟我們一塊出門了,我們沒注意……”


    走的時候他們記得他們叫上了小玉的,但是卻不知道人是什麽時候跟丟的。


    六兒一聽,頓時心中不安,皺眉道:“都不要寫了,快點出門去找人!”


    比起寫字,當然是小玉更重要。大家紛紛站起身來點點頭,出門分頭去找小玉了。


    但是眾人找到天黑,都沒有找到小玉。


    麵對垂頭喪氣的眾人,六兒冷靜無比地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想起到了明曦之前神奇地找到賀大郎的事情,頓時開口道:“你們別亂跑,等我消息,我這就去找阿曦去,她一定能找到小玉的!”


    阿曦……


    幾個孩子麵麵相覷,他們這麽多人都沒能辦法找到人,阿曦能有什麽辦法。


    剛要出聲詢問的時候,就見六兒頂著夜色快步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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